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在浴缸里泡了半個多小時,身體才慢慢恢復過來。
「叩叩——」
敲門聲響起,林宜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姐,我能進來嗎?」
林靜側過頭,「嗯,你進來吧。」
衛浴間裡霧氣蒸騰,林宜端了一盤水果進來,放在了浴缸旁邊的椅子上,順便觀察了一下林靜的狀態。然後她小心翼翼的問:「姐?」
「我沒事。」林靜擠出一個笑容。
為了讓林宜安心,她伸手拿了一塊西瓜。
池子裡全是泡沫,林靜整個人都泡在裡面的時候還看不到,此刻她的手臂一拿出來,林宜就發現了她手臂上的一大塊淤青。
「這是怎麼了?」林宜抓住姐姐的手,盯著那大片的淤青,眼眶瞬間紅了,「姐,殷家人對你做了什麼?他們是不是打你了?」
「沒……」林靜搖頭,「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林宜不相信,伸手拂開水面上的泡沫,便看見了林靜身上其他的傷痕。
「小宜……」林靜將雙腿蜷起來,「我真的沒事。」
「這些傷痕……」林宜不敢想像,這幾天姐姐遭受了什麼。
林靜沉默了幾秒,知道是瞞不過她了,便說:「是他們打的。」
「他們怎麼能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動手?他們還是不是人?」林宜握緊雙手,因為憤怒聲線發著抖。
「好在只是一些皮外傷,不要緊。」林靜寬慰她。
林宜知道她這是不想追究了,畢竟大家都知道,葉凜是看殷家人臉色做事的。況且這次殷瑤的事情,林靜心裡也很愧疚自責,便想吞下這個啞巴虧。
林宜將窗簾拉上,房裡的窗戶都關上,又取來跌打酒,給林靜身上的傷都擦了一遍。
期間,林靜問:「殷瑤的腿……」
林宜手指頓了頓,道:「聽說好像是徹底不能站起來了。」
林靜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會這樣,我當時應該極力抓住她的。」
「姐,誰也不會未卜先知,意外發生往往都是在一瞬間的,你當時沒反應過來也是情有可原。這件事你固然有責任,可若不是殷瑤隔三差五的去煩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不要太過自責了。」
林靜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小宜,你變了。」
「嗯?」
「如果是以前,肯定是換做我來安慰你的。沒想到今天,卻變成了你來安慰我。」
林宜伸手抱住她,「姐保護了我這麼多年,我自然也要好好的保護姐姐。」
林靜很累,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
林宜想了想,給葉凜去了個電話,告訴他,林靜已經回來了,人在她這裡。
她一是怕葉凜擔心,二是想留姐姐住一晚。
葉凜平時是很黏林靜的,若是換做從前,他肯定不同意讓林靜留宿,再晚都會來把人接走。可是這一次,他卻很爽快的答應了,甚至也沒多問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
陸氏。
陸硯南結束一天的工作,季薇薇把丁永帶了過來。
「陸總,丁醫生來了。」
陸硯南抬手摁了摁眉心,神情很是倦怠,「你來的正好,開始吧。」
說話間,他起身走到了沙發邊,脫下外套,人躺了下來。
季薇薇則一言不發的退出門外。
丁永拉上室內窗簾,光線暗下來之後,他坐在了陸硯南的旁邊,開始進行催眠療法。
十幾分鐘後,陸硯南睜開了雙眼,卻什麼都沒看到。
丁永也皺著眉,似乎很是不解的樣子。
陸硯南坐起身,目光在四周環視一圈後,略顯失望,「又失敗了?」
丁永默默無言的,表情十分沉重的點了點頭。
陸硯南只覺得頭疼如裂。
已經好幾次了!
