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璜雅致的臥室。
月白色輕紗窗輕輕飄晃,加濕器內沾染著花香的水霧裊裊漫出。
中央的床鋪上,少女雙眸輕閉,睡容安靜而寧和,有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打濕枕面。
距離在法國賽車場上昏過去,她已經整整這樣昏睡了一個月……
*
盛家大小姐盛鳶出生時曾被一大師卜過一卦。
大師道——此女乃難逢難遇大富大貴之命,只是唯一缺憾的是三魂七魄中有一魄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這是丟失本魄後又被不屬於主體的魄體修補過後留下的痕跡。
不過,要說大礙卻也沒有那麼嚴重。
盛父盛母並不放心,生怕女兒會受到一丁點兒不好的影響。
事實證明大師的話無誤,盛鳶身體健康,與同齡孩子相比並無區別,且她還格外的聰慧穎異。
這種如常在盛鳶七歲那年被打破——
不同於尋常小孩子愛玩愛鬧的脾性,盛鳶的性子稱得上有些高冷,她只與家裡人親近,對於外人她則是非常的認生,從不結交同齡夥伴,也不喜歡出去外面。
為此,盛鳶的啟蒙老師盛父都是聘請的專業老師親自到家裡授課。
這也是外界知道盛氏地產董事長有位千金卻沒什麼人見到過這位千金的原因之一。
彼時,盛家三位小少爺處於最頑皮的時候,他們見不得妹妹整天悶在屋子裡,在某一天他們偷偷將妹妹從家裡帶到了遊樂場玩耍,才玩了趟旋轉木馬,一轉身,妹妹就不見了。
仨小子頓時天都塌了。
正要慌忙告知家裡,妹妹又回來了。
妹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牽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子。
男孩子衣服舊舊的,被清洗到泛白,五官卻生得精緻好看。
「是我撿到的。」妹妹說:「他是我的了。」
仨小子面面相覷。
要知道,這可是妹妹從小到大第一次主動「結交」外人。
妹妹帶著這小男孩回家,給他分享玩具,給他遞糕點。
保姆端著切好的水果上樓給盛鳶吃,沒在臥室看到人,最後在衣櫃裡找到了盛鳶和那個被她「撿」到的男孩子。
男孩子背靠在衣櫃,盛鳶軟軟的臉枕在他的腿上,窩著睡著了,睡得正香。
天色漸暗。
盛父報了警,男孩子要跟著警察離開,待在警局直到親人來領。
盛鳶嘴一癟,眼淚啪嗒掉下來。
男孩子臉上划過慌張,笨手笨腳拿過紙巾給盛鳶擦眼淚,盛鳶緊緊攥住他的袖口,眼淚根本擦不完。
盛父盛母從未見過女兒這樣,嚇得不輕,便和警官商議,警方聯繫到這男孩子親人之前,這段時間都讓他待在盛家。
男孩子告訴盛鳶,他的名字叫時硯。
自從將時硯帶回家,盛鳶臉上總是掛著笑,她對時硯的關注度引得三個哥哥都要吃醋。
與此同時。
盛父盛母也幫找到了時硯的家人,了解到時硯的身世——父親不詳,母親有時好時不好精神方面的疾病。
著實可憐。
盛父盛母見女兒如此和喜歡時硯玩,便想著乾脆就留時硯在盛家,至少能讓這孩子今後衣食無憂。
他們打算先詢問時硯的意見,而後再去與時硯的那位母親進行溝通。
但就在這時,盛鳶忘記了時硯。
對,是忘記。
從某天的清晨開始,盛鳶一睡不醒,所有醫生都說盛鳶身體並沒有半點問題,單純就是在睡覺,深度睡眠。
這沉睡,持續了整整一周。
等醒來後,盛鳶看向時硯的目光全然是陌生,她問盛母:「媽媽,他是誰?」
盛母詫異:「……他是時硯,是鳶鳶最喜歡的朋友。」
盛鳶打量時硯良久,搖頭:「我不認識他。」
盛鳶徹底忘記了時硯——就仿佛是時硯這個人從她的記憶中被摘乾淨了一般。
時硯拒絕了盛父盛母的收留,離開了盛家。
也正是從這年開始,盛鳶患上了失眠症。
盛父盛母不知尋找了多少專家,盛鳶的失眠症始終得不到好轉,而他們也察覺到盛鳶經常會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待著,他們希望女兒變得開心,想到之前女兒帶回家的那個男孩子,覺得是不是為女兒多結交點玩伴會變好呢。
於是。
盛父盛母在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宴請的對象都是世家圈裡與盛鳶同齡的小少爺和小小姐。
那日,盛家被裝扮得十分童趣。
全部都是小孩子的歡聲笑語。
其中有個小少爺帶來了自己的愛寵,是一隻小香豬,他牽著豬到處跑,因為跑得太快摔了一跤,啃了一嘴草,這時他的豬吭哧吭哧跑過來,豬鼻子直接拱到了他的嘴巴上。
引來哄堂大笑。
都在嚷嚷著這有人被豬親了。
盛鳶看著卻無動於衷,直接不感興趣回了臥室。
盛父盛母明白,問題好像不出在玩伴多少,而出在玩伴是誰上面。
其實盛母曾旁敲側擊過盛鳶,問她記不記得時硯,盛鳶的回答一直都是反問時硯是誰,她還是不記得時硯,之後,盛母便不再問了。
盛鳶十六歲時遭遇了一場綁架,幕後黑手是盛家旁支盛鳶爺爺的親弟弟盛鋒,盛鳶被救及時,毫髮無損。
而盛鋒這一脈直接被盛家家主也就是盛鳶大伯動手清除乾淨,踢出家族,趕至偏僻地界,再無翻身之日。
盛母擔心女兒,讓盛鳶住院觀察兩日。
夜晚。
盛鳶失眠,披了件外套坐在醫院花園橫椅上吹風。
不經意的抬頭,她與一雙漆黑的眼眸對上。
眼眸的主人是個少年,戴著黑色棒球帽,帽檐下是張冷清陌生的臉。
盛鳶卻對他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她正要起身走過去,被少年敏銳察覺,轉身就走。
「站住。」
盛鳶脫口而出。
但他沒停。
分明只是個陌生人,可盛鳶看著他走掉莫名鼻尖發酸,心頭湧上委屈。
「你站住——」
她喊第二遍時他腳步停住了,沒有轉身,只站在原地。
盛鳶快步走過去,將他的臉看得更清晰了,腦海里還是搜刮不出有關這張臉的任何印象,她問:「我們……是不是見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