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洛陽就是當今大隋的都城。
不過大隋才傳到兩代,都城就已經幾次變更。
隋文帝楊堅開國之後,曾經定都於故漢長安城。
後因為漢朝遺留的長安已經破敗狹小,不堪大用,因此在相隔不遠的地方重新選址,建立都城,名為「大興」。
楊廣登基之後不久,則遷都洛陽,同樣是拋棄漢魏故城,重建了一座城池。
這座城中,貫通南北兩門的大街,名為「天街」,寬度就超過百步。
街旁遍植櫻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樹木,中為供帝皇出巡的御道,每當春夏之交,桃紅柳綠,景色如畫,美不勝收。
洛陽本義是指洛水的北面,商周直至漢魏時代的大多城池,都處在洛水的北岸。
但是大隋的這座洛陽城,橫跨洛水兩岸,浩浩蕩蕩的水波,自西向東,穿城而過。
天街和洛水交錯的地方,建有當今天下最宏偉的一座大橋,人在橋上最高的地方俯瞰下去,勢如橫跨天河,妙不可言。
大橋中間留出了供人行走的地方,大橋兩側靠欄杆的位置,居然還有不少攤販。
文人豪客,江湖俠士,每次到這橋上來觀賞風景,未必記得自己帶酒,看景看的豪氣大發,從攤販那裡買些水酒,或買些筆墨紙硯,又或者叫人唱曲奏樂,也常常有之。
在這橋上擺攤的也賺了不少,知道這個攤子該好生經營,很多人已到別的地方開了店面,仍不忘在這裡占一個攤位,賣的東西品質也是越來越好,打出了名聲。
這天人群之中一個灰色僧衣的老和尚,摸著白鬍鬚,拍著大肚皮,晃晃悠悠的上了大橋,站在橋上眺望遠方。
他一雙眼老而不昏,似乎除了能看到大河滔滔,還能看到遠處青山迭影,山上一個耳戴金環、筋軀雄壯的大和尚,氣勢巍峨,眺望著整個洛陽城。
一壯年一老年,兩個和尚對視片刻,老和尚移開了目光,聽著水聲起落,不禁詩興大發。
「碧山人來,清酒滿杯,生氣遠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誰與裁?」
旁邊一個賣酒的攤主聽了這話,頓時一笑,揭開封皮,將打酒的竹筒朝罈子裡面一伸,舀起半筒酒來,說道:「大師也來三兩好酒嘗嘗嗎?」
旁邊有個書生模樣的遊客笑道:「和尚也喝酒?」
那攤主立即說道:「貴客有所不知,我這是素酒。」
當年南北朝時期,南朝梁武帝極為推崇佛門,曾經親率兩萬餘人,宣布要投身佛家,自己領了菩薩戒,四次捨身住在寺院中,要群臣集結巨資捐去,才能贖回。
他試圖設立管理天下各地的僧院制度,自己出任天下佛門領袖「大僧正」,被大眾反對,這才作罷。
也就是這位梁武帝,把佛教慈悲戒殺,道家貴生,萬物有靈,以及儒家遠庖廚,不忍見其死、食其肉的仁恕之思,結合起來,對原本只是戒五葷的佛門子弟,頒布《斷酒肉文》,令各地眾僧在佛前發咒,「永斷酒肉」。
當時的北朝齊文宣帝,也仿照梁朝制度,詔令僧眾「禁斷酒肉」。
到了大隋建立之後,酒肉戒條,已經成為天下佛門通行的戒律。
糧食釀的酒是不能喝了,但和尚尼姑出了大名的,往往出入高門,與名士往來,不喝點酒,也不算風雅,因此有素酒一說,以果子釀酒。
老和尚接過竹筒,湊到鼻尖嗅了嗅,不禁搖了搖頭。
攤主問道:「大師你搖什麼頭,難道我這酒不好?」
那書生手中摺扇一抖,輕輕扇來一縷酒氣,剛一嗅到,不由眼前一亮:「誰說這酒不好,這酒太好了。」
「戒肉是勸善,少造殺業,戒酒則是因為酒能亂性,容易造成罪過。」
那老和尚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而你這酒釀的也太醇厚了一些,雖然是果子釀的,但也算不上是素酒了。」
攤主這下不依了:「沒聽說過酒釀得醇厚,反而成了過錯,照你這麼說,我直接往這酒里摻點水,它就是素酒了?」
