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天地間漆黑如墨,一片死寂。
「咚!」
羅浮山北麓,腹地的密林中,突然突兀的響起一聲仿佛舂米似的悶響。
「嘩啦啦~」
下一瞬,林嬌嬌像支斷線的風箏,狠狠撞進了樹叢,剎那間折斷了無數枝杈。
不過還沒等她落地,杜蔚國就已經鬼魅似的欺到了她的跟前,浮沉刀高高揚起,隨即像球拍一樣,大力掄起。
「咚!」
林嬌嬌毫無反抗之力,像顆人形高爾夫球似的,以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回。
該說不說,林嬌嬌這婆娘挺利害的,速度快,爪子利,能短暫滯空,如果單論體術,胡大姑娘都得被她穩壓一頭。
而且她還會使毒,馭使蠱蟲,擁有魅惑能力,無論單挑還是群戰,都是頂尖的存在。
但是,這些本事對上杜蔚國全白費,速度持平的情況下,一力降十會被他演繹的淋漓盡致。
「嘶~看著都疼,杜大這是假戲真做,下狠手了?」
不遠處,站在樹冠上觀戰的胡大姑娘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眼中露出了戚戚之色。
論打架,她照比林嬌嬌還要略遜一籌,杜蔚國既然能輕鬆吊打她,自然能更輕鬆的完虐自己。
越來越大的差距,像座大山似的,壓得胡大姑娘喘不過氣。
「哇~」
此時,來回飛了足有幾秒的林嬌嬌,終於落地了,狼狽的滾了十幾圈後,嘴一張,猛地噴出幾口黑血。
其實胡大姑娘估計的多少還是有點偏差,杜蔚國並沒有打出真火,更沒下狠手。
他出手看似凶戾,但一直都在用刀背拍打,避開了林嬌嬌的要害,還刻意的收了力。
不過,林嬌嬌還是遭不住了。
她感覺渾身上下都快散架了,內臟移位,骨頭斷了足有十幾根,幸虧她的體格不是一般的結實,否則早特麼斷氣了。
「嚓!」
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一柄暗金色長刀就從天而降,削掉她的飛燕包頭,貼著她的頭皮插在眼前。
凜冽的鋒銳之氣,激得她臉上都起了棘皮,甚至還產生了一股幾乎不受控制的尿意。
「怎麼著?林嬌嬌,服不服?」杜蔚國緊跟著落在她的面前,戲謔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
此時的林嬌嬌悽慘至極,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但她的性子剛烈,寧折不彎。
「呸!」奮起最後一點餘力,扭頭朝杜蔚國啐了口老血,啞聲罵著:
「來,小比崽子,你弄死我。」
「有種!」杜蔚國對她豎起大拇指:
「行吧,林嬌嬌,既然你這麼硬骨頭,那我也就不折磨你了,索性就成全你。」
說完,他就拔起插在地上的浮沉刀,擎在手上,冷冽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林嬌嬌白皙纖細的脖頸。
林嬌嬌瞬間汗毛倒豎,渾身觸電似的發抖,作為頂尖高手,這是要害被鎖時的本能感應。
不過此時的她,已無力反抗,只能絕望的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胡大姑娘輕叱一聲及時登場。
杜蔚國及時停手,此刻,暗金色的刀鋒,距離林嬌嬌的後頸將將只剩3厘米。
削鐵如泥的無形切割力場,已然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割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線。
「胡桃代,你特麼幾個意思?命令我?剛剛不是都說好了,就算弄死也無所謂嗎?」
杜蔚國身上煞氣吞吐翻湧,斜睨著胡大姑娘,冷硬的詰問道。
雖然明知道他是在演戲,但胡大姑娘依舊覺得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尤其當她直視杜蔚國凶焰滔天的眼神,聽他叱呼自己的大號,更是口乾舌燥,下意識的想咽口水。
上萬條人命堆出來的,已經實體化的煞氣,哪有那麼容易消化?杜蔚國現在如果煞氣全開,普通人都能被活生生嚇死。
好在胡大姑娘終究不是普通人,只是轉瞬間就穩住了心神:
