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就如之前那紅佛一樣，萬佛順著崖壁，一路向上攀爬，速度卻是極快。
巨大而詭異的軀體，使得幽深的山谷，對它而言，也不過是一面矮矮的高牆一樣。
它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理智智慧，純粹是憑著本能行事，向著山谷之上攀爬，身體表層，更是不斷鼓起肉瘤，然後破裂，整體處在一種極其不穩定、即將爆炸似的危險狀態。
所以林硯不敢靠得太近，玄武神甲，遠遠跟著，也向上爬。
很快，他便感知到，萬佛爬過的地方，都會殘留一種腐朽、污穢的靈性氣息，仿佛蝸牛爬行留下痕跡一般。
若非玄武神甲和摩訶無量體，這種氣息林硯接觸到了，也會感到本能地不舒服，若是讓普通人接觸，恐怕會像毒素一樣入侵，令普通人甚至產生生理、精神上的病變。
林硯想到了上方，魔人谷要塞之中的無數人，若是讓萬佛就這般爬上去，恐怕會讓整座要塞，變成一座鬼城。
「罷了，舉手之勞而已……」
於是林硯操縱玄武神甲，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很快便從側邊繞過萬佛，行至萬佛的上方。
過程中，萬佛自是毫無所覺，等林硯繞到他正上方，萬佛也已經，幾乎爬到了山谷口，林硯極大增強的耳力，已然能夠聽見上方傳來的嘈雜人聲了。
「你們先上去……」
玄武神甲甩動身軀，直接將所有魔人俱都甩飛出去，落在上方的地面之上，三個祭壇，作為保護的重中之重，自然是被羅剎女等人層層防護住。
而林硯，則是深吸一口氣，撤去玄武神甲，輕聲喝道：「青龍，御風雷！」
這一次，他沒有再保留手段，下方那萬佛身軀，足有數百米巨大，比較他來說，簡直如同巨人和螻蟻差別。
於是，天地倏忽間變色，狂風席捲大地，先是一道白芒閃電，劈落在崖壁之上，而後仿佛打開什麼開關似的，無數水桶粗細的雷霆萬鈞，混和蒼茫咆哮的烈風，順著崖壁頃刻蔓延開來！
天地忽然一片銀白，所有光明，都被山崖口，突兀出現的巨大雷池吞噬。
只一個呼吸間，崖壁山石皸裂，整整百米範圍之內，無數千斤巨石被切割劈落，向著下方的萬佛怪物砸落而去。
乒桌球乓！
巨石雖重，可砸在數百米巨大的萬佛巨怪身上，卻好似下了一場碎石雨，根本沒有阻礙它的步伐，甚至將它惹怒，奮力捶打著崖壁，抓起一塊塊萬斤巨石，朝天穹扔出。
只是在靠近林硯之前，都被風雷撕碎。
同時，在一團風雷銀白之中，一道將近一百五十米的巨大青龍，沐浴雷霆暴風，緩緩凝現。
雷霆閃爍之中，它仿佛天地之間多出的一道銳利剪影，使得整個蒼穹世界，都被一股蠻荒凶厲的氣勢占據。
萬佛怪物似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其渾然一體的身軀表層，竟是緩緩凝現出一張巨大的面孔，好似顧雲，又好似無數個人的聚合體，朝著半空中的青龍，發出了比嬰兒更尖銳無數倍的聲音。
林硯此刻，已然懸浮半空之中，衣襟隨著狂風舞動，背後撐起一片雷霆，緩緩伸手向下一指：「去！」
青龍抬首而出，咆哮一聲，連蒼穹的混沌迷霧都被直接震散開來。
萬佛怪物感受到了威脅，抬起一隻手，想要擋在胸前。
青龍卻是倏忽間，仿佛跨越空間似的，越過距離，一隻爪子已然扣在萬佛怪物頂上，空氣劇烈震動，白氣如浪。
萬佛怪物不甘地咆哮一聲，萬鈞重的身軀，直接扯碎崖壁，直接被這一爪擊得凌空飛出！
但它身軀卻是堅韌地可怕，一爪按下，只是令它頂上凹進一個爪坑，甚至還有餘力，試圖伸手再將青龍抓住！
轟！
一聲巨響，風雷爆炸，青龍甩尾悍然擊在萬佛怪物胸口，遠比青龍巨大數倍的萬佛怪物，瞬息化作一顆龐大炮彈，掀起滔天颶風，飛射向崖底！
「不愧是魔神肉體所化，皮糙肉厚，青龍一擊，足以令山石崩裂，山河改道，卻不能擊潰其身軀……」
上面，林硯已經命令還在要塞中的靖王爺，快點疏散要塞中人，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林硯微微一嘆，翻身躍回地面，此刻魔人，已經驚動了要塞中人，但由於林硯給靖王爺傳遞過信息，所以並沒有軍團出現。
林硯再次一展玄武神甲，將所有魔人，包括魔女之王也一樣包裹住，他們畢竟是傀人，若是就這般放走，等於將自己的情報泄露給神靈。
