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升級為城後,新的一套官職體系建立,職責細化到每一個人頭上。以前有點亂糟糟的勢頭,明顯梳理好了許多。
李紹等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幹勁沖天。
林思泠作為城主,獨自呆在牌匾由「村政廳」,改為「城主府」的房間,竟然悠閒下來。
大多政務沒有涉及根本,呈遞不到她案前。
其他人一個個忙得昏頭轉向、腳不沾地。她種種菜,刷刷屬性,還能悠閒坐下來,享受手下工作人員精心給她泡的花茶。
穿越近六年,第一次感覺時光腳步慢下來,享受人生。
可惜她這逍遙日子,並沒能過多久。
一個月後,苻宸派人又給她送來一本花名冊。林思泠翻開名冊,只見第一頁上霍然寫著兩個人名——
邢峰、林瑩瑩。
兩個名字後面,注釋均為空白。
在苻宸眼中,邢峰那微末武功,可能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林思泠身世並非秘密,苻宸多少應該聽過傳聞。會把這兩人名字放在第一頁,不過想讓林思泠自己定奪取捨。
林思泠指尖放在紙頁上,前塵舊恨湧上心頭。不知不覺,將那頁紙摳爛了。
她不奇怪這兩人會找到這裡來。
事實上,相隔幾年才找上門,她還覺得奇怪?
想來若不是到了過不下去的地步,對方也不願意找來吧?
深吸一口氣,冷笑,把那頁紙撫平。盯著兩個名字片刻,拿上名冊起身,去找公玉謹。
這麼大的事,不該瞞著公玉謹。而且,她想知道公玉謹對此的態度。
公玉謹今天輪值,在訓練鄉兵。
殷黑在場時,鄉兵們能嘻嘻哈哈,鬧熱得把草坪蓋子掀了。而當公玉謹現身,在場人鴉雀無聲。
一來公玉謹那妖孽至極的美,對人衝擊性太大;二來誰不怕他那身高強的武功?
惹惱美少年,不至於殺了你,當眾用出神入化的飛刀,將你削成閃亮的大光頭,是有先例在的。
看見林思泠過來,公玉謹讓鄉兵們自己練習,帶著林思泠,遠離這些沖他們兩人擠眉弄眼的搗蛋鬼。
「泠妹妹,今天你怎麼有空來這裡了?」
林思泠沒有廢話,直接遞出那本花名冊,讓他自己看。
公玉謹翻看花名冊,目光從那頁皺巴巴的紙上掃過。
這少年越大越沉穩。
若不是林思泠太熟悉他了,幾乎不可能從他微微抖動的睫毛,抿緊的唇線,覺察出他內心翻湧的波瀾。
與林思泠和林瑩瑩互相仇視的母女關係不同,公玉謹對自己的這位僕從,一直是有感情的。
畢竟他們舅甥相稱,相依為命好幾年,邢峰曾不顧一切保護自己小主子。公玉謹更恨的,應該是導致他們主僕情變質的林瑩瑩。
當初若不是走分散,邢峰聽信林瑩瑩的話,撇下小主子,可能時至今日,公玉謹還將邢峰帶在身邊。
林思泠懷疑公玉謹幼年沒能得到家人的愛,將邢峰當成了可依賴的父親。
遺憾他這種感情,邢峰沒有珍惜。
在邢峰心目中,更重要的那個人,是林瑩瑩。
公玉謹把名冊合上,還到她手裡,語氣淡淡。
「泠妹妹,你看著處置吧。這個人是誰,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邁步想要走開,卻略有遲疑地頓住腳。
「若是……他確實無路可走,收容在前哨村,給他一碗飯吃,未嘗不可。」
僅此而已。
從今後,那人如同千千萬的普通流民一樣,只會在他心目中徹底抹去。
林思泠微微嘆口氣:「好,公玉哥哥。」
實際她並不滿意公玉謹這個答案。
她甚至想將那兩個看不順眼的人殺掉!對敵人她都沒有這樣的仇恨。
但公玉謹既然開口,她也不願讓他難過。那兩人狗命留便留著吧……反正前哨村收容的流民良莠不齊,不差這一兩個。
不過,若那女人仍然沒學乖,四處傳她小話,可別怪她心狠手辣。
比較難辦的是苻宸,還有桃源村大部分人,知道那兩人身份。若她殺了他們,會不會影響她的威信力?
林思泠沒有發現,她現在考慮問題,會不自覺地統觀全局,權衡利弊。而個人的好惡,反而排在其後。
三天後,林思泠擬出通過審核名單,裡面沒有邢峰、林瑩瑩兩人的名字。
讓人把名單捎給苻宸,她相信苻宸知道該怎麼做了,沒打算去見那兩人一面。
然而,隔天龐丹丹親自回村了。
臉上帶著無比氣憤,對林思泠說:「泠妹妹,前哨村有個瘋婆子,逢人便說,她是城主的娘!隔天城主便會接她去桃源城享福?」
鬧得前哨村人心浮動。她想將那瘋婆子趕走,但呂元淼讓她別輕舉妄動。她只好氣呼呼跑回來,找林思泠告狀了。
林思泠服氣了。
果然指望那女人變好,是不可能的。
龐丹丹看著她平靜的臉色,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黑夜,沉寂的有些可怕。
她不禁縮縮脖子,想著自己冒失回來,是不是欠妥?
「那瘋婦現在怎樣了?」
林思泠淡淡問。
龐丹丹小心翼翼觀察她表情。
「苻將軍讓人以妖言惑眾、侮辱城主清譽的罪名,把她關起來了,說等候你親自處理。」
清官難斷家務事。林思泠明白,苻宸是想讓她自行解決這件事。
「不是說這瘋婦還有同伴?他們也一併關起來了?」
龐丹丹一怔,小聲回答:「人都成那樣了,沒必要再關起來吧……」
林思泠沒聽懂她這話。不過,到了第二天,她帶人來到前哨村,看見邢峰,便明白龐丹丹為什麼這麼說了。
邢峰兩條腿似乎出了問題,半躺在一輛手推車上。
一個才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奮力推著他,在關押林瑩瑩的屋外,與守衛交涉。苦苦哀求放他們進去,與林瑩瑩見上一面。
林思泠等人到來,並沒有引起他們注意。
邢峰顯得既憔悴又蒼老,沒到四十的人,兩鬢早生華髮。滿臉皺紋如同被歲月的刻刀一道道划過,眼神空洞充滿死寂。
全程是小男孩可憐巴巴在央求,抓住守衛衣角,甚至給對方跪下了,他在旁邊木訥著,沒有做聲。
他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身後出現的這位明眸皓齒的少女,會是以前他百般看不順眼、乾巴巴任人欺凌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