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腳步漸行漸深,也即將邁入冬日的門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寒意。
穆驍的馬車穩穩噹噹地停在了侯府那雕樑畫棟的門前,顯得格外莊重而不失雅致。
蘇樂悠身著一襲精緻的褙子,這褙子以淡雅的天青色為底,上繡著細膩的銀線梅花圖案。
她輕盈步至車前,行了一禮,聲音溫婉如細水長流:「民女蘇樂悠,參見太孫殿下。」
穆驍下車,眼中閃爍著見到蘇樂悠時的喜悅之光,他連忙上前,親自扶起蘇樂悠,語氣中帶著幾分親昵與溫暖:「樂悠,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多禮?快請起,以後見了我,只需如平常般便好。」
蘇樂悠心中明了,但是如今穆驍是大佑國最尊貴的儲君,這些禮便是不能省的了。
她輕聲問道:「殿下,您今日怎會有空至此?」
穆驍微笑著解釋:「我與子衿方才從朝堂歸來,皇爺爺心中感念韓神醫對東宮的深厚貢獻,特意命我二人親自前往,以表送別之情。
當初,是我們請他入京的,儘管父王最終還是未能戰勝病魔,但在韓神醫的悉心照料下,他離世時少去了許多不必要的痛苦,這份恩情,我們銘記於心。」
蘇樂悠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只是她沒想到,聖上居然對韓知硯都如此上心。
穆驍提議:「你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去?畢竟他還給你看過病。」
此時,陸子衿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自府內緩步而出,恰好聽到二人的對話。
他目光深邃地望向蘇樂悠。
蘇樂悠見陸子衿過來,知道他很介意自己與韓知硯走的太近,連忙婉拒:「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誰知,今日的他倒是轉了性子,並未多言,淡淡地提議:「悠悠,不妨一同前往吧。今日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再見。」
蘇樂悠聞言,心中微動,她本欲婉拒,以免再生誤會,但見陸子衿態度溫和而堅定,似乎並無他意,便也釋然了。
她輕咬下唇,最終點了點頭,決定一同前往。
三人並肩步入馬車,馬車緩緩行駛,途徑繁華的街道,路過羅裳坊時,穆驍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了那裝飾華麗的店鋪,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自那一夜之後,岑玉安的身影便時常在他腦海中浮現.
他對她的感情就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馬車緩緩駛近十里亭。
韓知硯立於馬車旁看到了蘇樂悠,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恢復平靜。
昨日三人共商不送行之事,卻不料今日依舊見到了蘇樂悠的身影。
走之前能見她,自然是很好的事。
他壓抑心中的愉悅,面上保持著冷淡道,「殿下,陸大人,蘇姑娘,你們是特意來送韓某得嗎?」
「韓神醫,您這一走,不知何日方能重逢。這些薄禮,是孤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殿下嚴重了,有緣自會相見。」
韓知硯輕輕點頭,吩咐長風搬上馬車。
他轉而看向陸子衿,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自那晚得知陸子衿與蘇樂悠之間的糾葛後,他心中便生出了難以言喻的憤懣與不甘,對陸子衿的態度也不加掩飾的冷淡。
陸子衿遞上侯府精心準備的包袱,「韓大夫,這些是我們特意準備的,這些日子是麻煩你了。」
韓知硯卻沒有伸手要去接的意思。
氣氛一時很是尷尬。
蘇樂悠見狀,輕移蓮步,站至陸子衿身旁,以溫柔的聲音勸道:「韓大夫,您就收下吧,這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日後若有需要,或許能派上用場。」
聽了蘇樂悠的話,韓知硯緊繃的神情略微緩和,終是不情願地接過了包袱。
陸子衿也不是好脾氣之人,看到韓知硯對他的態度,也不想與他虛以為蛇下去。
他早就想請這尊佛離開了,就怕他對自己的繼母劉氏還抱有懷想。
他出言敲打:「韓大夫,一路保重。人生如逆旅,有些事情既然已成過往,便該學會放下。未來的路還很長,人都應當朝前看。」
韓知硯聞言,目光在蘇樂悠身上停留片刻,袖中的拳頭緊了又松,而面上卻是雲淡風輕地回應:「陸世子言之有理,但人生總有值得一試的執著。若有機會,韓某自然不會輕言放棄。」
兩人的對話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微妙的張力,仿佛是兩個男人之間無聲的較量。
穆驍和蘇樂悠對視一眼,不明白這二人為何會有針鋒相對的感覺。
長風細心地將每一件物品妥帖安置於馬車之上,確認無誤後,他輕輕拍了拍手,望轉向韓知硯,朝他點了點頭。
「諸位摯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送君終有一別。韓某真的要走了,大家請留步。」
他的身影漸漸融入了漸行漸遠的馬車之中,直至消失在眾人視線的盡頭。
十里亭,是送別的地方,送走韓知硯,即使知道不久後他們還會再見面,但一種哀愁卻縈繞著蘇樂悠。
她緩緩側首,目光溫柔地落在了身旁的陸子衿身上,那雙清澈的眼眸里藏著對未來的不確定與對眼前人的深深依戀。
她不禁暗自思量,等她離開後,他是不是會很傷心。
陸子衿似乎感受到了蘇樂悠情緒的微妙變化,他輕輕轉過身,輕聲道:「人已遠去,我們也該回去了。」
言罷,他輕輕牽起了蘇樂悠的手,動作自然而流暢,仿佛兩人之間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親密無間。
蘇樂悠輕輕回握,兩人的手就這樣在不經意間緊緊相扣。
穆驍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周遭離別的氛圍所吸引,並未留意到身旁這對璧人的微妙舉動。
陸子衿寬大的衣袖的遮掩了兩人交握的雙手。
他看向穆驍,淡聲道:「殿下,您還是先回宮復命吧。」
「你不隨我回宮嗎?」穆驍有些疑惑,問道。
「我陪樂悠妹妹回去。她一個人回去,我始終放心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