後面的每一次催眠,都失敗了。
他睜開眼,再也沒有看見過他想見的人。
堵在心中未來得及問出口的話,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心頭,一日一日的累積,快要將陸硯南的精神壓垮。
他用雙手撐著太陽穴,「怎麼會這樣?」
丁永遞過來一杯水,和兩顆止痛片。
陸硯南想都沒想,吞了下去。
藥需要時間生效,而他此刻的痛苦,就必須生生受著。
陸硯南靠在沙發上,仰著頭,感受著頭裡面的神經撕裂感,眼底橫著幾條血絲。
丁永道:「陸總。您要是有時間的話,咱們最好還是去研究室吧?」
陸硯南側首看向他,「什麼意思?」
丁永環視一圈,「雖然您的辦公室很安靜,但是畢竟不是專業的地方。前幾次的催眠都是在研究室成功的,在您的辦公室,一直都是失敗。我覺得,要不然還是回研究室看看呢?」
陸硯南點頭,「現在就去。」
丁永開車,陸硯南坐在后座。汽車駛出停車場時,陸硯南撥通了林宜的電話。
「喂,小宜,我可能要晚一點回來。嗯……你不要等我了,早點休息。好,晚上見。」
僅這一通電話,陸硯南像是用盡了全身氣力。
他無力的靠在座椅上,整個人備受煎熬。
丁永的車開的很快,不出二十分鐘,就抵達了研究室。
這個點,研究室的其他人早就下班了。
丁永作為內部人員,用門禁卡打開了門,順利的帶著陸硯南進了治療室。
可能是這二十分鐘的車程,本就讓人昏昏欲睡。也可能是止痛片起了效果,陸硯南一躺下來,便覺得眼皮子發沉。
丁永點了一支氣味特殊的香,每次給他治療的時候,都會點。陸硯南聞著那氣味,覺得挺舒心的。
這一次的催眠,幾乎不費勁。
陸硯南慢慢沉入夢境,丁永才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後,門又從外面輕輕推開,一身純白連衣裙的沈禾走了進來。
因為後面這幾次,陸硯南一直忙,所以都是丁永去陸氏給他治療。但是沈禾不方便跟進去,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
沈禾在椅子上坐下來,握住陸硯南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摩挲。
過了會,陸硯南眼睫輕輕顫動,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神是平和的,「媽?」
沈禾知道他錯認了自己,但是沒有關係,她願意做他的藥引。
也是唯一的藥引!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麼方式並不重要!
重要的也不是結果,而是整個過程!
沈禾微微彎唇,眸色溫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卻並未說話。
陸硯南躺著,語氣平和,「媽,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這就是陸硯南的心結。
無論在誰的面前,他都努力掩飾這個心結。如今他想問清楚這個問題,只要問清楚了,他就沒有遺憾了。
沈禾伸手,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臉頰,「硯南,你是我的。」
陸硯南皺眉,「我父親是誰?」
「……」這個問題沈禾哪裡會知道?
她避而不談,轉移話題道:「這不重要。」
「不……」陸硯南坐起身,情緒忽然變得激烈,「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媽,請您告訴我,我到底是誰的孩子?您當年和陸振東在一起的時候,是否真的不貞不忠?」
沈禾有點被嚇到,但她很快緩過來,試圖安撫他,「硯南,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不提了好不好?」
「不好!」陸硯南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站起身,原本蓋在身上的薄毯落在腳下,他兩隻眼睛緊緊的盯著沈禾,眼神里全是偏執,「告訴我答案!我有權知道真相!」
「我……」
他的力道很大很重,表情也有些嚇人。眼底那些原本已經退下去的紅血絲,這會兒又全都冒出來了,甚至比先前更多更可怖。
「南哥……」沈禾一時口誤,忽然叫錯。
陸硯南狠狠一怔,「你剛才叫我什麼?」
「硯南!」沈禾趕快糾正,可她慌亂的神情已經出賣了她。
陸硯南不是好糊弄的,他環視一圈四周的環境,眼中的懷疑越來越重。
沈禾見狀不對,手指摸到口袋裡的針管,趁陸硯南不注意,歘的一下扎進了他的手臂上。
刺痛感傳來,陸硯南猛地一巴掌抽過去,打掉針管的同時,也不偏不倚的甩了沈禾一耳光。
「啊——」沈禾被抽的一個趔趄,撞在了柜子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丁永應聲推門而入,和陸硯南的視線對撞。
「陸總……」
陸硯南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騙局,轉身想走,高大的身形卻晃了晃。沈禾剛才扎的那一針起了效果,陸硯南轟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丁永關上門,匆匆走過來,質問沈禾,「怎麼回事?」
沈禾搖頭,「我不知道……他好像知道了我們在騙他了!」
丁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彎腰將陸硯南從地上攙扶起來,弄回到躺椅上。
這期間,沈禾也回過神來,站在躺椅旁邊,看著陷入沉睡的陸硯南,她有點慌了,「現在該怎麼辦?他知道了,就不會再繼續來治療了,我以後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閉嘴!」丁永不耐煩的呵斥。
該頭疼的人是他才對!