那書生也說道:「老和尚,你若不想買酒,不要在這裡纏夾不清,攤主你給我來三斤,我嘗嘗這洛陽的素酒是什麼味道。」
「也罷,也罷,也是緣分到了,我來給你們瞧瞧素酒該是什麼樣的味道。」
那老和尚走到欄杆邊上,把竹筒往外一甩,裡面紫紅色的酒水,全甩進了洛水之中。
不等攤主為自家那點酒心疼,橋上的遊客們,就紛紛驚呼起來。
只見河面上一灘紫紅色的波濤,越翻越大,轉瞬之間就已經擴張到兩岸的位置,朝著上游下游蔓延過去。
大浪滔滔,顏色全部變得如同紫色的雲霞,浪花飛濺之際,全是果酒的香氣飄揚上來。
老和尚再用手一指,河面上冒起一條條水柱,如同一汪汪泉眼,正好抵達比欄杆略高的地方。
遊人中有膽大的,直接伸手去捧,嘗一口,果然是果酒的味道,更是大聲稱奇,呼朋喚友。
那攤主伸手捧了一口來嘗過,剎時就呆住了,臉色紅潤,鬢角有淡淡的白氣蒸騰起來。
橋上的書生,也被酒香誘惑,拿摺扇朝水柱伸了過去,忽然臉上露出警覺之色,向後退了一步。
「唉,不愧是邪王的弟子。」
老和尚嘆了口氣,「所謂境隨心轉,這滿河的素酒,都是用禪心釀成,看來公子你是跟我禪門無緣了。」
邪異盟的邪王石之軒只有兩個弟子,一個就是盟中少主楊虛彥,另一個則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侯希白這人,根本沒有練過半點魔門功法,所修煉的全部是石之軒開創的魔門以外的武功,對權勢也沒有興趣,酷愛為美人畫像。
這次他來到洛陽,就是聽說慈航靜齋當代傳人師妃暄在洛陽附近出沒。
結果美人還沒有遇到,先遇到了這樣的怪事。
侯希白仔細打量那個老和尚,醒悟過來:「原來是當今四大聖僧之一,禪宗的道信大師。」
「把一河之水變出酒味,道信大師這麼大的手筆,到底是要做什麼?」
說話間,侯希白舉目望去,發現全城百姓都已經被洛水的奇景所吸引,紛紛趕到洛水兩岸,人群擁擠無比,爭先恐後的品嘗河中的酒水。
有人喝過之後,大呼還要,連喝幾口,才變得神色平緩,閉口不言,也有人剛喝上一口,就已經呆立不動。
這些人被後面的人稍微一擠,就落入水中,濺起一點浪花,在紫紅色的水流裡面,瞬間消失不見。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上游下游,兩岸落水的人已經數以萬計,而且這個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但是城中陸續趕過來的人,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落水者,依然在不斷地向水中擁擠過去。
侯希白看得直冒冷汗,心中大恐。
『記得師父曾經偶然間跟我提起,說佛門的人,指不定比魔門的人離魔更近。
我當時只覺得他習慣性罵罵禿子,如今想來,莫非這道信大師,真發了瘋病,入了魔道,要溺死滿城百姓?』
已經不只是百姓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大隋留在洛陽城的那些守軍,也已經趕了過來,結果也是一樣的下場。
留守皇都的精兵,竟然也會去喝那來歷不明的河中酒水,而且也會被擠入水中。
「呵、呵!」
侯希白乾笑兩聲,「大師這素酒還,還挺葷,裡面肉不少……啊呸,這素酒太好了,我師父一定很欣賞大師的做派,等我回去跟師父聊聊這邊的事情,我告辭了!」
道信一把摁住他肩膀,笑道:「小施主似乎誤會了什麼?你且細看。」
侯希白急於施展身法逃走,連閃了數閃,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原地,心中知道差距過大,不由頹然。
道信大師的達摩手十八式,對應佛門十八空見,平凡之中極見深意,據聞是四大聖僧功法中最樸拙的一個,卻最善於克制那些繁巧變化的招式。