還是……找個地方，殺人滅口的好！
他正欲帶著所有魔人，以及自己的祭壇，儘快離開。
忽然，他停步皺眉，倏地抬頭，看向遮天蔽日的混沌迷霧。
原本平靜、甚至死寂的混沌迷霧，不知從何時開始，像是有了一層核心，翻湧、盤旋，仿佛風暴醞釀，爆發出極大的聲勢。
魔女之王忽的渾身一抖，臉色煞白：「神使，神使來了！」
仿佛是應她所說，一道劇烈的音爆之聲，由遠及近，仿佛一柄利刃，劃開了那風暴一般的混沌迷霧。
一道平平無奇的人形身影，突兀停頓在魔人谷上方，帶來一陣劇烈的空氣爆炸聲。
他看起來，與人類幾乎一般無二，唯獨眉心之處，有一隻巨大的豎瞳，瞳孔好似蛇眼，左右猙獰轉動，他無依無憑，就這般立定頓在空中，周遭的混沌迷霧，仿佛凝成雲霞，在他腳下匯聚，好似騰雲駕霧一般。
三隻眼定定朝下一看，似乎奇怪了一瞬，然後雙手翻卷，接連做了一套極為複雜的手勢。
剎那間，他周遭灰白的混沌迷霧，突然全都染上了一層濃墨似的漆黑色，而後向著他手中急速凝聚，令得整整數公里內的混沌迷霧盡數一空，在他掌心之中凝成了一團烏光流轉、籃球一般大小的黑球。
而後只聽他一聲輕喝：「開！」
霎時間，黑球驟然爆炸開來，勁射出無數道漆黑鎖鏈，如同鳥籠一般，向著四面八方擴展開去，形成一片遮天蔽日，如同傘骨似的屏障，將魔人谷要塞、魔人谷裂口盡數包攏在其中。
「林硯！你怎麼了，快走啊！」
融合後的老秦，個性也隨之有所變化，縮在林硯手中，不斷提醒林硯，想讓他趁著封鎖還沒合攏，快點出去。
但林硯卻不知為何，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懸浮在天空中的那個人影，一動也不動。
漆黑鎖鏈落地，以此為骨，周遭的混沌迷霧紛紛狂涌融入漆黑鎖鏈之中，化為一層漆黑烏光，自下而上蔓延，將所有漆黑鎖鏈練成一片，形成一張半透的烏黑天幕，傾蓋下來，將整個魔人谷盡數都囊括包圍在其中。
「晚了，完了……林硯！林硯你醒醒！」
林硯目中隱約夾雜震驚、彷徨和不可思議之色，一時間竟是難以平復，連老秦對他的稱呼改變，都不在意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忽然操控玄武神甲，將所有魔人俱都彈了出去，而後操縱著玄武神甲收縮形體，向地下一鑽，直接沒入地層之中。
「對啊！伱可以從地下走！天才！這漆黑壁障，根本擋不住你！」
老秦興奮道。
林硯一直向下，向外，以極快的速度，就下潛到兩三千米之深，離開那漆黑壁障囚籠不知多遠，然後就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繼續離開啊，那裡將發生一場大戰，我們儘快遠離，避免驚動神靈才是。」老秦說道。
林硯卻是操縱著玄武神甲，在此處地底世界中，塑造出一個堅固的空腔空間，正好包裹住三個祭壇，順便放下數個無相分身，而後對著老秦道：「我現在，要回去。」
「回去？！回去幹什麼！那神使一看就不好惹，你回去，會很危險的！」
林硯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身子一動，再次操控玄武神甲，以更快的速度，向著原路返回。
不多時，便重新抵達了那漆黑壁障封鎖的區域。
此時，那神秘人形生物，已然沒有懸浮在半空，魔人谷下方，則是傳出一陣陣強烈的震動，仿佛山崩地裂。
顯然，那神秘人形生物，已經下到魔人谷下方去了。
林硯腳下似乎灌了鉛，一步一步，向著魔人谷的谷口走去。
他臉上，極其罕見的，帶上了一絲彷徨和無措，哪怕是身體內，洶湧澎湃，可填山倒海的靈力，也不能使他平靜下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
林硯沒有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地點，以這樣的形式，突兀地遇見了自己，本以為已經死掉，但實則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的人。
以他如今的目力，僅僅只是一眼，他就認出了剛才那漂浮天空中的身影，陌生，而熟悉，正是他那個為了救他，而參加上一屆定等之戰，自此一去不回，卻神神秘秘送來更加神秘的小芷的，他的父親，林墨！
