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華半蹲著,雙手扶著膝蓋,觀察起那些趴在桌子上的屍體。獵人們直勾勾地盯著屍體,舉著獵槍,槍口對著那三具屍體。這是張文華叫他們這樣做的,張文華天生有陰陽眼,他發現這三具屍體的頭上隱隱約約籠罩著一層黑氣,知道這三具屍體隨時都會有詐屍的可能。用張文華的話來說,這種行屍走肉叫做「陰頭」。
這些人的死相非常奇怪:披頭散髮的頭上掛著一張腐爛的臉,屍體穿著的破片衣服東破一個洞,西破一個洞,而且身上大部分都是咬痕。屍體趴在麻將桌上,已經白骨化的手扶著布滿灰塵的麻將。有一隻的手甚至斷了,正在地上靜靜地躺著,白色的蛆蟲在屍體的眼睛裡,嘴巴里,傷口中,骨頭間來回蠕動著,樣子實在不忍直視,令人作嘔。
「嘔——真的……太噁心了!」王小軍用手捂著口鼻乾嘔起來。夏俊生連忙去拍他的背。
「天啊。死相這麼慘烈,一看就是被什麼東西給襲擊了!不過……真是太噁心了!」連一向大大咧咧的宋升都嫌棄的轉過身去。他看了看屍體身上的咬痕,突然說:「對了,從這咬痕來看,會不會是那個什麼血眼兔給咬的呀?」
「非常有可能。」張文華摸著下巴,說,「這咬痕明顯是被毒牙咬的,而且,你看這。」張文華指了指其中一具未完全腐爛的屍體的肉,那上面是一根根黑色的線。張文華又說:「從這些黑線來看,就是中了血眼兔的毒。看來這個地方也不安全……喂,宋升,棚子的門關好了嗎?」
宋升結巴了,說:「關……關好了呀……夏俊……夏俊生看到我關了……」他一邊說一邊看向夏俊生,夏俊生正在照顧王小軍,看到宋升和張文華在看他,連忙點頭。
「宋升!老實交代,到底關好了沒有?!」張文華皺著眉頭問。
宋升無奈,只好讓夏俊生去檢查。夏俊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
他緩緩轉過身……
「哇啊!!」夏俊生轉過去的那一剎那,他忽然尖叫了一聲,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剛才進獵人棚時,宋升可是把門鎖的嚴嚴實實,可現在門卻打開著,刺骨的寒風正在呼呼吹進棚子。
「是誰開的?」宋升問獵人們。可是獵人們只看到宋升鎖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是誰打開了門。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開著的門,恐懼正籠罩著每一個人的心頭。
「到底是誰開的?!」宋升急了,輕吼起來,顯得一副嚴肅的樣子,「反正不可能是外面倆人,這門的鎖被我鎖在了裡面。」
可是獵人們還是誰都不知道。
「宋大同志,我說你不知全面的情況下,就不要隨便冤枉別人好不好?」張文華又皺起眉頭,說道。
「好了,我罷了,不追究了。」宋升無奈的聳聳肩,說道,「張碩,你去把門關一下。」
張碩說了一聲「是」,就往門那個地方走去,「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好了,關上就沒事了。咱們等會……啊!」夏俊生一邊說話一邊轉身,當他看到麻將桌那裡時,不禁又尖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你嚇我一跳,幹嘛這麼大驚小怪呀,啊?」宋升被夏俊生的突然喊叫給嚇了一跳,他一邊轉身一邊看向夏俊生。可當他轉身後,不禁也吸了一口涼氣。他的膽子比夏俊生大多了,至少沒有尖叫。
在麻將桌的第四個座位上,又憑空出現了一具屍體!
「媽呀,詐屍了,真的詐屍了!」夏俊生慌亂極了,說出的話明顯有些發顫。
「咦?」宋升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你們看那第四具屍體,他好像……感覺有些面熟啊!」
「真的耶!」張碩說道,「這……不就是剛才在衰蟒山腰被血眼兔咬死的那位不是嗎?」
「啊?!」夏俊生瞪大了眼睛,脖子向前一伸,做出了一副「一臉懵逼」的表情,「沒有人把他抬過來呀?他怎麼過來的?」
「會不會……你們還記得……那自動開起來的棚門嗎?會不會……是這傢伙的亡靈……飄進來了?」宋升喘著粗氣,說道。
「冷靜!」張文華大聲說,瞪了宋升一眼。大家知道張文華的厲害,於是都安靜下來了。
但是宋升的烏鴉嘴再一次的靈驗了,四具屍體身上突然開始長出刺一樣的鱗片,從脖子開始,慢慢長出,就像有生命一般,慢慢爬滿全身,不時發出「嘶咔,嘶啦」的聲音,聽起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幾個獵人望著這幾具屍體,端著獵槍呆呆地愣著,甚至都忘了開槍!