「杜大,別殺她,這老太婆雖然可惡,但罪不至死,更何況,我們還要找她幫忙做事呢。」
「哼!就她這兩下子,能做個屁的事?」
杜蔚國鄙夷的嗤道,不過話雖這麼說,架在林嬌嬌脖子上的浮沉刀卻收了起來,人也後撤兩步。
「林嬌嬌,這下老實吧?我的丹呢?」
胡大姑娘暗戳戳給杜蔚國飛了個眼神,隨即慢慢的蹲在她面前,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她本想痛痛快快的調侃譏諷兩句,可事實上,見到林嬌嬌此刻的慘樣,很意外的,心裡並沒有多少復仇的快意,反而有點心疼憐憫。
「吃了!」
喘了幾口大氣,林嬌嬌吃力的抬起頭,忿忿的盯著她,眼神中猶如有幽火燃燒。
胡大姑娘針鋒相對的跟她鬥眼:
「還敢瞪我,不服是不是?剛剛要不是我攔著,你現在都已經貓頭落地了。」
「呵!」林嬌嬌冷笑,艱難的撐著坐了起來,語氣恨恨的:
「胡,胡老五,你特麼是不是當我傻?這野男人不就是你的姘頭嗎?你,你在這跟我唱什麼紅白臉?」
以林嬌嬌的嗅覺,離這麼近,她可以輕易從胡大姑娘身上,甚至是體內,聞出杜蔚國的氣味。
丫的,都負距離親密接觸了,這關係顯而易見。
一聽這話,杜蔚國頓時無奈的聳了聳肩,胡大姑娘倒也光棍,眼瞅著演不下去,索性直接攤牌了。
「沒錯,他就是我男人,今天特意幫我找場子來了,怎麼著吧?」
林嬌嬌抬起眼皮,飛快的掃了杜蔚國一眼:
「胡老五,你這野男人確實有點門道,從古至今,我就沒聽說過有這麼強的人類。」
該說不說,林嬌嬌的恢復能力也非常強,就這麼會功夫,已經不再嘔血,說話也變得連貫,一點都不喘了。
不過在杜蔚國的視野里,她的骨頭依舊是斷裂的狀態,很顯然,她並不具備快速自愈的能力,起碼沒他快。
一聽這話,胡大姑娘的臉上頓時露出傲嬌的小表情:
「那必須的,我是男人,當然是世間最強的,行了,林嬌嬌,別廢話了,趕緊把我的丹還給我!」
還不等林嬌嬌開口,她就繼續說道:「別跟我扯什麼被你吃了,吃沒吃,我聞得出來。」
「呸!」林嬌嬌又啐了口血:
「沒錯,老娘確實沒吃,不過胡老五,我也不會還給你,有種你特麼就弄死我!」
「哎呦,都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了,你還敢拉硬,林嬌嬌,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胡大姑娘罵罵咧咧的揚起巴掌,作勢要打,林嬌嬌卻主動揚起臉,表情倔強的等著她煽。
不僅如此,她還惡狠狠的出言挑釁。
「來,來,你打,你打啊!胡老五,今天你不打死我,老娘都特麼看不起你。」
「瑪德!我看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巴掌硬!」
胡大姑娘被林嬌嬌架住了,騎虎難下,再也繃不住,高高揚起的巴掌狠狠掄下。
「啪!」她的手腕被杜蔚國及時握住了。
「行了,胡大,林嬌嬌這婆娘是個倔驢性子,吃軟不吃硬,你就算抽死她也白搭。」
杜蔚國重新把浮沉刀插在地上,掏出煙盒點了兩根,自己叼了一根,分給胡大姑娘一根,然後把煙盒和火機都遞到林嬌嬌的面前:
「抽菸嗎?」
林嬌嬌本想拒絕的,不過聞到杜蔚國呼出的煙氣,突然改了主意,一把接過。
「抽,不抽白不抽。」
「咳咳~」
才抽了一口,林嬌嬌就開始咳嗦,剛才被杜蔚國一頓劈頭蓋臉的胖揍,她可傷得不輕。
不過她渾不在意,又連抽了好幾口,這才捏了捏精緻的金色過濾嘴。
「上等的南雄黃菸葉子,還摻了龍門的鴨腳木蜜,煙還湊合,就是做的太花哨了,看著俗氣。」
摸了摸黑色煙杆上燙金的鯤鵬商標,林嬌嬌又繼續點評到:
「鯤鵬,呵,好大的口氣,就港島那麼屁大點的地方,也配叫這名?」
一聽這話,胡大姑娘頓時沒好氣的斥道:
「不愛抽就別抽,你一個成天窩在山溝溝里,連旱菸都嘬不上的土鱉,懂個毛啊?」
林嬌嬌似笑非笑的瞥了胡大姑娘一眼,戲謔道:
「怎麼?胡老五,難道這浮誇的玩意,是你鼓搗出來的?不能吧,堂堂閭山嫡長女,現在跑到港島販煙去了?」
胡大姑娘才剛要反嗆,杜蔚國就搶先說道:
「煙是我做的,鯤鵬這名字也是我取的。」
呼出煙氣,杜蔚國緩緩蹲在她的面前,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林嬌嬌,你嘰里呱啦的挑了半天刺,其實很愛抽這煙吧,要不然你跟我混吧?
