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政南難得覺得迷茫。
活一百歲,是早死嗎?
更何況,在他的計劃里,陛下長成他就要去死的。
他突然想到,自己沒教過陛下面對生離死別。
那他走的那天……陛下能接受嗎?
又等了好一會兒,小糰子像是哭累了,委屈巴巴地縮在他的懷裡。
溫政南抱著她,雖然不明白這莫名的委屈從何而來,卻也覺得是一個極佳的教育時機。
「陛下,人這一生時間短暫,總是要歸於黃土的,但就算是死,也有輕如鴻毛,也有重於泰山,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有限的時間內……」
「溫相你等等。」
小鳳凰委屈巴巴地爬回床上:「朕餓了。」
從被窩裡找出了一個只剩下半截的饅頭,用嘴叼著。
又爬呀爬,爬到溫相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看他,紅彤彤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溫政南:……原來只吃了四個半。
看來是真傷心了。
溫政南:「人這一生,應該在有限的時間內充實自己,不能浪費生命……」
「溫相,朕會對你好的。」
姜佑希忽然認真道。
溫相才22歲,還是個好年輕的人崽子。
加上在蛋里的時間,她大了溫相好多,是不是不應該和溫相撒嬌啊?
可是溫相的懷抱好舒服……
姜佑希下定決心,聲音帶著弱弱的哭腔,又堅定地重複一句。
「朕嗝~會對你好的。」
溫政南怔住了。
他看著這雙紅彤彤的卻異常堅定的眼睛,仿佛再一次夢到了多年前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她也說。
「別哭,我保護你。」
他的眼中滿是動容。
忽然撇開頭,眼底微紅。
「臣謝陛下,臣現在有能力,可以保護陛下了,陛下今年已經三歲,實在不能再晚,臣這裡有一張計劃表……」
話音未落,懷中的人像個兔子一樣地蹦了出去。
那雙兔子般的眼眸里滿是警惕:「朕與你情投意合,你卻想恩將仇報?」
她竟然用了兩個成語!
好耶!
溫政南下意識撫上額角,卻止不住青筋狂跳。
不氣,這是陛下。
這是陛下……
他有一點點心累,又有一點無奈,柔聲道。
「是清深意重,陛下。」
您又用錯成語了。
……
姜佑希最終還是沒答應溫政南要好好學習。
她只能活97歲了。
那張足足有15年長的計劃表占據了她生命中近1/6的時間。
「唉~學了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不開心。」
肉嘟嘟的小腦袋在桌子上打了個滾。
如今想來。
她303歲,前300年竟然都在修煉。
除了修煉沒做任何事情,甚至都沒出去看一眼那大好河山。
反而是當人崽子的三年更加快活。
短短三年,精彩的記憶比前300年加起來還要多。
她不想努力了!
只能活這些年,她想抓住每一寸時光,肆意瀟灑地活一場。
這心態,有點像絕症病人最後的狂歡。
俗稱躺平。
至於學習。
過幾年再說吧!
……
御前伺候的人知道了點小秘密。
陛下與溫相……最近似有不和。
那可是溫相!
顧命大臣,以一己之力掃平動盪,抱著陛下登上登基大典的人物。
在陛下心裡,溫相亦師亦父。
除了在找爹一事上有所分歧,兩人好得簡直就像是穿一條褲子。
溫相所言,陛下從未質疑。
但最近……
陛下似乎在躲著溫相。
「陛下。」
大宮女琉璃小心翼翼道:「溫相求見。」
姜佑希趴在美人榻上,萎靡不振地抬起頭。
「朕在午休,讓溫相回去吧。」
現在見她,肯定是為了勸她學習。
「這……」
琉璃欲言又止,最終點頭應是。
「等等!」
小鳳凰用屁股對她,聲音悶悶的。
「給他一件披風,讓他多穿點。」
這麼冷的天,每日穿著那身孝衣走來走去,遲早會凍出毛病。
「唉~」
琉璃走後,姜佑希認真的嘆了口氣。
為什麼溫相總是要讓她讀書呢?
難道人崽子都這麼卷?
「陛下,溫相也太不懂事了。」
姜佑希眼睛微眯,循著聲音看去。
一個小太監跪在地上,笑的討好又諂媚。
似乎是御前的二等太監,跟在她身邊三年了。
這三年間,溫政南陸陸續續清理出不少御前的奸細,最近倒是沒聽見什麼動靜。
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小太監可不知道這些,他只覺得陛下與溫相有嫌隙,正是挑撥離間的好時候。
「陛下聖明,自有自己的主意,這溫相管得忒寬,雖是好意,但也太不心疼陛下了,陛下才多大呀。」
「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陛下畢竟是陛下,姜國的主人,也該樹立好規矩,得讓溫相知道,誰是君,誰是臣。」
姜佑希:「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小太監心中一喜,膝行上前幾步。
「奴才認為,陛下要拿出君主的款,就比如陛下父親這件事,陛下命令他說出真相來,他若不從,便是欺君罔上,陛下可名正言順地處置他,關上幾天也無不可!」
這些年,姜佑希因為親爹的事陸陸續續鬧過幾場。
這在御前算不得什麼秘密。
而溫政南又是出了名的軟硬不吃,一意孤行。
小太監料定,溫相絕不會答應。
這必然會讓陛下對他的厭惡更深!
長年累月下去,君臣兩遲早得散。
沒有溫政南護著的,尚未長成的小陛下,又如何斗得過他身後之人?
小太監算計的很通。
卻不會想到,若是願意強逼溫相,姜佑希早在會說話時就這麼幹了。
「你過來。」
姜佑希勾勾手。
看著小太監膝行向前,又勾了勾。
「再過來些。」
小太監心中揣揣。
揣測陛下是信任自己了,膝行到姜佑希一手可觸之處,討好地抬頭笑著。
「陛下,奴才……」
「別動。」
姜佑希拖著他的腦袋,認真擺正姿勢。
砰!
小太監直接飛出四五米遠,臉上還帶著尚未褪去的微笑。
後知後覺地摸摸鼻子。
「鼻子……」
歪了。
看著暈過去的小太監,她得意地吹了吹小拳頭。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沒意思。
訪個友而已,訪了足足一天。
周鈺那傢伙怎麼還不回來。
在時嫌他吵鬧。
等人離開後,還挺想他的。
除了溫相,這傢伙也陪了小鳳凰足足三年呢。
生命在於造作!
姜佑希跳下美人榻,忽然想出去走走,見見這大好世界。
殿中無人,正要推開殿門,忽然一頓。
若讓他們跟著,又會緊張兮兮的,連個樹都不能爬。
她突然想到周鈺常走的那條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