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惡僕
席是好席,宴是好宴,至少飯菜酒肉夠檔次,再加上老劉跳大神般的才藝表演,氣氛談不上是歡快融洽吧,至少也是摳腳尷尬。
但尷尬歸尷尬,哥幾個暫時不用享受淳樸民風了。
直到嚴松那邊拜完堂走出來一一敬酒,氣氛才由嚴到松,老劉嚎了半天可算能歇會嗓子。
小雨淅淅瀝瀝,對吃席沒有太大的影響,反倒別有一番滋味。
「師父,別光喝酒啊,多少吃點菜。」老康將那盤大肘子挪了挪。
莫聞山又美滋滋溜一口,感慨道:「老子怕沒有這好牙口,搞不好好的吃不了兜著走。」
身旁的老康和老劉一頭霧水,心想您老也要考東北大學麼?咋一套一套的,再說這肘子燉的挺爛的啊。
沉默了一會,兩人都想到老爺子說的話必有深意,只是他老人家做謎語人,誰也沒法撬他的嘴,除非他主動想點破。
吃不了兜著走?
摟席打包?
另一頭,趙三元和秀才兩個年輕人在仔細對著眼下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和線索,試圖將一團亂麻捋出清晰的條理,因為回想起整個事件的源頭,就是過花園口時候的那名艄公。
河水濤濤,渡口南北就他一個撐船的,仔細想想他的出現跟他的消失沒有區別,都是毫無預兆,換言之,有沒有可能他就是蹲點等著?
之後過鄭縣往南月村去,距離十里左右就陷入混亂的大風水中難以脫身,怎麼走都走不出去,紅白撞煞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現。
那麼從另一個角度去想,如果真是個陷阱,它們為啥要當面鑼對面鼓的干?搞突然襲擊豈不是更輕鬆?
接下來就是南月村,剛到村外的時候往裡看跟荒村沒啥區別,半點動靜也沒有,是老爺子使了招後,南月村忽然變得熱鬧起來,只有那頭驢不省驢事,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也不清醒。
沒有靈火死氣沉沉卻活蹦亂跳的小孟和嚴松,表面上相親相愛,可許多細節昭示著互有芥蒂恩怨的彆扭村民,晚上披麻戴孝,白天道賀吃席。
最最最難以接受的是,連對時間的認知都出現了巨大問題,嚴松本應該是明天成親才對,怎麼變成了今天?
再加上嚴家內部的神秘庫房和留聲機黑膠片,根本找不到將它們串聯起來的關鍵線索。
波詭雲譎。
硬要說的話,也就是夜祭和娶親跟紅白撞煞類似,只不過前者是死的,後者是活的,平心而論關係並不大。
秀才輕聲道:「不管怎麼說,跟嚴家肯定脫不開干係,而且我仔細想了想,那天小孟不讓咱們往周家這邊走,真的是因為讓咱們避嫌?」
趙三元搖了搖頭,「再者,村民們兩次集體變得凶神惡煞,跟周家的關係更大些,總之現在縮小了範圍,等回去了先仔細查查嚴家,再來查周家。」
「還來?怕不是忘了昨晚有多危險了?要調查就趁天還亮的時候調查得了。」
「道理我都懂,可人家畢竟是大喜的日子,咱們偷偷摸摸的確實不地道,實在不行就等明天的吧,還有個事兒,你發沒發現打咱們進南月村開始到現在一直欠缺著什麼?」
秀才立馬明白三元指的是什麼,他在之前不久也察覺到了這個盲點。
南月村最大的土豪,牛老鱉他一直沒出現,甚至連牛家人好像都沒有,仿佛這村里就沒有他這一家。
可作為本地最有權勢的鄉紳,平常不說修橋補路,最少也得吆五喝六吧?尤其是村里辦紅事情,那最該刷存在感了,然而牛家人連個面都沒露,秀才之前偷摸的去看了帳本,確定上邊沒有一個姓牛的。
話又說回來,人家願不願意來隨份子是個人自由,但問題是南月村上上下下那都是相親相愛兩肋插刀,這麼一看問題就很大了。
正當哥倆交流之時,老天爺算給點面子,大雨一直憋著沒有嘩嘩下,讓嚴松能提著酒杯醉醺醺的走來,敬酒終於敬到了最後一桌。
雖然是萍水相逢,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神秘難測,可哥幾個對這個人的感官一直很好,所以包了個大紅包,嚴松於情於理也得來好好敬敬酒。