既然逃不走,侯希白只好老老實實再去看向水面,凝視片刻之後,果然看出一些端倪。
原來水底逐漸出現了很多蓮花,每有一人入水,水底就多出一朵蓮花,每個人都抱著膝蓋蜷縮在花中,如同回到嬰兒的狀態,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
「我這素酒,喝了絕不亂性,直入甚深定境。」
道信大師嘆了口氣,說道,「不久之後,我們要在這裡迎戰一位魔尊,洛陽百姓全部都要遷走。」
「而且邪祟妖魔的手段往往都有擴散性,東遼那位魔尊雖然詭異,身上倒沒有展現出多少魔氣,不知道這位碎葉魔尊又會如何,指不定魔尊之身兩分,魔氣全都在那一位身上。」
「為防他全力鏖戰之時,有些餘波魔氣,順著城市和居民的聯繫,邪化那些曾住在這裡的人,我做了這一點,安排送他們入水入花入定,以求萬無一失。」
侯希白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這大師還沒有喪盡天良。
「碎葉魔尊、東遼魔尊?」
他也想起昨日划過長空的蚩尤旗,雖然沒有接到魔尊相關的具體消息,倒也想起傳聞。
「當真有魔尊降世麼,難道剛一降生,就能比……楊廣更強?」
他差點順口說起自家師父,想想不禮貌,還是改口了。
「他們孰強孰弱,我也不知道,但你與揚州雙龍有過一點交情吧,他們兩個聯手,使出乾坤近道之法,也被碎葉魔尊輕易生擒了。」
道信大師搖了搖頭,「我們在東遼,同樣失手過一次,這次絕對要把來者徹底拿下,防止魔尊繼續壯大!」
他們說話這段時間裡,整個洛陽都變得空空蕩蕩,所有居民不論老少,哪怕是不良於行的病弱者,嗅到那股酒香,都莫名有了氣力,到了河邊又落入水中,抱膝於蓮花之內。
道信大師臉上露出一些慎重之色,單掌虛按,水底的蓮花紛紛合併。
河底密密麻麻的蓮花,逐漸變得稀疏,最後萬變為千,千變為百,百變為十,十變為一,只剩下一朵車輪大小的花。
洛陽城所有百姓,此刻全部在這朵花中入定。
道信大師的手在空中變化幾個印法,越來越低,似乎要把這朵蓮花按入地底深處保存起來。
就在這時,南面傳來一個聲音:「且慢!」
了空和師妃暄從空中飛來。
「道信師兄,這朵蓮花不要放在地底了,還是送去南方吧。」
了空說道,「天下高手多半雲蹤難定,除了我們能召集到的,還有一位最可能請到的,就是嶺南天刀宋缺,之前慈航靜齋方面已經向他發函,惜乎沒有回應。」
「如果把這朵蓮花送去,萬一魔尊氣息循跡而去,看在蓮花中百萬生民的份上,宋缺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道信大師皺眉道:「何以要算計到這一步?」
了空嘆息一聲,說道:「之前白馬寺鐘聲,想必師兄也聽到了?」
道信大師神色一動:「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嘗試與辯和接觸引起的?」
道信與辯和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也知道,了空他們這些人謀算起來,有時候只看實際利弊,不看別的,因此故意忽略,不曾打聽。
「不是因為我們,而是因為辯和西去,遇到了碎葉魔尊。」
師妃暄開口,「剛剛有消息傳來,不只是辯和大法師,當時還有突厥武尊在場,武尊神足聯手,結果一眨眼的功夫,武尊就敗退而走,大法師更是徹底被鎮壓,連逃都沒能逃得掉。」
侯希白原本在師妃暄一出現的時候,就目不轉睛的看著,已是痴了,這時也被驚醒過來。
神足大法師跟四大聖僧對峙多年,難分高下。
武尊的《獨日武典》,更是號稱無瑕之招。
這樣兩位絕頂強者聯手,就算因為默契不夠,不能等於八個聖僧,起碼也能等於六七個,居然慘敗收場?!
