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艇的速度很快,一路朝西博寮海峽駛去,船艙里,一群面具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們這個地方很隱秘,他才剛回港島,到底是怎麼找過來的?」
角落裡,一個帶著龍王面具的男人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刺耳,聽起來猶如金屬相磨。
「對啊!他是從哪條通路摸進來了?」
一個帶著金剛面具的壯漢騰身而起,他的眼神很兇,如同嗜血的野獸。
「我剛剛確認過了,他是從金條酒吧進來的。」清脆的女人聲音響起。
隨即一個窈窕身影推門走了進來,她帶著做工精美的銀制蛇紋面具,手裡還提著部海事衛星電話。
「金條酒吧,盤香?」
金剛壯漢語氣凜冽:「撲街,這該死的條子,果然信不過!」
「美杜莎,你確定?」龍王沉聲問道。
女人的代號叫美杜莎,她的語氣非常自信:
「當然,他剛剛在金條酒吧喝了酒,呵,還順便吊了大奶牛呢,時間線完全吻合。」
「所以,不是盤香出賣咱們,而是露相被煞神盯上了?」
龍王的反應超快,思維異常清晰,美杜莎卻聳了聳肩:「這我就不清楚了。」
「不管是那種情況,盤香都不能留了,金剛,這件事你來負責,動作要快。」
先知突然開口道,一槌定音,他的語氣非常平靜,但其中卻蘊含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嘿嘿,放心,我肯定很快。」金剛桀桀怪笑,下意識的舔了舔猩紅的舌頭。
「還有地下巢城也不能留活口,美杜莎。」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吧。」美杜莎的嘴角輕輕勾起。
深夜,彎月如勾。
中環,海景電梯公寓。
「鈴鈴鈴~」
擺在客廳里的電話突然響起,僅一秒,聽筒就被一隻白玉般的手掌拿了起來。
胡大姑娘沒睡,就坐在沙發上抽菸,所以第一時間就接起了電話。
「杜大,怎麼了?」
「胡大,你馬上來維多利亞港,3號客運碼頭,我派船接你。」
電話那頭,杜蔚國的語氣格外低沉,氣壓低的讓人喘不過氣,顯然正在強忍怒火。
「好,我馬上出發。」胡大姑娘也沒問什麼事,乾脆的扣了電話。
「胡老五,到底啥事啊?大半夜的不睡覺,瞎折騰什麼?」
電梯裡,睡眼惺忪的林嬌嬌不停的打著哈欠,滿臉怨氣。
老猞猁活了這麼久,就沒怎麼享過福,更沒睡過席夢思,躺上去的瞬間就被征服了,連一秒都不想離開。
雖然已經變成人很多年,骨子裡終究還是貓科動物,必然喜歡這種既柔軟又舒適的環境。
「廢話咋那麼多呢?跟著走就是了。」胡大姑娘黑著臉,語氣生硬。
「嘖嘖,現在凌晨2點半,是不是你家那杜小子在外面拈花惹草,被你發現了,咱們現在是趕著去捉姦嗎?」
林嬌嬌抬手看了眼新買的百達翡麗,故意促狹道:
「胡老五,您放心,咱倆打歸打,鬧歸鬧,畢竟是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發生這種事,我鐵定站你這邊!」
「誰跟你是姐妹?老太婆,你別臭不要臉!」胡大姑娘的臉色更黑了。
「嘿嘿,胡老五,看你的臉色像吃了屎一樣,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林嬌嬌也不氣,笑著沒皮沒臉。
被胡大姑娘從溫暖的被窩裡硬薅起來,她心裡的怨氣大得很,打架打不過,但她有別的辦法讓胡大姑娘不好過。
胡大姑娘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林嬌嬌,你再跟我胡攪蠻纏,信不信我明天開始斷你的糧,讓你露宿街頭。」
「好,好,這麼玩是吧?胡老五,算你狠。」
林嬌嬌瞬間被拿住了七寸,羞惱卻又無奈。
胡大姑娘很精明,把錢守得很緊,雖然好吃好喝的供著她,但是一分錢都不讓她過手。