他先是滿了一杯先敬老爺子,剛想開口,卻聽陣陣誇張的拍手聲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有幾個壯漢跨過了周家門檻走了進來,走路帶風鼻孔朝天,恨不得把『老子不好惹』幾個字刻在腦門上,妥妥的反派造型。
這幾個人的到來,也讓氣氛急轉直下,正吃席的村民們都縮了縮脖子,瞧瞧,連害怕的動作都齊刷刷,他媽的就詭異到離譜。
「呦呵,大喜的日子也不請我們喝杯喜酒?不喝就不喝吧,你越拖越大的窟窿是不是得堵一堵?」為首的男人拿起帳本看了看,隨即喜笑顏開,「呦呵,還真沒少收,勉強夠還上利息的了。」
周士敬趕忙上前賠笑說好話,不想把事情鬧大的樣子,這讓趙三元微微皺起了眉頭,誰家在大喜的日子來要帳?怎麼著也得避開婚喪嫁娶吧,不怕生孩子沒腚眼?
但這種事情在炎黃大地上隨處可見,越是民不聊生,放印子的就越多,不需要生產,只需要等錢生錢就行了,前提是要捆綁著暴力和血腥。
被高利貸壓垮的家庭數之不盡,賣兒賣女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數。
問,就不能不借高利貸?
答案很殘酷,當飢餓能導致以百萬計的平民死亡時,想活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借錢,即使是飲鴆止渴,至少能先不被餓死。
趙三元不清楚老周頭借錢幹啥,但這種老學究都是有點風骨的,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願意張嘴。
之後聽雙方的談話,直到為首的壯漢外號牛四,好嘛,牛家人總算是漏了面,附和對土豪劣紳家惡僕的刻板印象。
砰——
或許是沒嘮明白,也可能是那句話刺激到了牛四,他一把推倒了周士敬,冷笑著破口大罵:「給你面子叫你聲周叔,不給你面子你就是個糟老頭子,都民國了,還擺你家祖上闊氣的譜?別忘了是你欠錢,不是老子欠錢。」
說話間,他沾滿泥巴的鞋底踩向了周士敬,村民們個個敢怒不敢言,連個屁也不敢放,絲毫沒有之前嚇唬趙三元幾人的架勢。
但下一刻牛四就被趙三元一把扯到旁邊,護在周士敬的身前,「有事說說事,別欺人太甚。」
牛四被幾個手下扶起,高聲道:「伱誰啊你?他欠錢我要帳,天經地義,再說我們是有操守的好不好?是拖了太久沒辦法才來。」
「呵,放印子的還他媽講職業操守,跟說袁大腦袋精忠報國一樣可笑,不管是不是欠帳,今天都給老子滾蛋。」
面對這麼硬氣的年輕人,牛四顯然不想低頭,也沒道理低頭,可他態度很快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撂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狠話便離開,因為他看到趙三元刻意撩起的小褂,腰間別著一把手槍。
突如其來的危機因趙三元的挺身而出暫時化解,周士敬和嚴松都上來連連道謝,只是經過這麼一折騰,還算不錯的氣氛也沒剩多少,宴席很快散去。
等哥幾個剛出周家大門,頓時大雨傾盆,等回到嚴家的時候,外面陰雲蓋頂電閃雷鳴。
就這鬼天氣,調查什麼的別想了,只能老老實實待著。
「兩家人是真有先見之明,要是迎親回嚴家,那都得澆透了,留在周家洞房也挺好。」老劉烘烤著外衣,剛才他出去給驢蓋草蓆被澆成了落湯雞,爆炸頭亂糟糟的貼在頭皮上。
莫聞山估計是喝多了,回來後倒頭就睡,愜意的很,其餘幾個誰也睡不著,都各自打發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人。
周士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