「這……」
道信也是沒有想到,一時不由遲疑起來,「原以為我們六個聯手,加上摩訶葉,足有八大佛兵在此集結,算得上萬無一失。」
「如今看來,恐怕還是有所不足,當真聯繫不到寧道奇他們嗎,實在不行,不如去一趟江都,看看能不能請來楊公?」
靠山王楊林死後,朝中兩大強者無外乎皇帝楊廣和太師楊素。
不過前些年楊素的兒子試圖謀反,被楊廣所殺,二者的關係就不太好。
楊廣雖未斬殺楊素,但到哪裡都要把楊素帶著,楊素則常年稱病,不上朝,不見外客。
「若去請楊素,一個不好,把楊廣也牽扯進來,就更麻煩了。」
了空手上捧出一個金色圓輪,說道,「阿彌陀佛,這座新的洛陽城,當年幾乎是在我們淨念禪院眼皮子底下建起來的。」
「洛陽城本身就是一座大陣,借洛水之勢,規劃於平原之上,開拓河道,把海河、淮河、長江、黃河、錢塘江,五大水系都勾連起來。」
「楊廣修煉的刀法,溝通天地災害,他規劃出這個城池,以五大水系的渾厚力量鎖壓自身,多半就是為了磨練刀意,但應該沒能達到預期,這幾年才不願回來,只愛住在江都。」
「佛祖的佛兵也是在恆河流域鑄造成就,本就與水有緣,我們若用佛兵之力,把洛陽這座大陣完全催動起來,汲取五大水系精氣,威力必然空前強大。」
道信聽了這話,不禁動容,五大水系的力量,那該是何等龐大。
「我原就覺得洛陽水元之力格外渾厚玄妙,這才借水施法,收容全城百姓,聽你這樣一說,才知道其中關竅。」
道信大師說話間,取出一個鐵杵模樣的寶貝,這正是九大佛兵中的驚雷禪,口中念念有詞,鐵杵逐漸發出金光。
他知道了空的建議之後,也相當於另外三大聖僧已經知曉。
洛陽城的三個方向,分別現出萬華金龍奪,琉璃戒刀,雷音尺的虛影,長達百丈,懸浮空中,猛然向下一落,消失不見。
師妃暄沒有急著拔出舍利寶劍,盯著侯希白看了兩眼,巧笑嫣然中帶著一點愁意,柔聲道:「閣下就是侯希白侯公子吧。」
「你隨邪王修行,卻並無惡名,能否請你為妃暄辦一件小事,將這朵蓮花送到嶺南?」
侯希白心中軟的一塌糊塗,面色肅然,雙手穩穩地接過了那朵蓮花:「仙子所託,豈敢不從,在下必不辱命。」
眼看他毫不遲疑,帶著蓮花向南飛去,師妃暄幽幽一嘆,眼中帶著些許歉意。
了空贊道:「邪王一共也就兩個徒弟,一個已經被擒,這一個若也牽扯進來,石之軒之後必然是要出手的。」
淨念禪院保管多年的涅槃經輪,逐漸被了空的功力喚醒,當空旋轉,六大佛兵的力量開始在洛陽城中交織,渾厚無比的水元涌動而來。
遠方山頭上的摩訶葉,聽到了所有的交談,在聽到武尊神足的失敗時,面色也不禁一凜。
但六大佛兵一旦運轉起來,他的注意力,就投入到洛陽城中,不肯錯過每一個細節。
「那碎葉魔尊,當真不凡。」
摩訶葉心中想著,「越是如此,這八大佛兵,就更該由我來主導,且讓我看看,這另外六件佛兵,都代表著哪些奧妙。」
已經沒有人再注意到那個向南飛去的侯希白。
只有他自己,飛著飛著,忽然看到下方河水滔滔,微帶紫意,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是應該向南飛的,但怎麼好像是向西飛了,飛到洛水的上游來了?
南邊有宋缺,西邊能有什麼?
侯希白抬眼,看到前方雲頭上幾個人影,其中有兩個人,更是從前就有過數面之緣。
那是寇仲和徐子陵,號稱揚州雙龍,片刻前還聽道信大師提起,說這兩人都被誰生擒了……
侯希白的眼睛陡然瞪得滾圓,身體僵在了半空。
日他姥姥的,西邊有魔尊吶!!