曾經那幻象中，他驚鴻一瞥，看見了林墨的身影出現，眉心處，就是一隻，與此刻幾乎一模一樣的豎瞳！
一個小小的幫派佬，九死一生的定等之戰，本該早已屍骨無存，完全不可能生存下來的人，此刻，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強大姿態，漂浮在半空之中，成為神的使者？！
「父親，爹……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又或者，現在的你，還是我的父親林墨嗎……」
步伐即使再慢，此刻也走到了魔人谷口。
低頭向下遠眺，混沌迷霧因為那漆黑屏障的吸收，已經徹底清空出來，遠遠看到崖底之下，幽深的水面之中，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翻湧，時不時掀起驚濤駭浪，透過水層，還能看見下方，隱約的漆黑巨影搖晃。
顯然，他父親，正在水下，跟那萬佛巨怪大戰。
林硯微微吐出一口氣，輕輕縱身一躍，直接自由落體，飛速墜入那水層之中，洶湧的漩渦，使得他一個小小身影沒入水中，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水流激盪，萬佛怪物兩隻巨手，不斷在水中攪弄起巨大的海潮，憤怒地想要抓住不斷轉移位置的林墨，然而林墨身形極其靈活，速度極快，在水中拉扯出一道道幻影，躲避開萬佛的攻擊。
而他時不時，就會閃爍進到萬佛身前，一掌一拳，擊打在萬佛頭頂，那一片佛像肉髻之上。
但很顯然，他的力量不足以給萬佛怪物真正造成傷害，每一擊，充其量只能擊碎其中一尊佛像，而無法給萬佛真正造成傷害。
「他在吸引萬佛怪物的注意，將之纏住，拖延時間……難道說，還有別的東西要來？」
玄武神甲收縮成原本的人形大小，林硯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潛伏距離戰場最近的地方，操縱水流，使自己幾乎貼在萬佛身體表層附近，冷靜地觀察林墨。
「跟我記憶中的父親，完全不一樣，冷靜、漠然，仿佛一台機器，正在完成自己的任務……」
林硯臉上微微閃過一絲失望，雖然原本就沒有報什麼希望，但真正看到林墨出現，他仍然期望著，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父親過去的影子。
但很顯然，他已經徹底成為了類似傀人的存在，而且從其速度和攻擊力可以看出，其等階比起靖王爺，都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若是他還認我這個兒子，我是不是也可以叫自己一句，神二代了……」
林硯自嘲一笑，藉助玄武神甲操縱水流，仿佛滑行一般，順著萬佛怪物的身體，便滑到了他的頭頂部分。
從剛才貼近萬佛怪物之時，林硯就感覺到了，之前那青年玉像顧雲的氣息，並未徹底消散。
也即是說，顧雲並沒有被萬佛怪物徹底同化。
他就像是萬佛身軀之上的一個異常點，可以作為外界力量注入萬佛身軀的通道。
「正如當初，我在十六臂聖佛陀身上刻定錨點，吞噬吸收其靈力能量一樣，我完全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在萬佛怪物之上，刻錄下八部天龍陣，將之吞噬吸收，從而創造出，一尊類似地下遺蹟中，人造聖佛一樣的身軀，再匹配上我的靈力，或許，可以發揮出，類似寶境的力量……」
他如今雖有靈相種子，但仍是豪境，雖然能弄出五十米青龍，但其實虛有其表，其威力和強度，比起當初他藉助人造聖佛發揮的力量，不到十分之一。
更關鍵的是，借用萬佛力量，他不需要泄露真身，打草驚蛇。
原本他並不打算跟萬佛糾纏，只想帶著祭壇快點離開。
但林墨的出現，讓他改變了想法。
「就讓我看看，我的父親，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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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