別看林嬌嬌的本事大,但她是真不會賺錢,也不屑去偷去搶,至於羅浮山,就算現在還回得去,她也不願意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雖然才到港島一天一夜,但是餐風飲露幾十年苦的林嬌嬌,已經被杜蔚國的糖衣炮彈打蒙了,根本無力招架。
公寓這邊的代步車,是輛白色的三菱J38越野車,胡大姑娘上車後,熟稔的發動,掛擋,離合,絲滑無比的起步。
「胡老五,你也會開車?」林嬌嬌的眼中滿是艷羨。
「少見多怪!汽車算啥,老娘現在連飛機都會開了。」
胡大姑娘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搖下車窗,不緊不慢的點了根煙,颯得不要不要。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瑪德,真特麼能裝!」林嬌嬌酸得不行。
「切,井底之蛙。」胡大姑娘也懶著跟她鬥嘴。
其實她還真不是裝比,汽車,尤其是私家車,在當下,即使在港島,對大多數人來說,也還算稀罕玩意。
但是杜蔚國的團隊,成天飛來飛去的,甚至連私人的核潛艇都有了,自然不把汽車當回事。
十幾分鐘,胡大姑娘就趕到了碼頭,過來接她的是尼姆,開得是艘水警快艇。
「尼姆,怎麼是你過來了?」胡大姑娘有些詫異。
港島是軍情六處的地盤,而且辦事處距離碼頭還非常近,按理說就算不是吉布森親自過來,也應該是六處的探員。
尼姆聳了聳肩,也有點懵:
「胡小姐,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是boss點名讓我過來的。」
「那我們現在去哪?」
「油麻地,缽蘭街。」
「行,那咱們出發吧,到了再說。」胡大姑娘壓下心中的疑慮,敏捷的跳上船。
「ok。」尼姆麻利的發動快艇。
「胡老五,你現在還會說洋文?這個大鼻子洋鬼子也是杜小子的手下?」
快艇風馳電掣的朝著對岸狂飆而去,林嬌嬌在胡大姑娘耳邊小聲蛐蛐道。
「呵呵呵~」胡大姑娘被逗笑了,語氣戲謔的說道:
「林嬌嬌,你猜猜看,現在杜大手底下混活的,有多少人?」
「呃~幾千?」
「再猜?」
「幾萬?」
「大膽點。」
「幾十萬?」
「嘿~林嬌嬌,你還可以再大膽點。」胡大姑娘輕笑,語氣愈發戲謔。
「幾,幾百萬?」林嬌嬌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了。
幾百萬人是林嬌嬌能想像的極限了,放在民國,這已經是一方諸侯的勢力了,古代就更牛皮了,足以裂土分疆了。
胡大姑娘也沒有繼續逗她:
「林嬌嬌,實話告訴你,現在光是在我手下吃飯的人,都不止這個數了,至於杜大,幾千萬都打不住。」
「你放屁!」林嬌嬌立刻反駁道:
「胡老五,你當我是二傻子嗎?港島一共才多大?就算被你們全占了,也沒有這麼多人!」
胡大姑娘用看白痴一樣眼神白了她一眼,語氣傲嬌:
「誰告訴你我們的地盤只有港島,我的地盤在波斯,現在半個波斯都是我的後花園,人口過千萬。
像這樣的地盤,杜大的手裡有5,6塊呢,他現在一聲令下,連蘇美都得乖乖的低頭聽命。」
林嬌嬌在羅浮山窩了幾十年,根本就不清楚現在的冷戰格局,也不知道蘇美是冷戰兩極的超級大國。
不過也不重要,事實上,當聽說半個波斯都是胡大姑娘的地盤,林嬌嬌的腦子就宕機了,後邊的話,壓根就沒聽進去。
「胡老五,你,你沒吹牛?」
過了好久,林嬌嬌才說話,不過聲音明顯有些發虛,彼此地位間的巨大差異,讓她生出了一絲敬畏。
「吹牛?」胡大姑娘冷嗤:
「呵,林嬌嬌,我也懶著給你解釋,最近幾天,睜大你的貓眼,自己找答案吧。」
說話間,尖沙咀碼頭就到了,遠遠就看見杜蔚國獨自站在岸邊,夜風吹得他衣衫獵獵。
隔著幾百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凜冽煞氣,連附近的海水都有微微結冰的現象。
「到底出了什麼事?難不成虺教在港島造孽了?不能吧?」