侯希白心中瞬間的波瀾,超出了風度所能維持的極限,五官幾乎拉長,想要吶喊示警,只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那位碎葉魔尊的視線籠罩在他身上,綿綿若存,仿佛有著無窮的力量。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肯定是在向南飛的時候,進入了這位魔尊的視野。
魔尊的視角,必然是在那一刻聚焦,變得更加認真,然後他堂堂多情公子,修為也算不俗,就在毫不自知的情況下,被這股認真的心力捕捉了,兜了一個圓弧,離魔尊越來越近。
「你猜的不錯,但還少猜了一件事,我視線籠罩著你的同時,你也在別人的視野中淡化遠去了,所以你飛到半途變向這件事,還沒有被人察覺。」
蘇寒山左眼純金,右眼皓白,輕笑起來,「日月同天,無所遁形,而若日月迭軌,其吸攝之力,僅憑眼神都能牽動高手的靈光。」
「這樣一比,我以前對日月之道的運轉,還是太匠氣了。」
淵界人間的月亮是一顆脈衝星,蘇寒山領悟出來的第二神通,又融合了秦帝至尊法門的一些奧妙,導致他的第二神通比第一神通強出不少。
借業力消化了跟畢玄一戰的感悟,蘇寒山對於純陽不朽之力也發掘出了更多奧妙,這才逐漸領略到真正的日月麗天,並行太虛。
兩種神通運轉起來,減少了很多生硬切換、或是強行捏合的那種不均之意。
侯希白木愣愣的到了雲上,不知如何是好。
蘇寒山伸手就要抓走他手上的蓮花。
侯希白一驚,手指奮力收合,想要把蓮花留住。
「哦?這麼拼命,是為了美人的囑託,還是為了蓮花里的百姓?不管哪樣,你都跟你那個師兄弟截然不同啊。」
蘇寒山對眼前這人倒有一絲讚賞。
此人出自邪異盟,能放著那些魔門功法一點都不沾,性情也是十足的純粹,雖然沒有什麼大的雄心,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心境要比寇仲、徐子陵都穩定的多。
「放心,我不是要害這花中百姓,我恰恰是要來救他們。」
蘇寒山把蓮花拿了過來,吹了口氣。
紫色的蓮花,有個花瓣突然變為青色,青色旁邊出現紅色,紅色旁邊出現金色。
五色輪轉,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原本佛門元功造就的蓮花,全部替換成五行神光元氣。
「那些老禿都固執,我跟他們空口白話,他們肯定不聽,待會兒一定會打一場。」
「但這麼多佛兵集合起來,不入魔都說不過去呀,和尚若是入魔,他這朵蓮花就成了這些百姓的催命符。」
侯希白聽不懂是怎麼回事。
戒日太子卻是滿臉苦澀:「前輩,清涼轉寂滅,寂滅轉毀滅,因此入魔道,確實是我戒日大法的破綻,但也未必這些佛門高僧,每一個都有這樣的破綻吧。」
經歷武尊的衝擊後,岳山就意識到了戒日大法的弊端。
蘇寒山鎮壓辯和回去的時候,本以為還要自己講一講,沒想到岳山已經在跟戒日太子探討。
這倒也方便了,乾脆把岳山也帶上,路上讓他們自己聊。
「戒日大法最初走的是三脈七輪,跟中原經脈其實有很大差異,但是走到高處,其中佛門意境,跟我昔日在中原碰過的,有很多相似之處。」
岳山此刻說道,「傳說所有佛門武功,都可以追溯到如來神掌和九大佛兵,你已經接近那個層面,所以出現墮入魔道的徵兆。」
「那你覺得,在佛門中,這個真正代表著入魔隱患的,到底會是什麼?」
戒日太子不願言語。
徐子陵倒是沉默片刻後,接話道:「如來神掌,九大佛兵,既是佛功源頭,也是入魔源頭。」
岳山慎重道:「很有可能是這樣,越接近佛,也就越接近魔,這些達到一定層面的佛門高手,一旦也遇到慘敗、根基潰退的局面,很可能會急速轉入魔道。」