我保證你天天都能抽上鯤鵬,還能吃香的喝辣的,也用不著再窩在這大山里吃苦。」
杜蔚國早看出林嬌嬌的本質了,跟胡大姑娘差不多,估計也是個愛吃愛喝又愛抽的主。
她叭叭給鯤鵬挑出了一大堆毛病,但是一口都沒少抽,菸頭都快燙手了,依舊沒捨得扔,跟嗜煙如命的帕瑪都有一拼了。
「哼!」
林嬌嬌冷哼一聲,終於把已經燒到過濾嘴的菸蒂扔在地上,沒好氣的剜了杜蔚國一眼:
「小子,你吃了燈草灰嗎?放什麼輕巧屁?把我打成這樣,你還想讓我幫你做事,你特麼做白日夢呢?」
「林嬌嬌,你別不識抬舉~~」
胡大姑娘的語氣略微有些急切,她有點擔心杜蔚國真被激怒了,一刀剁了林嬌嬌的貓頭。
杜蔚國並沒有生氣,抬手阻住了胡大姑娘的話頭,隨手彈碎菸頭,淡淡道:
「林嬌嬌,連我都不知道,你很久沒下山了,對吧?」
看見杜蔚國彈碎菸頭的動作,林嬌嬌的瞳孔忍不住縮了下,這個動作,她自問也能做到。
但絕做不到像杜蔚國這麼隨意,而且,看他如此熟稔的姿態,這個動作必然是平時就做慣了的。
以小見大,僅憑這個習慣性動作,就不難看出,杜蔚國的體質和力量到底多變態。
不過,林嬌嬌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剛硬,沒那麼容易鬆口,梗著脖,斜著眼犟道:
「那又怎麼樣?你的名氣很大嗎?」
「看你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身手也不賴,還一口京片子,難不成你是北平城梨園裡的什麼角兒?」
一聽這話,杜蔚國楞住了,隨即詫異的挑起了眉頭。
雖然知道林嬌嬌是故意譏諷他,但是她這話里透露出的信息也太炸裂了,北平城,梨園,角兒,這特麼都是哪年的黃曆了?
這傢伙到底多久沒下山了?不是說之前胡大姑娘和胡三過港,走的是她的門路嗎?
