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罵?」老夫人搖搖頭,「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哪一句說冤了你?」
惟願無言可辯,她雖逼不得已,可她做過的事情都擺在那裡,證據確鑿,只能任由外人評判。
老夫人道:「我不知你給阿峪下了什麼迷魂湯,但他現在死活要見你,所以我允許你暫時以伴讀的身份待在他身邊,時間不會太長。我知道,惟記布莊現下急需要錢來周轉,作為交易條件,我會給你五百兩。我想,你不需要考慮的時間,對吧?」
惟願從對方眼裡清楚地看到不屑鄙夷,她斷定她沒有別的選擇,看她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個跳樑小丑。事實上,她現在也確實沒有別的選擇,她需要這筆錢,費心進成家不也是為了錢嗎?如今有了,可是……
五百兩,周大聲買她的價格也是五百兩。
這五百兩,是成老夫人的施捨,是成峪的不吃不喝,是他用身體的健康換來的。
「好,我答應。」
老夫人的表情沒有絲毫意外,似乎事情本該如此,她慢慢起身,「銀兩我會讓人送到府上,明日你就過來吧。不用送了。」
室內重歸寂靜,惟願低下頭,將手攤開,手心上錯綜分布著一道道深深的指甲紅痕。
傍晚,直到分莊歇業,惟願才回府。一到家,惟江揚就將人叫去了,眉宇間藏不住的喜悅,指著桌上的五百兩銀票,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惟願平靜地道:「成家聘我當成二公子伴讀的薪水。」
惟悅嗤道:「撒謊也不找個合理的理由,伴讀什麼時候這麼賺錢了!」
「你不信的話,自己去問成老夫人。」惟願看向惟悅,得到惟悅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她無所謂地撇開目光,將周大聲的事情搬上來,「我與周大聲的事情吹了,他不會再來了,這筆錢足夠惟記布莊起死回生。」
「什麼!」惟江揚頓時橫眉,笑意消失不見,「這麼大的事情,誰允許你自己做主的!」
惟願不緊不慢道:「橫豎都是五百兩,我以為父親只要見到錢,就不會計較那麼多了。」
「你說的什麼話!」惟江揚氣得鬍子直跳。
惟願提醒道:「父親莫要動怒,如果我出了什麼好歹,影響明日去成府做伴讀,恐怕這五百兩銀子也沒了。」
「你!你在威脅我?」惟江揚指著惟願怒道,「你以為有了這區區五百兩,你就能造反不成?」
「女兒不敢,只是將其中的關係利害告訴父親。」
「老爺當心身體。」尹聘一邊安撫惟江揚,一邊對惟願道,「阿願,去成府做伴讀,和你與周大聲的事,並不衝突。五百兩雖不少,可布莊面對的是吳家和司家兩家,若是再加上周大聲的五百兩,布莊的前景才會更穩妥。」
面前這群人,恨不得將她的血肉都榨乾,兌換成銀兩,供他們享用。
惟願微笑道:「周大聲不喜歡我了,不會出錢,母親可以親自去跟他確認。五百兩是不多,但母親房裡應該還有不少價值不菲的金銀首飾,為了布莊,您想必不會吝嗇吧?」
尹聘表情僵硬道:「……自然。」
惟願笑了下,「沒什麼其他事的話,父親母親早點歇息,女兒先行告退。」
惟願轉身,人還沒走遠,身後的聲音就響起。
「父親,你看她,就得了這五百兩銀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阿悅,別惹你父親生氣。」
「又不是我惹爹爹生氣的!」
「老爺喝點茶消消火,阿願自小沒有母親教養,與我又不親近,我也疏於管教,才讓她成了這副樣子。」
……
翌日早上,成府。
清晨的日光從窗外直直照射進來,給昏暗的房間帶來幾線明亮。成老夫人坐在一張矮榻上,對剛進來的人笑吟吟地伸出手,「你來了。」
馮好晴快步過去,握住老夫人的手,順勢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關切問道:「您這兩天身體可好?」
「好。」老夫人輕輕拍了拍馮好晴的手,「好孩子,前幾日就該將你和阿峪的事情定下來的,誰知出了那樣的岔子,委屈你了。」
馮好晴笑容很標準,「我理解的,阿峪心思單純,容易被有心人算計。」
「說起來,多虧了你,不然那天如果她混在裡面,情況只怕更糟。」
「是我應該做的。」
「這幾天你就多往成峪院裡跑跑,阿峪小孩子心性,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多哄哄,很快他就跟你親近了,到那時就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
馮好晴乖巧道:「聽老夫人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成老夫人緩聲道,「成峪絕食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這孩子頭一次這麼倔,怎麼勸都不聽,我只能先順著他的意,把那個叫惟願的女人叫來了,讓她以伴讀的身份暫時待在阿峪身邊。」
馮好晴從進門就一直完美無瑕的笑容,聽到這裡,終於維持不住,「她也在這裡?您怎麼能讓她再回來呢!」
「你先別急。」
馮好晴將手抽回來,臉色很差,幾乎要坐不住,「老夫人,我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同意回來跟成峪接觸看看的,您要我把他當孩子一樣哄著他,這些我都能忍,但您怎麼能把那個女人也放在他身邊!難道還打算讓她做成峪的妾室嗎?」
馮好晴越說越委屈,眼圈很快紅了,她從小被嬌生慣養,唯獨在婚事上不由得自己做主半分。她根本不想嫁給成峪,京中權貴子弟那麼多,哪一個不比成峪強?可父母看中成家權勢,成大公子已經與沈家小姐已有婚約,成三公子年紀與她相比又太小,只能讓她嫁給成二,一個痴兒!
老夫人被馮好晴吵得有些不悅,臉色拉下幾分,但見馮好晴眼淚越掉越多,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好和顏哄道:「只是個侍讀而已,過些日子,等成峪膩了,就把她趕走。」
老夫人又哄了幾句,馮好晴也明白這事無論她高不高興,都已經定了,沒再說什麼,給了台階就下。
等馮好晴情緒穩定,老夫人開解道:「晴晴,阿峪雖然腦袋受了傷,但成家二公子的身份註定了會有其他女人覬覦,今日不是惟願,也會有其他人,避免不了。可是,她能在這裡待多久,全看你的本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一個卑賤的小商女罷了,對付她還不簡單?馮好晴似笑非笑,「您放心,她在這裡待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