鐘山一愣,連忙勒馬,「公子……」
見馬車停了,荷華探出頭來,看到顧逸川後,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什麼公子,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顧司業,景王府的大紅人,鐘山,你這般不敬,也不怕人家治罪你?」
鐘山看看馬車,又看看顧逸川,一臉欲言又止。
荷華冷冷道:「我家姑娘與顧大人已經恩斷義絕,不知顧大人攔住我們的去路做什麼?」
顧逸川問:「你們這是去哪?」
「我們去哪,不勞顧大人操心。」荷華冷哼一聲道。
車裡忽然傳出沈南葵的聲音,「荷華,請顧大人上車一敘吧。」
自家姑娘發話,荷華縱然不願意,也只能從車上跳下來,讓顧逸川進去。
「鐘山,繼續趕路。」沈南葵又吩咐道。
顧逸川進車後,荷華隨車走著,鐘山也架著車緩緩往城外行去。
「顧大人所來何事?」沈南葵率先問道。
「南葵,別這樣叫我……」
沈南葵淺淺笑道:「既已和離,自該避嫌。」
顧逸川眸中一痛,「我沒有在和離書上簽字,我們仍是夫妻。」
「那顧大人以為我這是在做什麼,鬧脾氣嗎?」沈南葵斂了笑,神情透出幾分冷意。
「自然不是,我知你定是恨我入骨,但我絕不可能放手。」
「哦?顧大人如今,莫非也要以權勢相逼?」
「南葵,你知道我不會。」顧逸川嘆氣。
沈南葵卻說:「我不知道,一個連為了仕途,連殺子之仇都可以不顧的人,又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顧逸川無言以對,只得轉移話題,「南葵,你這是要出京?」
「正是。」
顧逸川默然片刻,「我送送你。」
「隨便。」
一路無話,直到出了城門,沈南葵讓鐘山停下車,對著顧逸川說:「已經出城了,顧大人請回吧。」
顧逸川定定看了沈南葵一眼,「南葵,我一定會來找你,等我。」
沈南葵搖頭說:「我沒有理由等顧大人,你我已經一刀兩斷,顧大人也不必在我身上多費心思。」
顧逸川沉聲說:「南葵,再給我一次機會,下次再見,我會和你解釋清楚這一切。」
他目光誠摯,裡面似夾著千言萬語。
沈南葵心中一嘆,沒有應聲。
看在顧逸川眼中便算是默認了,他面上不由一喜,又叮囑說:「我問過李郎中了,你前幾日生病,如今雖然好了,但身體還虛著,回去後也切勿勞累,一切以自身為重。」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打開裡面是兩塊份量不輕的金條。
「這金條你拿著,回去買些滋補之物調理身子。」
沈南葵瞥了那兩塊金條一眼,淡淡說:「不必了,我不缺錢。」
顧逸川將金條硬塞到她手裡,「我知道你不缺,但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就算你認為,我們已經和離,但以往你對我付出良多,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可好?」
沈南葵唇邊勾起一絲冷笑,望向他道:「這應該是景王府給你的賞賜吧,你把它給我是何用意?」
顧逸川忙解釋,「並非是景王府給的,這是陛下所賞,我才拿來給你,景王府的東西,我一概沒有接受!」
「哦,是嗎?」
沈南葵淡淡一笑,「那這麼說,你如今沒住在陶然居了?」
顧逸川語塞,頓時耷拉下了腦袋。
明明是他理虧,可不知為何,沈南葵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委屈。
她心中一軟,「你在官場也需要交際打點,這錢你自己留著吧。」
顧逸川沒有說話,沉默地把金條放在座位,便起身下了車。
對著鐘山交代道:「平穩駕車,護好夫人。」
荷華聽到這個稱呼,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們姑娘如今可不是誰的夫人!」
顧逸川也沒同她分辯,向著車裡說:「南葵,一路平安。」
「知道了,回去吧。」
沈南葵望著他留下的金條,嘆了口氣,淡淡應聲道。
見她肯回應自己,顧逸川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緩緩遠行。
剛走出一段距離,忽然有一人一騎從城門口奔馳而來,到了馬車旁停下。
顧逸川隱隱聽見荷華驚訝的聲音,似乎叫那人「蔡先生」。
沈南葵也從車窗探出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蔡嶺坐在馬上,微笑著說:「當日是我護送姑娘進京,我這人有始有終,正巧我也要回滄縣,便趕來送你一程。」
沈南葵也笑了,「這倒真是巧了。」
蔡嶺牽著韁繩,低頭看著她說:「昨日未同你說,樂康公主雖然放過我,可保不齊哪日又會反悔,所以,我還是得儘快離開京城,淡出她的視線。」
沈南葵點了點頭,「有蔡先生同行,這一路定然平安無虞。」
蔡嶺遠遠看了一眼顧逸川,「方才我看到你們說話,他便是那位顧狀元?」
沈南葵點頭。
蔡嶺冷嗤一聲道:「看著倒是儀表堂堂,只可惜眼盲心瞎。」
沈南葵依舊沉默沒有應聲。
蔡嶺知道她不想過多議論,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笑說:「出了這京城,處處天高海闊,何愁不能再遇知己?姑娘了卻前塵,應該高興才是。」
沈南葵也回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只見那道身影仍在。
她淺淺一嘆,「離開了這座牢籠也好,我倒想如蔡先生一般,遠走四方,遊覽江河,探訪自己生平未見之景。」
「會有機會的。」
馬車沒有停下,那一人一騎也緊隨著馬車前行。
顧逸川雖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看兩人說笑的姿態,也知他們交情不菲,他聽說過蔡嶺的名聲,也清楚上次是蔡嶺救了沈南葵,可他卻不知道,兩人是何時相識的。
沈南葵也是官宦出身,一向心高氣傲的蔡嶺,怎會獨獨對她另眼相待?
不過轉念一想,她那樣好,自然也不缺人慧眼識珠。
他忽而有些羨慕蔡嶺,此刻能跟在她身邊,不像他,既身不由己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子,被另一個男人追隨在側,他卻沒有資格去阻止。
顧逸川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馬車消失不見,才回頭望向巍峨的城門。
而後,毅然決然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