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實當初秦忘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遲遲不表白的。
那時的自己總想著等自己優秀點,再優秀點,有能力照顧她,給她好的生活再表白。
覺得自己和她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時間。
可現在他就要死了,已經沒有未來了。
當初就應該早點表白,還能早點過上幸福生活,也不會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所以人啊,一定要活在當下。
吃完火鍋,兩個人又一起手牽著手回家,互相依偎,踏著月光,一如兩年前的那樣。
只是那時是寒冬,現在是酷暑。
日子平靜地一天天過去,可讓秦忘沒想到的是,他的病情會惡化得這麼快。
僅僅過去一個多月,他發病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每次發病都疼得他青筋凸起,渾身抽搐,像是血肉被鋒利的荊棘緊緊包裹住,好幾次都差點痛到昏厥。
他從未覺得自己距離死亡有那麼近。
上一次接觸死亡,還是奶奶生病離世,奶奶離開後,爺爺身體暴瘦,悲痛欲絕,最後也在十天後離世。
在短短的半個月內,他失去了世界上最愛自己的兩個摯親,如果不是蘇念陪在他身邊,他可能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現在輪到他快要結束生命,他怕蘇念會像爺爺那樣承受不住打擊,甚至會想不開。
之前他不想破壞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所以一直在拖延這件事。
但現在他發病的頻率越來越快,蘇念遲早會知道。
所以他必須得面對這件事。
一夜未眠,他想了整整一夜。
他不想讓蘇念看到自己被病魔折磨成骷髏的樣子,不想成為她的累贅和負擔,更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淚流滿面。
蘇念還這麼年輕,他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帶著他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最終,他還是決定隱瞞病情和蘇念分手。
在他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分手理由時,蘇念的爸爸蘇城找到了他。
對方似乎調查清楚了他的背景,和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他也是希望他能主動離開蘇念。
其實秦忘很理解蘇城的做法,兩家的家世相差太懸殊,蘇念是豪門的千金大小姐,而他只是個窮小子,更沒有哪個父親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擁有賭鬼父親和惡毒後媽的男人,這種魚龍混雜的家庭只會讓他的女兒過得非常艱難。
更何況他現在根本沒有資格繼續愛下去,於是他答應了。
回到家裡,蘇念拿起一塊曲奇餅像是獻寶一樣,送到秦忘嘴邊,「阿忘,快嘗嘗,這是我最近學會的曲奇餅,我居然會用烤箱了,是不是進步很大?沒準多年以後,我也能成為糕點大師。」
看著她像星星閃亮的眼睛,堆滿笑容的臉頰,本來要說分手的他頓時如鯁在喉,嘴裡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他咬了咬牙,最後決心攤牌,「你爸來找我了。」
蘇念有些慌張,「他找你說了什麼?」
秦忘背過身去,擔心自己看到蘇念,會忍不住心軟,說不出那些殘忍的話。
「還能說什麼?你家那麼有錢,而我只是個窮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你這個千金大小姐。」
秦忘眼裡是濃到化不開的沉痛,忍住喉頭的哽咽,深呼吸了一口氣。
「分手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蘇念怔在原地,眼圈通紅,熱淚盈眶,整個人像是要碎了一樣。
她從身後抱住秦忘,小聲抽泣道,「阿忘,對不起,如果我爸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我替我爸和你道歉,但是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聽到她的懇求,秦忘心臟像是被凌遲成無數片血肉,痛得他快要窒息。
無數次想要放棄繼續說下去,可他已經開始,不能半途而廢。
他只能狠狠咬著後槽牙,逼自己繼續演下去。
「蘇念,你也知道我們兩家的差距,我們是沒有未來的,到此為止吧。」
秦忘狠狠甩開她的手,冷血強硬道。
淚水從女孩的臉頰上滑落,她嘴唇顫抖,臉上是無法抑制的悲傷和苦澀。
「一定要把我趕走嗎?可不可以讓我留下,我想陪著你。」
看她唯唯諾諾,委屈求全的樣子,秦忘心如刀割,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耳光。
可他不能這麼做,那樣就前功盡棄了。
「我不需要你的陪伴,你走吧。」秦忘抿緊唇瓣,故作冷漠。
「好,我走。」蘇念淚如雨下,鼻子通紅,傷心欲絕地跑出了這個屋子。
看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秦忘終於不用壓制情緒,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走,癱坐在地上,崩潰地嚎啕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秦忘不斷喃喃自語道。
對不起,念念,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你。
不能陪你去去海島,去看極光,穿五十六個民族的婚服拍婚紗照了。
蘇念走了。
小小的出租屋少了她的身影,讓秦忘覺得竟是如此空曠。
他的心臟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塊,冰冷的寒風簌簌地往裡灌,刺骨的寒意啃噬著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
心中的痛竟然勝過了身體的痛,讓他覺得自己還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
從冰箱裡拿出十幾瓶啤酒,平時因為蘇念討厭酒精的味道,所以他都很少喝酒。
但現在的他實在是太痛苦了,想要尋找一個發泄口,而且他的女孩已經被自己給氣走了。
也許這是他們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面。
他癱坐在地上,靠著衣櫃,揚起脖頸,將酒瓶里的酒像水一樣往嘴裡灌。
不都說酒能解千愁嗎?醉吧,醉吧,醉倒了就不會痛苦了。
醉倒了,就不會想她了。
不知喝了多少,他真的沉沉地睡去了。
再度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房門被人重重地敲響,他腦袋炸裂般疼痛,扶著衣櫃踉蹌地站起來。
打開房門,他黯淡的雙眸里頓時迸射出一道光來。
闖入視線的赫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她的手裡還提著一袋小籠包。
天知道他此刻克制自己想要將她緊緊抱入懷裡的衝動有多難。
可他不能這麼做,既然已經決定分手,那就要分得徹底,拖泥帶水只會帶給她更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