杜蔚國一臉懵比的扭頭看向胡大姑娘。
胡大姑娘啥眼色啊?瞬間會意解釋道:
「這老太婆腦子有病,成天就知道鼓搗那些噁心巴拉的蟲子,都窩在這山里幾十年了。
之前送我們去港島的,是她以前收的馬弟,也是個沒膽子的憨貨,看見水警就跳海了。」
一聽這話,林嬌嬌瞬間暴怒:
「胡老五,你特麼還有臉說?林鳳喜鞍前馬後的跟了老娘30幾年,戰亂都挺過來了。
結果就因為你,淹死在了海里,我特麼還沒找你算帳呢?你卻帶了個野男人來打我。」
杜蔚國的眼睛精光閃爍,他才不在乎她馬弟的死活,他關注的是林嬌嬌的模樣。
如果按她的說法,她已經幾十年沒下山了,那麼奪舍應該也發生在那個時間段。
但她現在的模樣,卻依舊還是個少女,水靈靈的。
不光是外在,甚至連內臟都是年輕的,朝氣蓬勃的,這些細節,在杜蔚國洞幽察微的透視眼下,無所遁形。
察覺到杜蔚國的灼灼目光,林嬌嬌有些羞惱的斥道:
「野男人,你的狗眼睛往哪看呢?」
胡大姑娘此時也有些吃味的白了他一眼,她自然知道杜蔚國的透視眼,以為這狗男人在趁機偷瞄林嬌嬌的身子。
杜蔚國瞬間感覺背後涼颼颼的,為了自證清白,同時也是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他連忙問道:
「幾十年,你一點都變老?還這麼年輕?」
「哼,少見多怪!這算什麼?就算再過幾十年,老娘照樣不會變樣。」
聽到杜蔚國的問題,林嬌嬌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她又轉向胡大姑娘,充滿挑釁的問道:
「胡老五,你不總說我離經叛道嗎?我就問你一件事,哪怕是你們家三爺,道行通玄,但是他能青春永駐嗎?」
「青春永駐?」饒是杜蔚國,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長生不死和長生不老,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不老,遠比不死要牛皮得多。
比如梅林和蘇卡麗號稱永生者,實際上也在緩慢的變老,現在也已經都是中年人的模樣了。
如果林嬌嬌真的掌握了青春永駐的秘訣,那她的價值可就太大了,大到難以估量。
想到這裡,杜蔚國的眼睛都亮了。
不過,胡大姑娘跟她知根知底,自然不會被她三言兩語忽悠住了,馬上冷冷的斥道:
「屁的青春永駐,別聽她吹牛皮,林嬌嬌,我就算是老死,也不會像你一樣吃那些毒物。
再說了,你現在自己都已經中毒不輕了吧,要不然,也用不著費盡心機騙我的丹。」
老底被揭,林嬌嬌也有些羞惱:
「你懂什麼?這些蛇蟲分泌的毒素,並不是只有毒性,其中還蘊含著難以想像的生命能量。
如果能祛除毒性,萃取出純淨的生命能量,完全能做到延年益壽,就算青春永駐,也不是不可能。」
好傢夥!杜蔚國直呼好傢夥,這個林嬌嬌,哪像是一個活了幾百年,專門養蠱的老妖怪?
就她剛剛那番發言,如果穿上一件白大褂,再帶上一副細框眼鏡,活脫脫的生命科學家。
杜蔚國看林嬌嬌的眼神變了。
丫的,他的空間裡,還有幾十噸能出血的肉靈芝,胡大姑娘管這玩意叫血太歲,好像是什麼珍稀的天材地寶。
這玩意,讓金銀島上的儒艮都進化成了「美人魚」,它們的母后甚至擁有強悍的精神力,估計確實有神奇之處。
不過杜蔚國一直都沒空研究血太歲,沒準林嬌嬌這婆娘能幫忙研究出什麼靈丹妙藥出來。
「切,結果就是你都快把自己毒死了。」
「但是老娘沒有變老!胡老五,不用你嘚瑟,用不了多久,等你變老變醜的時候,你就會主動來找我!」
杜蔚國走神了,不過,胡大姑娘和林嬌嬌之間的鬥嘴還在繼續。
「呵~找你幹啥?給你上墳嗎?等我變老,你早把自己毒死了。」
「放屁!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徹底解決祛除毒性的難題,到時候,老娘可以長生不老。」
「行,那你把我家的丹還給我。」
「不還,老娘憑本事騙的,憑什麼還?」
「林嬌嬌,你跟我玩滾刀這套是吧?信不信我抽你?」
「切,胡老五,沒有你家野男人幫忙,老娘讓你一隻手都能揍得你滿地找牙。」
眼見她倆之間對話的火藥味越來越重,即將升級成全武行,杜蔚國連忙出聲打斷道:
「你們老友敘舊挺火熱啊?」
「不過天都亮了,折騰大半宿,你們餓不餓,我背包裡帶了些吃食,要不然我們邊吃邊聊?」
「吃食?」林嬌嬌的眼睛陡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