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拽住輪椅的瞬間，程暖暖從他手裡奪走又給推了出去，漂亮的眼睛閃著光。
「給我說謝謝。」
這個小孩不僅脾氣差，還很沒有禮貌。
她才不相信這是個啞巴。
男孩緊咬著下唇，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見狀程暖暖把輪椅又拉遠些，抬腳作勢要踢。
男孩臉色一沉，下意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那雙陰鬱的狐狸眼有了光亮，微微張著嘴，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謝……謝。」說完就閉上嘴，厭惡地看著她。
程暖暖撇撇嘴，把輪椅拉向他就重新躺回床上。
閉上眼繼續睡覺，就聽見被褥摩擦的聲音，睜眼，借著月色看清他的身體一點點的朝輪椅上挪，雙手撐著整具身體，吃力又費勁。
看他的穿著打扮不像窮人，怎麼連個照顧的護工都沒有？
程暖暖不喜歡多管閒事，轉身背對著繼續睡。
困意如洪水襲來，沒一會就睡著了。
突然。「咣當」重重的沉悶聲砸在地面。
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小子摔了。
扭頭朝地上看去，就見他蜷縮著，雙手捂著流膿的膝蓋，疼的張嘴也沒發出一點聲音。程暖暖無奈扶額，翻身下床架著他的身子把人挪到輪椅上，蹲下來熟練地錮住他的雙腿。
掏出醫藥箱給他上藥。
「你家人呢？就你這樣還敢一個人住院？」
他只是愣愣看著沒說話。
「小子，不回人的話很不禮貌。」程暖暖抬頭瞥了他一眼。
視線交錯的瞬間，男孩立即低下頭，耳垂紅的能滴血。
程暖暖注意到，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大笑出聲。
笑的前仰後合，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著地面笑。
「哈哈哈哈……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和害羞。」
「不行，笑死我了！」程暖暖笑的眼淚都止不住了。
就像是在一塊木頭上長出了桃花。
男孩臉紅透了，全身羞憤到顫抖，哆嗦著唇瓣。
「媽…的，別…笑了！」聲音不大，但確實把程暖暖驚了。
坐直身子饒有興趣地盯著他，「說話聲音這麼好聽，以後就多說點。」
「因為這個世界冰冷的……只剩下帶有溫度的語言了。」
掌心握住他乾瘦的小腿，中號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就跟寬大的袋子一樣。
「或許你該慶幸，失去的是一雙腿而已，又不是你這雙看世界的眼睛。」
程暖暖抬頭湊近他，伸手撩開他垂在額頭處的濃墨烏髮。那雙細長的狐狸眼矜貴又疏離，可此刻，只有他知道，自己這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終於被染上了顏色。
是他見過最絢爛的色彩，因為他的眼裡，有程暖暖。
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第二天，蔣東來接她出院，在樓下辦理出院手續。
程暖暖出病房的那一瞬，猛地頓住腳步，跟李長寬擦肩而過，看著他進入自己的病房。
微微眯著眼，站在不遠處，透過玻璃看著裡面的畫面。
不知道他蹲下身跟男孩說了什麼，男孩把屋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不斷嗚咽吼叫著，近乎瘋狂。
最終被李長寬狠狠甩了一巴掌才得以安靜，頹廢地坐在輪椅上，雙目空洞。
遲遲沒等來人的蔣東走出電梯，看見程暖暖倚在牆上看著前方，「在這看什麼？」
回過神的程暖暖笑笑，「沒什麼蔣東哥，病房裡的那個是？」
蔣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嗤笑一聲，「那個男孩是楚靜的弟弟，有自閉症還是個瘸子，這不是知道自己姐姐死了，所以連夜趕來了。沒想到，你跟他是一個病房的。」
程暖暖眸色一凝，甜笑的表情一瞬就僵住。
沐安安……楚靜殺死沐安安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的朋友勾搭了他這個弟弟。
楚慕森。
真他媽可笑，近在咫尺的人，她都沒攥住。
不過，也不遠了。
程暖暖識趣地跟著蔣東回夜總會，坐在車上看向窗外，看著不斷倒退變幻的風景，男孩的那張臉不斷在腦海中閃過。
沐安安怎麼可能會勾搭一個自閉症還殘廢的男孩，這一點她始終堅信。
況且沐安安很愛湛逸。
再來說這個楚慕森，也不像是一個猥褻用權勢逼人就範的男孩，再加上他這樣悽慘，也不像真是有權勢的那號人，頂多是一個受人掌控的可憐人。
所以真相究竟是什麼呢……
她是該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是該相信他們口中所說的話。
腦袋一團亂，煩躁地扯了扯唇角。
蔣東的餘光注意到她的神情，拉開手套箱拿了杯咖啡，「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眼底赫然出現一杯保溫瓶裝咖啡，眸光一滯，還是伸手接過打開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
「蔣東哥，你知道沐安安嗎？」
鬼使神差地問出口。
蔣東仔細想了想，「知道，除去你，她就是我們這最年輕的女孩。」
程暖暖苦澀一笑，「聽柔柔姐提起過她，莫名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鬆，自然地掏出一根煙輕咬在嘴裡。
「那她怎麼死的？」
「被楚靜帶走的，至於怎麼死的，這個不知道。」
程暖暖的視線向下看去，他的腰間挎著一把標準的M16步槍。
就連駕駛位的油門旁都放著幾把大小各異的槍。
那晚夜色太朦朧，讓她沒能認清蔣東這張臉。
金牌狙擊手，同她有過幾次對狙。
狙擊這方面，她差他一大截，有過一兩次險些死在他手裡。
近距離沒有交過手，不知道他肉搏的能力怎麼樣，但看這結實的肌肉和反應能力，絕對不在她之下。
難搞。
沒想到他竟是白梟的左膀右臂，目前他掌管著夜總會附近的所有僱傭兵。他們的主要裝備軍火以及火力現在都是未知數。
但光看他車上這幾個逆天的裝備，她就知道，自己低估白梟這個活閻王了。
來到夜總會，過安檢的時候，程暖暖腳步一頓。
她竟把這茬給忘了。
安檢員氣勢洶洶地攔住了她，程暖暖面不改色，把挎包放下來。
「我帶的人，你們也敢查？」身後的蔣東不緊不慢地走出來，看著那隻伸在程暖暖身前的大手，微微皺眉，大步走上前把口中的香菸按了上去。
「滋滋滋……」的聲音。
安檢員痛苦地張大嘴，猛地收回手恭敬地站在一旁，連忙道歉，「抱歉東哥，抱歉！」
程暖暖挑眉，可那雙鹿眼透著小女孩的膽怯和害怕。
蔣東大手攬上她的肩，輕輕握住，「不要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