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慢慢走著，在組織語言。
「就拿我跟你爺爺來說吧。當年他認識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個畫痴，除了畫畫，其他什麼都不會。別的女孩子會洗衣服會做飯會做家務會打扮等等，這些我都不會。他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結婚之後，我還是這樣。我仍然什麼都不會。
我在畫畫上是很有天分也很有名氣，但只有你爺爺知道，我是個生活白痴。有一次煮粥，都把你爺爺的手錶放到鍋里煮了幾個小時，最後那粥沒法吃，你爺爺愛的那個手錶也壞了。但你爺爺一點也沒生氣，反倒是安慰我，說我是表里如一，說我是一成不變。
如果你爺爺想讓我改變，我肯定會反抗，會覺得不舒服，因為人都不喜歡被改造，除非她/他自己主動想改變。所以，我跟你爺爺過了十來年這樣的日子，那時候我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陸老太太說到這裡笑了起來，唇角的羞澀讓她似乎回到了過去年輕的那段時光。
陸念恩靜靜地聽著。
陸老爺子已經去世了，但他永遠活在陸老太太的心裡。
「再後來，我生你五伯的時候，我決定不能這樣了，我想改變。我自己想改變，我開始注意到畫畫以外的世界，我也看到了除了畫畫外，還有很多很精彩很好玩的事。於是我呢就放慢了畫畫的步子，那幾年比較低產，只有我知道，我仍然是熱愛著的，並不是沒有靈感或者放下了。我只是更多地把精力放在了家庭上，放在了孩子上。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後來呀，生了你爸，你爸是意外來的，我想，萬一是個女兒呢，結果還是個兒子。
你爸我就是完全散養的，那時候我的心思都放在畫畫上了，我的名氣越來越大。你爺爺對我一如既往。我想硯寒一定不會比你爺爺差。他會包容你，他不會想著改變你，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最舒服了。
念恩啊，愛就是如你所是。看見你原本的樣子，接受你原本的樣子。所以，我為什麼要反對你們在一起呢？
硯寒那孩子苦，親緣淡薄。如果他有時間，等你爸回到A市了，請他來家裡吃一頓飯吧。」
「奶奶。」陸念恩很感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陸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是我們做家長應該做的。我們做好我們自己，把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要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孩子身上。那未必是孩子所需要的。所以呀，聽你的心就好，我們的意見並不重要。你看過你的伯伯們和哥哥們，你應該也知道，真正的好男人是什麼樣的。所以，我不擔心你挑男人的眼光。」
陸念恩忍不住笑了。
「奶奶，你這是在自誇嗎？伯伯們都很好，是因為他們有你這樣優秀的媽媽。」
陸老太太又笑了：「不，不是我好，他們才好，而是他們本來就這麼好。」
兩人在花園裡散步了半小時，然後回到餐廳吃早餐。
陸念恩來到學校還沒到上課時間，郁晴就湊過來了。
「怎麼樣，昨天見面情況如何？」
她昨天不是不想問，而是沒時間問，又怕在陸念恩傷口上撒鹽。
誰能想到，她昨天去醫院陪顧欽，結果在顧欽的辦公室睡到天昏地暗，最後還是被顧欽直接抱著送回家的，丟臉死了。
今天看陸念恩神色如常，她心下稍放鬆一點。
陸念恩故意繃著臉呢，見郁晴擔心的樣子，實在沒繃住笑了起來。
見陸念恩笑了，郁晴心下一松。
「有情況？」
陸念恩點點頭，長話短說：「我們真正在一起了。」
「呀，太好了！」郁晴雙手合十，「感謝各路神仙保佑我們念恩。」
陸念恩好笑：「你這丫頭。」
郁晴的目光落在陸念恩的唇上：「呀，你這嘴唇破了口子。」
雖然已經結痂了，但看起來還挺明顯的。
陸念恩臉一紅，還不是薄硯寒的傑作。
郁晴已經是過來人了，臉也一紅。
真不能想像禁慾的薄硯寒動情的樣子。
放學的時候，陸念恩沒想到昨天的情況又重演。
「那個帥氣的男人又來了。」
「你們不認識他嗎？他是薄硯寒啊！去年在校慶上發表了演講的。」
「啊啊啊，是他啊！我就說看著很熟悉。」
陸念恩頭皮一麻，裝沒看到薄硯寒。
為什麼要跑到校門口來接她啊，這人都沒有一點數嗎？
他這麼招蜂引蝶的。
薄硯寒看到陸念恩了。
「念恩。」薄硯寒一聲念恩出，大家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陸念恩見薄硯寒沒打算藏著掖著，心想，薄硯寒都不怕，她有什麼好怕的。
薄硯寒向陸念恩走過來，伸手牽住了陸念恩的手。
「一起去吃飯？」
「不了，昨天奶奶都是一個人吃飯的，我要回去陪奶奶吃飯。」
「帶上陸奶奶一起。」
「那我問問。」陸念恩拿出手機給陸老太太打電話，陸老太太爽快地答應了。
「奶奶說不讓我接，讓司機送她到匯合點。」
身後有人叫了一聲陸念恩。
「陸念恩，這是你男朋友啊？他是薄總嗎？」
「嗯。」
薄硯寒卻糾正道：「不是男朋友。」
那些人的臉色還沒來得及變呢，就聽薄硯寒道：「是未婚夫。」
哎呀，這一起一落的，他們這小心臟都要受不了呀。
「哇，恭喜你們啊。你們好配啊！我以前還在想，什麼樣的人跟念恩合適呢，現在我已經清楚了。」
「謝謝。」薄硯寒道謝。
他帶著陸念恩離開，留下那個同學在原地像是喝了酒一樣暈乎乎的。
「你們聽到了嗎？薄總跟我說謝謝了哎！」
「沒想到薄總很接地氣啊，也沒有這麼不近人意嘛。」
「我想到某系花去倒貼，結果人家根本不買帳。」
「啊，這樣的霸總不說給我來一打，給我也來一個就好了，為什麼我遇不到？」
「首先，你得像陸念恩那樣優秀，美貌反倒是不值一提。」
「好吧。活該我沒有薄硯寒這樣的男朋友。」
司機在前面開車，薄硯寒握著陸念恩的手。
兩人的手都有點薄汗了，但誰也沒有鬆開。
最後陸念恩開口：「昆大哥怎麼沒來？」
「最近他沒有時間開車，都在加班。我談戀愛，他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