他的治療方法明明是奏效的,怪只怪沈禾演技不佳,差點搞砸了他的學術研究!
她見不見面的,算個屁啊?
他的這份學術研究,一旦成功,那可是會轟動全世界的!
「丁醫生,你快想想辦法啊!」沈禾只安靜了不到十秒鐘,就又開始亂喳喳了。
丁永闊步走到門口,一下拉開了房門,冷著臉道:「出去!」
「丁醫生……」
「滾出去!」丁永徹底沒了耐心。
對這種蠢貨,他實在是看不上的。要不是二爺有吩咐,且她對陸硯南的治療有幾分幫助,他是斷不會用這樣的蠢貨的!
沈禾不甘心,可是看丁永的臉色,她也不敢再待下去,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
丁永將門關上,鎖死,又迅速的去點了兩支薰香,開始對陸硯南進行更深層次的催眠……
——
次日清晨。
林宜醒來時,發現床上空空,除了她自己,不見陸硯南的身影。
她起來在臥室里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陸硯南回來過的痕跡。
林宜皺眉,他昨晚沒回來嗎?
帶著疑問下樓,廚房傳來響動,走近時便能嗅到食物飄香。
林靜正好端著早餐出來,「起來了?剛好,洗手吃早飯。」
林宜剛想去餐廳,門鈴卻在這時候響了。
打開門,外面是快遞員,「林宜住這裡嗎?這是她的快遞。」
「我就是。」林宜看到東西,眼睛亮了一下,簽了快遞單,抱著紙盒子進屋。
早飯也不吃了,就在客廳里拆起了快遞。
林靜走過來,「拆什麼呢?」
林宜沒說話,將紙盒打開之後,把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放在桌上。
林靜看見那些東西,眼神滯了滯,「這些是……」
「是不是覺得很眼熟?這些就是你辦公桌上列出來的那張香水清單里,所有的香水。」
林靜在旁邊坐下來,隨手拿起一瓶查看,又問林宜,「你怎麼知道我正在查這個?」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林宜道,「看來被我猜對了。姐,你怎麼忽然對這些感興趣了?難道是想開發香水系列了?」
林靜搖頭,「我哪裡有那個本事?」
她捏著那香水盒子,翻轉過來查看成分表,道:「自從上次和喜韻交惡後,一直都在被暗中針對。我查過,基本都是麥太太做的。喜韻的楚韻兒,就是她的侄女。」
「嗯。這個我知道。姐是有什麼打算了嗎?」
「要想解決麻煩,就得從根源入手。認識羅麗潔的人都說她不喜歡多管閒事,是個閒散性子,怎麼偏偏就盯著我們不放了呢?我那天見到她,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後來就讓人側面打聽了一下她用的香水牌子。」
「然後呢?」林宜聽的津津有味。
「你不覺得奇怪嗎?香水本來是歐洲人發明出來,用來遮掩身上的氣味的。哪有人用了那麼濃烈的香水,還蓋不住味道的?那她得有多臭啊?」
林宜想到盛雨萌的話,「我聽說這種香水,正常人用就沒事。但是有體味的人用,只會雪上加霜。如果長期使用,對嗅覺也會有損傷,還會造成不可逆的體臭。我記得之前見羅麗潔,她身上還沒這種味道的,上次見她,的確是聞到過一些。不過就算她自己聞不到,難道也沒人告訴她嗎?就算外人不好意思說,麥志剛總會說的吧?」
說到這裡,林靜的神色多了幾分深邃,「你知道這個牌子的香水,誰是設計者嗎?」
「誰?」
「喜韻的楚韻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