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主任一樣鬱悶的,還有柳水地區公安局法制科科長金令鎮。
孟主任是沒時間管兒子,而金科長是沒機會管兒子。
金令鎮始終覺得是自己的名字沒起好,小時候在家,就一直被父母鎮壓著。
結了婚後,岳父岳母更加名正言順地,開始操縱指揮,鎮壓力量直接翻倍。
雖然和老婆謝向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極好,但金令鎮總覺得這個婚結的,還是有點虧。
自己父母和岳父岳母,四位都是老革命,在保密單位時關係就好,畢竟是老鄉加戰友。
後又先後轉業回柳水地區任領導,更是好到蜜裡調油,相處融洽。
如果不是「四位」要求,自己不會提前轉業,說不定後來還能隨單位赴邊境參戰,哪怕是外圍;如果不是「四位」壓著,自己現在不至於幹這個位置;如果不是「四位」鎮著,自己也不會管不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金令鎮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幹了一輩子革命的四位老人家,一向剛直不阿,正直無私,堅持原則,卻對第三代的一個小男娃,會那麼溺愛和縱容。
由於聚少離多,再加上連續有了2個女兒之後,生了一個兒子,金令鎮剛開始也是稀罕的很。畢竟這不僅是金令鎮第一個兒子,也是最後一個孩子。
基本國策已經開始實施,特別是保密單位落實很嚴。探親的時候,就覺得孩子有點調皮搗蛋,當時總覺得孩子小,而且男孩子皮一點才有出息。
金令鎮轉業剛回來時,金德寶已經5歲了。才一起生活了幾天。
金令鎮就發現了,這個孩子可不僅僅是調皮,說頑皮都是輕了,簡直就是一個「小魔王」,為所欲為,橫衝直撞,膽大包天。
今天摔個碗,明天砸盆花,後天上個牆,都是小事。還時不時,有大院的孩子來告狀,被搶東西的,被罵哭的,被欺負的,等等。
金令鎮開始沒有當回事,連頑劣的新兵他都帶得好,一個小娃子有啥特殊。不聽話,打一頓就老實了,一頓不行就二頓,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
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了新的投訴。這次是把人家小女孩的兩條辮子解開,亂捆成了一堆兒。
金令鎮氣壞了,以前好歹是和男孩子干,這又欺負上小女孩了,他上次已經說過,再錯就要家法懲罰了。
當他正在考慮用武裝帶還是笤帚把頭時,妻子謝向君下班順帶著同校上小學的兩個女兒,一起回家了。
金令鎮自知對家庭虧欠較大,妻子一個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顧老人,還得帶孩子,確實辛苦。
就算孩子調皮,也根本怪不到妻子,哪裡敢責怪。更何況老娘都多次說了,向君是家裡的大功臣。
金令鎮笑著對妻子說:「回來了,德寶這個小子太過分了,今天連人家小女孩都欺負,我必須得教訓他教訓他,讓他長長記性。」
他主要怕妻子攔著,雖說妻子作為連續多年的優秀教師,對學生的管理和教育做的都非常到位,但涉及到自己的兒子,怕忍不住心疼。
謝向君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她確實很辛苦,還得抓緊時間做飯,輔導女兒學習,批改學生作業,估計今天晚上還得增加一項任務,開解一下丈夫。
金令鎮覺得妻子有點奇怪,這既沒回應,也沒反對,啥意思,是同意啊,還是不同意啊?
隨即,兩個女兒也面露微笑看著父親,齊聲喊道:「爸,我們去屋裡寫作業了」,然後邊笑邊低聲說著什麼進了房間。
由於金令鎮以前長期在外工作,再加上教師的住房一直都特別難以解決,婚後謝向君就暫時住在干休所大院。
後來,有了孩子以後,單位也可以分配住房了,但兩邊老人都不同意。既不放心她們娘幾個,單獨去教委家屬院住筒子樓,也說要為組織減輕負擔,不要浪費資源。畢竟這邊都是獨門獨戶的二層小樓,房間多,面積大,住的開。
考慮到兩邊老人歲數都大了,謝向君也沒矯情,就安心住了下來,並且還經常兩邊來回住,畢竟近啊,就前後樓。
雖說古訓講到,飯前不訓子。但吃過飯以後,打孩子,更容易出問題。金令鎮,拿著笤帚滿屋子滿院子找了一遍,也沒找到。他這才想起來,今天下班回家後,就沒看到兒子。
他悄摸地到二樓去偵察,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樣,已經退休的老母親在聽收音機里的戲曲,還跟著一哼一哼的。
這時候,門口有汽車的聲音,這是金老爺子下班了,金老爺子進門後,就大喊:「寶兒,寶兒,乖孫子。」
金令鎮的兩個女兒,聽到爺爺的聲音,一起從自己的臥室里走出來。
大女兒金德蓉接過爺爺手中的公文包,二女兒金德芳對著爺爺說:「爺爺,弟弟不在家。」
金老爺子隨意問道:「去哪兒了?」
德蓉說:「應該去姥爺家了。」
金老爺子隨即放心了,但又不開心地說:「你們姥爺,肯定又給德寶灌什麼迷魂藥,或者買了什麼玩具勾引著他,怎麼最近老往那邊跑。」
德芳噗嗤一笑,說:「爺爺,您想想為什麼最近他老往那邊跑。」
金老爺子隨即轉頭在屋內一看,正瞧著金令鎮正悄悄地從樓上下來。他大喊一聲:「你在幹什麼?」
從小就害怕老爺子的金令鎮嚇的一哆嗦,手裡的笤帚都掉了下來,說:「我去樓上,打掃一下衛生。」
金老爺子哼哼一笑:「你還挺孝順的,那個什麼,我最近比較忙,還沒找你談,你過來一下。」
還以為要聊工作的事,金令鎮還挺開心的,老爺子還是關心我的。正好提提,待在機關,真沒啥意思,還是去刑警隊一線比較好。
沒去二樓的書房,爺倆直接在一樓的客廳,坐了下來。也沒聊多久,金令鎮就接到家中的最高指示。
「德寶啊,是有些淘氣,但是男孩子,都這樣。對於德寶,你要記住,你是父親,可以教育。但是,一不能打,二不能罵,三每次教育不要超過2分鐘,這是命令。好了,就這樣。」
金令鎮目瞪口呆。但更令他吃驚的是,晚上睡前,妻子有些同病相憐地說,這樣的談話,她接受了四遍。
很快,金令鎮就也親身經歷了「四座大山」的反覆談話。
直到當上了科長,也是一樣的。
對兒子只有觀摩權,沒有指揮權,更沒有他最嚮往的教育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