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同心殊途（三）
本該是一場愉快的約會，結果剛要開始就搞砸了。
想起姞梁枍曾說過付滄釗愛去的幾個地方，伊春湛挨個跑了個遍，甚至偷偷動用分身卡牌同時搜查，結果都沒看到少年略矮於大部分市民的身影，終是無功而返。
她其實想告訴付滄釗姞梁枍自己的身體也存在很大問題，不止和無墨筆有關，但是眼下連人都找不到，一切都無從談起。
而且小孩跟她說解決方案完全沒用啊，她得找市長說去。
殊不知就在她心中升起念頭的時候，付滄釗的確已經坐上了前往市政廳的公交車。
車上人們時不時相互交談，聲音不大，聽在付滄釗耳中卻無比嘈雜，和發動機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搞得她幾乎聽不見廣播報站。
幸好之前宅在事務所那段時間裡，姞梁枍曾給她做過脫敏訓練，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自主過濾雜音，只擷取想要的部分信息。
她微微揚起脖頸，眼神飄向車窗外，道路兩旁枯槁的樹木飛快地向後掠過，幾乎連成一片。
卡牌都市是一個正五邊形都市。
邊緣用堅固的城牆圍成一個巨大的正五邊形，留出二十五個出口供人出入，其中二十二個在上次獸潮期間開放，卻無一例外接收到了緊急代碼999，全部銷毀。
而且她回來這段時間，似乎沒人提過重新開闢出口通道這回事。手裡掌握的信息還不夠多，她無法確認到底是市長有意重新封閉卡牌都市，還是已經偷偷挖了新的通道但沒往外說。
清柏區位於卡牌都市正中心，市政廳和東榆事務所處在同一條垂線上。付滄釗以前從未考慮過這一層，直到方才伊春湛把事情挑明，她才想起從前查地圖發現兩個地方的位置十分微妙。
近了、又近了。公交車行進了一站又一站，市政廳大樓遙遙在望。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過來這裡是什麼樣子。五年時光留下了許多痕跡，也帶走了很多不愉快的記憶。
唯獨記得，那位和藹可親的市長大人收走了她的守陵人斗篷和執死權杖，前者寄存在市長辦公室，後者拆分成十三個部件，分別藏在卡牌都市的十一個區。
市長說，當她真正準備好履行守陵人的職責、完成守陵人的使命，才能去市政廳取回這些物件，完成南派守陵人的繼位考核儀式。
付滄釗不明白什麼才叫做「準備好了」，她只知道現在的卡牌都市必須儘快下定決心解決問題，否則等到外面的異種大軍壓境，可就來不及了。
她不是對卡牌都市的武力沒有信心，而是忌憚一部分穿越而來的異種。
牠們來自其它世界，身上可能具備卡牌都市無法應付的特殊能力，就像她第一次進入修仙界，縱然師媎們武藝高強，也防不住秦玉異常增強的偷竊技能。
「你好，小姑娘？」正出神，肩頭忽然被人拍了兩下。付滄釗抬起頭，朝聲音來源看去，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拄著拐杖，笑眯眯地看著她。
「……你好。」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
老太太問她：「孩子，你是遇上什麼不愉快的事了嗎？」
付滄釗不明所以地搖搖頭：「沒有。」
「沒有不愉快，那怎麼身邊沒跟著大人，離家出走了？」老太太驚疑不定地上下掃了兩眼，上手揉了兩把亂糟糟的暗藍色頭髮，「孩子，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跟我說說……」
「去市政廳辦點事而已，讓您擔心了。」付滄釗笑了笑，臉頰飛起兩團紅暈，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噢，原來如此，」老太太如釋重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還在想，誰家監護人心那麼大，放你一個小孩子出來亂跑！」
「我不小了，」付滄釗試圖反駁，「再過兩個月就過十八歲生日了。」
聞言，老太太哈哈大笑：「那不還是孩子嘛！」
付滄釗不說話，只往上扯了扯圍巾，蓋住半張臉。
一直到公交車廣播提醒市政廳大樓到了，她才如夢方醒，逃也似地下了車，快步走向熟悉又陌生的建築。
穿越了那麼多世界，甚至在一個世界裡度過了數萬年時光，她一直認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卻不想卡牌都市仍舊當她是個沒成年的小孩。
也許她的確還是那個倔小孩。
長不大的倔小孩。
身處繁華的都市，很多人圍在身邊，依然倔強地尋求孤獨，仿佛世界上只有孤獨能夠永遠和她相伴。
與此同時，她還渴求關愛，渴求撫摸，渴求溫暖。
真奇怪。
有時候她會想，既然自己喜歡的東西彼此衝突，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的認知出了錯，她其實並沒有想要尋求孤獨，而是她想要的和多數人的理念相悖，才導向了「孤獨」的結果？
到底是什麼呢？
如果問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她大概會說，想要一個沒有異種的世界。
所有人彼此相愛，也愛著自己筆下的角色，賦予她們高貴的出身和美滿的家庭，而不是先打造一個充滿苦難的環境，再指揮她們衝出苦難。
那一定是個美好的、不切實際的夢。
而她想要夢成為現實。
——
在卡牌都市，想見到市長並不難，跟市政廳前台說明要求，並把身份卡遞過去就好了。
「確定求見市長？」前台姐姐掃了付滄釗一眼，心中帶有疑慮，但出於職業素養，她還是一聲不吭地接過身份卡，將信息錄入QY系統。
QY系統負責篩選求見的人是否具備見到市長的資格，如果有，就會開啟特殊通道，期間必須封閉一切感知，由專人護送至市長辦公室，訪問結束後同樣封閉感知，由另一個人帶到秘密出口。
一般來說，能被系統判定為有資格單獨與市長會面的人少之又少。
付滄釗的身份卡顯示，她只有四等市民的級別，系統卻第一時間為她亮了綠燈。
這下前台心中的疑問更多了。
面上仍舊笑盈盈地把身份卡還給付滄釗，示意她到系統指示的位置等候接待人員。
「這種等級還有資格接觸市長，真少見。」前台腹誹道，悄然點進登記名單的詳情頁，果不其然在某個角落翻到五個灰撲撲的小字：保護性降級。
又在卡文。
這一陣卡過去應該能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