一見他這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胡大姑娘心裡頓時咯噔一聲,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嘶~好兇的氣勢!難道這才是杜小子的真面目。」
離得近了,充分感受到杜蔚國身上散發出的沖天煞氣,林嬌嬌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關於萬人屠的戰績,她現在已經信了八成。
現在的杜蔚國實在太嚇人了,壓迫感如海如獄,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轉身逃跑的衝動。
林嬌嬌瞬間明晰了一件事。
在羅浮山的時候,杜蔚國別說全力了,估計連五成力都沒使出來,一直跟她過家家來著。
「杜大,到底怎麼了?」上岸後,胡大姑娘急不可耐的問道。
「跟我走,邊走邊說。」杜蔚國臉色鐵青,惜字如金。
「所以,你的意思是,港島最近出現了一個脫離你視線以外的秘密結社?」
去缽蘭街的路上,聽完杜蔚國的描述,胡大姑娘明顯鬆了口氣。
還好,不算啥大事,小場面而已,經歷了那麼多刀山血海,她的承受力早磨練出來了。
「胡大,你應該知道鳳九吧,就是那個當警察的茅山道士。」杜蔚國的聲音悶悶的。
胡大姑娘稍稍回憶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
「嗯,知道,上次來港島的時候,遠遠見過一次,他不是什麼總探長嗎?怎麼,這個結社難不成是他組建的?」
杜蔚國搖搖頭,目光冷冽:
「不,這個組織里,鳳九連前十名都坐不進去,胡大,他可是港島三區總華探長,手下管著2萬多華警。」
蜘蛛巢城的那間會議室里,杜蔚國憑氣味,鎖定了九叔曾坐過的椅子。
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非常容易分辨,而他的座位,位於從左往右數是第13席。
一聽這話,胡大姑娘也不由挑起眉頭:
「哦?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這個組織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我想不到,首座除了你之外,港島還有誰有資格坐。」
「呵~」
杜蔚國冷笑。「除了港督,我也想不到還有其他人選。」
「所以,你才沒讓吉布森參與?」
「嗯,吉布森肯定是不知情的,但是這個組織規模龐大,難保軍情六處的其他人沒參與其中。」
杜蔚國的眼神愈發冰冷:
「另外,這件事也用不著那麼多人大張旗鼓的搞,我在地下室里留了很多舌頭。
等下你去摳摳他們的腦子就一清二楚了,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直接找鳳九。」
「行。」胡大姑娘點點頭,杜蔚國的方法,確實最快捷,也最有效。
「喂,我聽了半天,這件事根本用不上我,那你們大半夜的把我薅起來幹啥?知不知道我是傷員,需要足夠的休息。」
一直偷聽的林嬌嬌,有些似懂非懂的,好不容易才插上嘴。
「別廢話,跟著就是了,等會天亮了帶你吃早茶,蝦餃管夠!」
杜蔚國一句話就結結實實的堵住了林嬌嬌的嘴,只能暗暗吐槽:
「切,有錢了不起啊?」
當然要帶上她,這是杜蔚國和胡大姑娘的共識,片刻都不能讓她脫離視線。
別看他們對林嬌嬌冷言冷語,甚至動輒還要打罵,其實極其在意她,她是解決虺教這個心腹大患的關鍵性人物,不容有失。
就算沒有虺教這檔子事,林嬌嬌這樣的高端人才,他也不會放手。
到了缽蘭街的時候,都凌晨3點半了,喧鬧的長街也冷清下來,金條酒吧已經打烊關門了。
「砰!」杜蔚國一腳踹開酒吧大門,徑直朝二樓走去。
「喂!你系邊個?」
幾個負責看店的夥計馬上抄起傢伙迎了上來,不過下一秒就兩眼一黑,軟到在地。