「我們四個當時修為連成一體,並不全屬佛門,又有蘇先生解圍,更為我們打入三枚舍利,重新穩住根基,這才褪去入魔的徵兆。」
「可四大聖僧加上摩訶葉這種修為,若他們全體開始入魔,我想不出有什麼手段,還能幫他們穩住。」
岳山說到這裡,即使多年不問世事,還是忍不住說道,「蘇先生,你的身份被誤解,佛門武功有隱患,這裡面肯定有一個絕大的陰謀啊。」
「不如你先避開他們,沒有這一戰的話,他們就不可能敗,就不會入魔,還能從別處找到轉機。」
蘇寒山也有點沉吟。
他之前也沒想到,除了自己被安上魔尊的身份,這個歷史節點的佛門武功,還被埋了這麼大的雷。
想到有問題,但沒想到問題這麼大。
法海那個歷史節點的如來神掌,雖然兩個使用者都不是好東西,但神掌本身,倒沒有什麼入魔的特質。
而這個歷史節點的如來神掌,恐怕跟法海那個節點的,從根子上就不是同一套了。
戒日大法是直接來自清涼法界劍的,另外八件佛兵流出的武功,明顯也全有問題。
這麼多高手一下子全都入魔,其中還有幾個真可算是正道。
蘇寒山縱然不怕,也難免覺得有些浪費。
「這局面雖然危險,但也是一個最好的,最有可能讓他們醒悟的局勢,只不過得先想辦法,把戰局分割開一陣子……」
蘇寒山看了一眼身邊這些人。
嘖,沒人可用啊。
就岳山他們之前面對畢玄那個戰績,就算現在多了三枚舍利子,去擋摩訶葉,估摸著也擋不過幾招。
去對付那座大陣,那更是搞笑了。
不應該呀,原初魔王跟混沌光腦,好歹是拉鋸狀態,這個歷史節點內,怎麼就能形勢壞到這種程度?
蘇寒山目光一動,忽然看到遠處來了三條人影,靠近了摩訶葉所在的那座山頭。
山上的摩訶葉目光一轉,眼神陡然凌厲起來。
李世民笑了笑:「好亮的眼神,怎麼,摩訶宗主不認識我了嗎?」
「李二公子!」
摩訶葉眼神數變後,面色剛硬,單掌豎在胸前,「多年不見,沒有想到,原來老夫看走了眼,想必老夫的徒兒……」
李世民找了塊石頭,坐著歇歇腳:「你徒弟在我手上,念在是我兄弟,暫無什麼損傷,但他來刺殺我,你這個教唆者,總得給我一個交代吧。」
摩訶葉濃眉一抬,目光又掃到旁邊的菩薩蠻,心中有些拿捏不准。
李世民確實不俗,但他從前是沒有出過手,在這世間沒有痕跡,自然也感應不出來,今日來之前,他已經出過手,有了痕跡。
摩訶葉再來看他,自然能看出他的根基比自己還要遜色不少,到底是太年輕了。
但若與旁邊那個少女聯手,就很棘手了。
摩訶葉轉念間感受到城中陣法異動,露出微笑,從容道:「我們這裡正有一件大事,李二公子非要此時尋來,恐怕有些不智。」
「哦?」
李世民看了一眼洛陽城,察覺到城中一股渾厚無比的氣息,隱隱有所波動,突然朝著菩薩蠻鎖定過來。
不好!菩薩蠻居然跟佛門有大仇嗎?
菩薩蠻的表情毫無變化,只是又吃了一顆糖葫蘆。
李世民心中微定,想起菩薩蠻那種怪異的錘法,不管怎樣,逃跑絕對沒問題,朗聲道:「他們的事讓他們處理,我們之間嘛,先不傷和氣,稍微打個賭比試一下,怎麼樣?」
摩訶葉道:「待我贏了,請交出吾徒。」
李世民贊道:「不愧是極樂宗主,這麼自信,那我們比比誰年輕吧。」
摩訶葉臉色一冷。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
李世民笑著,伸出了一隻手,「我聽說極樂六神訣,尤其以雷神疾,速度聞名天下,比雷光還快。」
「這樣,你跳到我手掌里來,我給你一炷香,你要是出得了我這隻手掌,就算你贏。」
摩訶葉眉頭一挑,盯著李世民看了一會兒,見了李世民那認真的眼神不為所動,摩訶葉仿佛忍俊不禁,輕笑轉大笑,最後狂笑起來。
「好,好狂徒,老夫就與你賭了!」
笑聲迴蕩周遭。
雲頭上的蘇寒山也笑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