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有那麼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這悠長命運中的晨昏,常讓我望遠方出神......
晚風中閃過幾幀從前啊,飛馳中旋轉已不見了嗎......
遠光中走來你一身晴朗......
莊言是被一陣歌聲喚醒的,悠揚的歌聲里伴隨著陸煙的哼唱,莊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陸煙,此時的他枕在陸煙柔軟的腿上。
「醒了?」
「恩,我睡很久了嗎?」
「也就四十分鐘吧,我看你太累了,就把你從溫泉池子裡弄了出來,你也睡太沉了,要不是你在說夢話,我都要打急救電話了。」
才四十分鐘?明明夢裡都過去十年了,那十年裡,他看著陸煙夜裡燈光下忙碌的身影,看著她那頭烏黑的長髮越來越白,看著她的脊背逐漸彎曲,看著她戴上了第一幅老花眼鏡,看著她臉上不斷增加的皺紋……
還看著她對著他的照片落淚,看著她拿著畫筆開始畫他的畫像,看著她無助煎熬的時候對著他的骨灰盒傾訴,說她最近又做了什麼好事......
他多想抱一下她,身體卻無法靠近,只能在遠處著急的直跺腳。
莊言問:「我說了什麼夢話?」
「你說,陸煙停下來休息一下吧,別累著了......」陸煙想到莊言閉眼著急說夢話的樣子就忍不住的笑,「明明平時你比我忙,做的事比我多,我什麼時候累著過?看把你急的,額頭上都出汗了。」
她伸手溫柔的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水,目光里全是對這個男人的眷戀。
莊言回想起他夢中的畫面,心裡堵塞的厲害,上一世他和陸煙錯過了,在他的世界裡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客。
在他死後,是她給他辦的後事,也是她為他求的這一世。
原來,真的有人會默默愛你很多年,在你看不到的時空里,她一次次想救你於苦難。
莊言枕著陸煙的腿翻了個身,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腰。
「陸煙,我愛你。」
「你愛我這件事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但我還是想說,說不夠的我愛你。」
「那你說,我樂意聽。」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還有謝謝你,辛苦你了......」
陸煙閉著雙眼,嘴角帶笑,她伸手溫柔撫摸莊言的頭髮,微風輕輕拂過她的面頰,一切都剛剛好。
半晌後,莊言悶聲說了句:「如果15歲的你沒有提前遇到我,你會愛上我嗎?」
「會的。」陸煙毫不猶豫說,「人與人之間存在磁場,有些人不管認識多久都親密不起來,而有的人一眼就能成為朋友,愛人也是,所以就算15歲的我沒有提前遇到24歲的你,我想我也會第一眼被你吸引並愛上你,我們在茫茫星球里相遇相愛,是命運也是奇蹟。」
所以上一世,陸煙是怎麼愛上他的又何必糾結,他只要知道,她很愛他就行了。
幸好奇蹟發生讓他可以重來,讓他沒有錯過陸煙,讓他可以好好愛她一輩子。
「九月了,過不了多久桂花就開了,你想吃桂花糕嗎?」莊言問。
「你還會做桂花糕?」
「我奶奶做過,她還會釀桂花酒。」
「說起來,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你奶奶,我和你說過沒?」
莊言瞬間撐起身,兩人面面相覷:「你什麼時候和我說過?」
「那我忘了,就是在我五歲的時候。」陸煙緩緩道來,「我在墓園裡遇到了她,要不是她,我怕是已經被人拐賣了,是她把我背去了警察局,對了,當時她還給了我兩塊糖......貌似就是桂花糕......她和我說,她有個比我小三歲的孫子,她孫子後頸上有顆紅痣,可愛的不得了......我那個時候就很想見她的孫子了。」
……
又是一年中秋節,莊言第一次做了桂花糕,放假一家三口去了墓園。
燒了很多紙幣元寶,莊意小朋友乖乖跪在地上奶聲奶氣的喊著「祖祖」
陸煙也跪在地上,看著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和莊言在一起這些年,每年他們都會抽時間來祭拜,而每一次,她都會虔誠跪下,感謝奶奶當年救了她,感謝她把莊言教導成人讓他們能夠順利相遇相愛。
陸煙磕了三個響頭,慢慢站起身,莊言輕輕擦去她額頭上的灰塵,兒子莊意幫她把褲子上的泥土拍乾淨。
完事後,陸煙牽著父子倆慢慢離開這裡,蝴蝶悄悄跟上他們,聽著他們哼著歌。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
十年後,顧前出獄,十年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他看著周圍的高樓大廈,覺得他自己就是從陰溝里跑出來的臭老鼠,陽光刺痛了他的雙眼,他靠著街牆畏畏縮縮的往前走。
他的腿在監獄裡被打瘸了,一雙手十根手指有四根手指被切除,一雙手破爛不已,除此之外他還遭遇了很多非人的折磨。
