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寧澤軒才真正有危機感,清楚地認識到蘇念對秦忘並不只是有好感,而是熱烈真摯的喜歡。
後來,秦忘似乎因為發現了蘇念的家世,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距,所以主動選擇離開。
但蘇念還是沒放棄,在秦忘去省里參加奧數比賽,她也跟著一起請假去了。
期間,她還和寧澤軒吐槽說她真的太難了,有個男孩子也喜歡秦忘。
她這回不僅要防女,還要防男。
蘇念是帶著相機去的,她回來時,相機內存都滿了,照片的主角都是秦忘。
秦忘在比賽,秦忘在吃飯,秦忘在思考,秦忘走在路上,秦忘皺眉,秦忘在微笑……
她鏡頭裡的秦忘青春洋溢,意氣風發,一看就是學生時代很有人氣的那種男生。
她能拍得這麼好,也可見她對他的喜歡。
無意間在蘇念的電腦上看到這些照片,寧澤軒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他的喜歡似乎還沒說出口,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女孩的鏡頭就像是她的眼睛,只容得下秦忘一個人,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真正讓寧澤軒死心的原因是,在一次晚宴上,女孩當眾維護出身寒門的秦忘,甚至當眾宣布他是她的男友。
寧澤軒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像是一隻護著崽子的母雞,維護著自己的心上人。
似乎記憶中那個被自己一直保護著的女孩已經成長得非常堅強, 不僅能夠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別人了。
也就是說,他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這個認知讓寧澤軒的心像是成千上萬的利刃穿過,痛得他呼吸一滯。
終於,他徹底死心了,然後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國留學。
讓寧澤軒沒料到的是,秦忘得到這麼好的女孩,卻不珍惜,竟然和她分手。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寧澤軒就主動申請回國交換生的名額。
寧澤軒注視著秦忘的眼睛,語氣逐漸嚴肅起來,「可你辜負了她,辜負了她對你的愛,所以我回來了,沒有人能再傷害她,包括你。」
「我從來沒想過傷害她。」秦忘眼底是難掩的落寞,認真道。
寧澤軒抿緊唇瓣,「也許你覺得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好聚好散,沒什麼對錯之分,可對於那個依舊愛你的人而言,分別就是莫大的傷害。」
秦忘抿了一口咖啡,是啊,不管怎麼樣,他還是給她造成了傷害。
「反正我已經和他分手了,你要想追就追吧,和我沒關係。」秦忘轉身獨自走回教室。
他嘴上這麼說,可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希望蘇念有個好的歸宿,有人能照顧她,那樣他死了也能安心。
可他又怕寧澤軒並非良人,畢竟古往今來在豪門貴族裡就算是父子兄弟為了爭權奪利都能互相殘殺。
更不要提他們只是青梅竹馬。
他給在哈佛讀碩士的學姐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對方知不知道寧澤軒這個人。
「寧澤軒這個人在M國華人留學圈還是很出名的,據說在本科期間就拿了很多全球性的獎項,很優秀。」
「那個人作風問題怎麼樣?花不花心?有什麼缺點?」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沒見過他,知道的這些也都是聽其他M國留學生說的。」
「哦,好,謝謝學姐。」
沒得到有用的信息,秦忘有些沮喪。
醫院,空氣中散發著消毒水的氣味。
秦忘在病床上躺著,疾病折磨得他眼眶凹陷,面容蠟黃,瘦得形同枯槁。
蝕骨鑽心的疼痛讓他脖子青筋凸起,枯瘦暗黃的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人,是他的三個舍友還有校花孟清甜,全都悲傷地啜泣。
蘇念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要伸出手去觸摸他,手卻掠過了他的身體, 她明明在說話,他們卻聽不到。
在瀕死之際,秦忘嘴裡艱難地發出一些嗚咽的聲音,「不、要、告、訴、她,不要、告、訴。」
元清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此刻哭得像是淚人,握住秦忘的手,「阿忘,你安心地走吧,我們會記住你說的不會告訴她你離開的真相。」
秦忘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那一刻和蘇念的視線交匯上,仿佛他能看到她一樣,朝她伸出手。
蘇念也想握住他的手,可依舊碰不到他的身體,他的手最終還是落了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蘇念悲痛欲絕,淚水像是川流不息的洪水泛濫成災。
這時,周圍的環境迅速變化,她來到了兩人生活的出租屋。
出租屋和她離開的那天,基本沒有變化,不論是家具的擺放,還是書本的陳列。
只是多了很多瓶瓶罐罐的各種藥物,床邊的牆壁上布滿了抓痕,應該是他痛苦時抓撓的。
蘇念心間感到一陣窒息,眼眶發紅,無法想像他一個人在這種環境中忍受被疾病折磨的處境是多麼煎熬。
地上還擺放著兩本筆記本,一本上百頁的冊子上寫滿了「對不起,我愛你」,他的字很好看,密密麻麻,卻妙筆生花,群蟻排衙。
有很多頁還沾染上了他的淚水。
另外一本裡面全都是秦忘為蘇念畫的人物像,每張畫像都畫得惟妙惟肖,將蘇念各種狀態的神韻詮釋得淋漓盡致。有她躺在桌子上打盹的樣子,有她被叫醒後迷迷糊糊的樣子,有她因為收到秦忘禮物笑容滿面的樣子,有她誤會秦忘和別人在一起吃醋而落淚的的樣子,有她坐在秦忘自行車后座、烏黑的髮絲被過往的春風拂起的樣子,也有她給他送早餐時興高采烈的樣子,有她犯錯不好意思吐舌頭的樣子,也有她提升學習成績後向秦忘求表揚的樣子。
很多很多,一百多頁,蘇念每翻一頁,心就會更痛一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往下落。
落在那畫像上,模糊了他的筆跡。
蘇念這才知道,原來從高中時,秦忘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原來不只是她在用相機記錄他們的過往,秦忘也在用他的方式記錄兩人的曾經。
她一直在拍他,而他一直在畫他。
蘇念將畫像捂在心口,放聲大哭起來,像是一個孩子。
蘇念猛地驚醒,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而枕頭則是被淚水打濕。
她嘆了一口氣,好在只是一個夢。
她睡著的這一會,烤箱裡的蛋糕已經烤好了。
曾經都是秦忘給她做好吃的,這一次換她來做好吃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