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停下。
大公主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
她呆呆地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城牆，只覺胸膛又酸又澀。
她還記得自己出京的那天，她拜別了父皇，從皇宮哭到了城門。
除了幾個姐妹之外沒有人送她。
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去了陳國，心裡不是不怨的。
皇室的公主有這麼多，再不濟還有宗室女子，為什麼一定是她。
待在陳國的日子生不如死。
她沒想到，有生之年，自己還能回來。
「大姐。」
「大姐！」
「大姐你終於回來了。」
幾個身影靠了過來，把大公主圍成一團，五公主抓住她的手，眼淚便要落下。
「大姐，我好想你…」
「五妹，先讓我去拜見陛下吧。」
大公主不動聲色地推開了五公主的手，笑容很是體面。
五公主連連點頭。
「是，是我不對，該先拜見陛下。」
三公主眉頭輕皺，察覺到大姐的不對勁，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反而不好問出聲來。
只能暫時記下，等她們姐妹私底下重聚時再說。
大公主恭敬拜下。
「姜氏元昭，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姜佑希：「姨母免禮。」
她睜大眼睛，打量著面前的人。
毫無疑問，能以麗字為封號，大公主的貌美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但除了美貌，大公主給她的更多的感覺卻是孱弱。
腰肢纖細，盈盈一握，臉頰瘦弱，只一個成年人的巴掌那麼大，被衣袖遮了大半的手腕更是如枯木一般，只有一層皮粘在上面。
讓人看著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想到陳國皇帝最愛瘦弱的美人，陳國皇宮裡更是有美人餓死的傳言。
姜佑希強忍著心中的不舒服，親自把人扶了起來。
她有點心疼這個為了國家受苦受難的大姨母。
但她們並不算太熟，許多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姜佑希只能讓人傳旨。
「不必跪了，站著聽。」
大公主一愣，今日第一次露出錯愕的表情。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公主姜元昭，柔嘉居質，婉嬡有儀，動遵圖史之規，步中珩璜之節。
六珈備物，百兩有期。朕爰稽媯汭之封，用錫魯元之號，茲封爾為平樂大長公主，賜之金冊，封邑千戶，賜大長公主府，欽此！」
皇帝所生之女為公主。
皇帝之姊妹為長公主。
皇帝之姑母姨母自然就是大長公主。
但除了公主，長公主和大長公主的封號不是每個人都能得的。
畢竟這代表著俸祿的增加，需要有皇帝的聖旨冊封才行。
在此之前，姜佑希對幾個姨母不算熟悉，自然也沒有冊封每一個為大長公主。
大公主算是頭一個。
但想到她為國家做出的貢獻，想到這些年她受的苦，其他幾個公主並沒有眼紅的意思。
只有大公主明顯表現出了詫異。
看著自己手上的聖旨，神色有些晦暗。
一般的公主封邑三百，長公主五百，大長公主八百。
陛下卻給了她一千封邑。
這是補償嗎？
補償這些年她所受的苦？
可她的苦已經受了，這些傷痕再也不能恢復如初。
看著站在不遠處，眼眶已經濕了的公主們，姜佑希有心給她們姐妹相聚留一段時間。
小大人般拍了拍大長公主裸露在外頭的手背。
「你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朕讓人給你準備了大長公主府，若有哪裡不合心意的就說，三日後宮中舉行宴會，算是慶祝你回國。」
一句話將今天晚上準備的宴會，換成三日後舉行。
姜佑希只把琉璃留下來照應著，然後帶著左右兩相和朝臣離開。
人一走，幾個公主立馬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
「大姐，我們好想你。」
「恭喜大姐，有了陛下的撐腰，想必也沒人敢說三道四了。」
「好早之前陛下就在準備大長公主府了，咱們還沒去看過，不如今天去看看吧。」
大公主：「今天不行！」
眼瞧著幾個妹妹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她抿了抿唇，聲音冷硬。
「下次吧，我累了。」
二公主和三公主對視一眼。
二公主好脾氣地笑著：「是我們考慮的不夠周到，忘記大姐這一路舟車勞頓，大姐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咱們姐妹之間，不急於一時的。」
幾位公主又送大公主上了進城的馬車，目送著那馬車走遠，也沒聽見大公主說什麼想她們之類的話。
氣氛沉悶下來。
過了許久，二公主的聲音帶著些憂慮。
「大姐看起來怪怪的，對咱們姐妹好像疏遠了，小五，大姐從前最疼你了，今日是不是只和你說了一句話？」
五公主抿唇：「大姐是舟車勞頓，心情不好。」
三公主：「那也不該如此，大姐從前就是最高傲的那一個，她這些年想必也受了不少苦頭，性子才會左成這樣。」
她其實更擔心，大姐會不會有什麼東西瞞著她們。
七公主聲音小小的：「我覺得大姐還瞪了我一眼，也有可能…有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當然是你看錯了！」五公主瞪她，「大姐好好的為什麼要瞪你，說不定只是看了你一眼，你自己想東想西，敗壞大姐的名聲。」
二公主：「小五，你別嚇著七妹。」
五公主：「二姐你也是，當初父皇找人和親，除了大姐就是你最大，若不是大姐去了，受苦的就是二姐你，你總該護著大姐才是。」
她平日裡都是沉默寡言的，此時卻像極了一個護犢子的小孩，嘚誰咬誰。
「大姐只是累了，別人還沒說什麼，咱們姐妹就要說大姐的不是嗎？」
三公主不樂意了：「二姐怎麼沒有護著大姐了，誰又在說大姐不是？大姐受苦咱們不願意看到，可又怎麼是咱們的錯了？」
二公主連忙去勸。
「都是一家的姐妹，何必如此呢？」
又是拉住五公主，說自己對大姐沒意見。
又是拉著三公主，說自己不委屈。
忙得香汗凌厲。
六公主和七公主年紀小，對大姐的印象不深，又不像五公主那樣和大姐感情深厚。
只覺得委屈。
她們好心來接人，沒得到一個好臉也就罷了。
怎麼反倒是她們的錯處了？
看來大姐回來，也不是個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