顧前以為出獄後,他的人生就能重新開始,卻不想十年前催債的人一直等著他,等他一出獄立刻把他帶走並拐到了境外嘎了腰子,之後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至於上輩子的養子。
莊言倒是見過一次,這些年他一直在資助孤兒院,在莊意小朋友五歲的時候,他抱著他去了一次孤兒院看新設施。
也就那次,他在一個角落裡看著一個坐著輪椅雙腿截肢的小孩。
只一眼他就認出來了那是上輩子的莊子薪。
孤兒院院長和他介紹說,「那個孩子叫蘇多餘,性格不是很好。」
「蘇多餘?」
「是他媽媽取的。」
「她媽媽呢?」
「跑了。」
也就是不要他了。
莊子薪上輩子沒有媽媽,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顧前帶去了孤兒院,然後又找合適的機會讓夏晚收養,並在莊言的照顧上過上了富裕生活。
而這輩子,顧前進了監獄,莊子薪的媽媽蘇恬沒死。
蘇恬一開始也是真心帶孩子,後來要債的知道她和顧前有關係後來她家裡鬧,還通過法律手段,把顧前給她的一千萬拿走了,蛋糕店也被收了。
沒錢沒收入的蘇恬帶著一個多餘的孩子,於是乾脆給他取名叫「蘇多餘」
莊子薪兩歲的時候蘇恬談了戀愛,一頭陷進去,但男方因為不喜歡這個孩子,所以和她分手。
蘇恬認為是孩子拖累了她,便把所有的氣撒在他身上,一時失手,孩子雙腿被打斷,又因為治療不及時最後落得個截肢的下場。
之後蘇恬又認識一個男人,男人是國外的關係確認後就帶她出了國,孩子被留在了孤兒院。
莊子薪七歲時精神不正常,非要說他不叫蘇多餘,他的名字叫莊子薪,子薪是薪火相傳的意思,他以後要接管莊夏集團,他的爸爸是莊言。
沒人把他的話當回事,只把他當瘋子。
莊子薪對上莊言的目光,情緒激動的他從輪椅上摔下,疼的他大叫。
「爸爸,我是子薪啊,我是你的兒子,我錯了,你把我從這裡帶出去吧,我保證以後好好聽你的話……」他一邊說著一邊往莊言方向爬過來。
莊意小朋友被嚇到了,緊緊抱住爸爸的脖子:「爸爸,他是誰啊?為什麼叫你爸爸?」
莊子薪後知後覺的看到了莊言懷裡的小孩,他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被關在孤兒院裡,沒有通訊設備,還走不出去,因此他並不知道這一世的莊言已經改變了所有的軌跡。
他不明白莊言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淡,同樣的也不明白他的腿為什麼會被截肢,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孤兒院裡,夏晚呢?顧前呢?莊言呢?
他活著唯一的希望就是等著莊言把他接出去,他坐在輪椅上,日復一日的盼著,眼巴巴地看著外面的大路。
他終於等來了莊言,可莊言懷裡卻抱著另一個孩子,那個小孩還叫他爸爸。
這明明就是他的爸爸啊。
莊子薪不受控制的顫抖,眼淚大顆往下掉,然而沒人搭理他。
莊言冷著一張臉,抱緊莊意:「我也不認識。」他扭頭對院長說,「既然腦子不好,那就乾脆送去精神病院吧,醫院我來安排。」
院長忙不迭點頭說好,心裡感嘆:莊先生可真是個大好人嘞。
聽到莊言話的莊子薪,大聲哭鬧:「我不要去精神病,我腦子很正常,我是莊子薪,我是從未來回來的,我的爸爸是莊言,我的媽媽是夏晚,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整個莊家和夏家都是我的,爸爸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拔你的氧氣罐,上輩子我已經遭到懲罰了,你帶我出去吧,讓我好好孝順你……」
莊言抱著莊意離開孤兒院時身後還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
有小孩圍著他說:「你才不姓莊呢,你姓蘇,你叫蘇多餘,你就是個多餘的人,你是精神病人,以後好好治病吧,蘇多餘。」
莊言回頭,嘴角露出諷刺的笑:「蘇多餘,這個名字取的真好。」
看來風水輪流轉是真的,一報還一報往死里報,這是他喜歡的結局。
再度見到上輩子的莊子薪,莊言心裡有點亂,總感覺這一切不太真實,就像在一場夢裡。
直到回到家門口,看著陸煙拿著水管澆花,陽光的折射下,滋出來的水花揚起兩道彩虹。
那一刻,不安的靈魂得到了慰藉,一切雜亂的情緒瞬間被撫平,心中踏實安定。
這是他的家,是他和陸煙兩個人組成的家,在這個家裡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成了一家三口。
在這個家裡,任何風雨必將擋於門外,什麼都不能被破壞。
「我回來了。」他輕輕地說,沒提任何關於莊子薪的事情,只微笑著放下懷裡的莊意,然後走向陸煙,一把將她揉進懷裡,他抱的很用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實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陸煙沒有多問,也沒有掙扎,只是順從的被莊言抱著,然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