「唰!」
二樓的暗門前,杜蔚國手起刀落,直接劈開牆壁,隨即一馬當先的沖了進去。
「有毒!」杜蔚國才剛進去,身後的林嬌嬌就輕叱一聲。
片刻之後,蜘蛛巢城的地下空間裡,杜蔚國臉色鐵青的站在被他破壞掉的金屬巨門前。
21條人命,之前被他打暈的守衛,都被他鎖在了一個房間裡,此刻全都被毒死了。
直到此刻,整個空間中,還充斥著濃郁的氰化毒氣。
即使有防毒面具,杜蔚國也沒讓胡大姑娘下來,沒有活人了,她下來也毫無意義。
「馬勒戈壁的,殺人滅口做得好果決啊,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杜蔚國現在的體質根本就無視毒氣,他的後槽牙咬得咯吱直響,怒火衝天。
「行了,別罵了,杜小子,這裡的毒氣太濃了,所有的氣味線索都被毀掉了。」
「不是說有個你認識的人嗎?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去晚了,沒準他也被嘎了。」
唯一跟他下來的,是百毒不侵的林嬌嬌。
按她的說法,她現在體內累積的毒性,早已超過了世間的任何毒藥,屬於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杜蔚國的心裡一凜,林嬌嬌提醒得沒錯。
以這個組織做事的嚴密跟狠辣,就算九叔位高權重,被滅口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畢竟他是從金條酒吧這條線路摸進來了,從蜘蛛巢城的布置上看,每個人的通路都是專屬的。
「你說的對,走,咱們上去!」
片刻之後,油麻地的一處公寓,杜蔚國掏出衛星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了一會才有人接。
話筒里的聲音鼻息很重,有些沙啞,還有些情緒,顯然是剛剛才被電話吵醒:
「我是陳賢鵬,邊個?」
「我是衛斯理。」
「衛斯理先生,您好,有什麼吩咐?」鵬仔瞬間清醒。
「鵬仔,除了油麻地的這間公寓外,九叔還有其他住處嗎?」杜蔚國的聲音冷冽。
「呃,沒,沒有。」
鵬仔明顯有些錯愕,還有些驚慌,不過他的反應不慢,很快就鎮定下來。
「九叔在港島就只有油麻地那一個住處,不過,他偶爾會回大嶼山老宅,他的祖宗牌位和侄女都在那邊。」
杜蔚國皺起了眉頭:「他的侄女不是帶來港島了嗎?」
鵬仔此刻已經恢復了百事通的風采,無所不知:
「是,不過九叔去年又把小眉送回大嶼山上學了,他說那邊的空氣更好,更安靜,環境也更安全。」
小眉就是九叔的侄女,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今年10歲。
杜蔚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鵬仔,九叔有船嗎?」
「有!」鵬仔馬上回道:
「去年年底,九叔買了艘大欖湧水警淘汰下來的小艇,就是為了方便回大嶼山。」
「走!」杜蔚國二話不說,直接掛斷電話。
一個小時後,大嶼山,九叔家祖屋前。
「到底是誰?敢在港島如此肆無忌憚的撒野,我艹尼瑪的!簡直無法無天了!」
杜蔚國的眼中噴火,仿佛要擇人而噬。
此刻,九叔家的老宅正燃燒著熊熊烈火,不僅是他家,連周圍幾家鄰居的房子也都燒著了。
火勢沖天,沒有任何人生還。
空氣中,除了濃重的焦糊味,還瀰漫著有一種淡淡的腥味,這味道杜蔚國異常熟悉,白磷燃燒彈。
看這火勢,還是軍用級別的集束彈,換句話說,居然有人敢在港島,動用了這種被國際公約明令禁止的大殺器來滅口。
杜蔚國想不到,時至今日,在港島,居然還有人如此明目張胆的挑釁他。
先是白蓮教作亂,然後是雷千鈞,九叔,身邊人接二連三的背叛,然後是這個神秘組織所展現出的狠辣和果決。
杜蔚國忽然有種強烈的失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