幾乎是同時,四個大陰頭的眼睛裡流出一道道的血,而鱗刺已經布滿全身,寒氣逼人。
在眾人的驚恐注視下,屍體把頭微微抬起,其中一個晃晃腦袋,就像沉睡了千年的惡魔從地獄裡甦醒了一般。然後,它們將毫無生氣的、沒有瞳孔的眼睛看向了眾人……
「不好,詐屍了!」張文華快速地抽出軍刀,將刀橫在面前。「你們掩護我,我去殺了它們,注意不要走火。」
幾個獵人這才被張文華的喊叫弄回過神來,紛紛向陰頭們射擊,「砰砰砰」巨大的槍聲在這狹小的獵人棚里來回反射,格外刺耳。等到被子彈激起的煙霧散盡,三隻陰頭依然毫髮無損地坐在那裡,只是它們的眼睛變得更紅了。
突然,其中一個大陰頭躍到空中,四肢著地。它落在的地方,一圈的粉塵被震到了空中。
「天啊!」夏俊生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聲,「這簡直是長了鱷魚片的鱷人嘛!」
夏俊生說的沒錯,這大陰頭把嘴巴一咧,一口尖牙掛在血紅的牙齦上。身上長滿了鱗片,四肢彎撐在了地上,紅著的眼睛虎視眈眈,鼻子裡呼呼吹著熱氣,分明身體是鱷魚的,體型是人的。
突然,原本閃著黃色的火光的蠟燭,快速地向左邊飄,就像是一隻黃色的旗幟被風吹著的一樣。突然,又一個大閃,火苗立了起來,可是不再是令人溫暖的黃色,而是令人冒冷汗的、幽幽的綠色發青的光。
「咦?這火光怎麼他媽的是綠色的?」張碩歪著頭問。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為首的那個大陰頭,也就是被血眼兔咬死的那位獵人,向他撲了過來。
但是張碩的膽子比一般人大多了,他大叫一聲,把獵槍反過來拿,對著撲過來的大陰頭就是一槍托。
這一槍托打亂了陰頭的計劃,陰頭被打翻在地,但是對它沒多少傷害。當它爬起來準備再次撲向張說時,張文華一揮手把指揮軍刀甩了過去。
這刀扔得好!扔出的軍刀直插進了陰頭的腦袋。還帶著陰頭的腦袋離開了陰頭的身體。「嘶」的一聲,一股血漿從陰頭斷掉的脖子裡噴了出來。而那個飛出去的腦袋跟著軍刀一起插進了牆上,血,涓涓流出。
另外三個一模一樣長著鱗片的陰頭,一看是張文華最有威脅,集體向張文華撲了過來。
張文華看著撲過來的陰頭一動不動。就在其中一個陰頭即將撲到張文華身上時,張文華突然一臥倒向前一滑,避過了撲來的大陰頭。這兩隻大陰頭,不但沒有傷到張文華,還在空中撞在了一起,又一頭悶得撞在了張文華後面的牆上。陰頭的軀體本來就僵硬,這一撞,一股腦漿從陰頭腦子裡流了出來。濃濃的血腥味瀰漫在空中,夏俊生「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
張文華「搜」的一聲從牆上拔出軍刀,插入腰間的刀鞘。獵人也已經開始行動了。張碩拿的不是普通獵槍,是一把衝鋒鎗。是他父親從小日本手中搶來的。後來戰爭結束,這槍沒啥用,就湊合著當獵槍使用了。張碩一拉保險,就對準了陰頭開槍。
「叭叭叭——」衝鋒鎗吐出一條條的火舌撲向陰頭。可是有了鱗片保護,他們的防禦性就增加了。子彈射到它們身上像是一隻小鳥撞上了大樹似的,只有被彈回來的份了。
張碩的一個彈夾打完了。他把空彈夾扔在彈殼堆里。裝上新彈夾剛準備射擊,張文華按住了他,說不要浪費子彈,讓他把衝鋒鎗給自己。張碩不解的望了望張文華,但還是把槍給了他。
張文華左手拿衝鋒鎗,右手拿指揮軍刀,直接的向陰頭走去。此時,撞昏了的陰頭已經醒了過來。他們沒有瞳孔的眼睛直愣愣的望著張文華,長著發青的嘴唇的嘴裡掛著兩排不完全的尖牙正緊咬著。它們一起向張文華發起了進攻。一旁的幾個獵人想幫忙,但他們也知道陰頭鱗片的厲害,所以不知道該瞄哪。
張文華緊握著武器,他離陰頭再次有了危險的距離。突然,張文華猛地抬起衝鋒鎗,對著陰頭們那些毫無生氣的眼睛就是一梭子。
「叭叭叭——」子彈的火舌一下子順著眼睛鑽進了陰頭的腦袋,血漿從陰頭的後腦勺以爆炸的形式噴了出來——一個陰頭倒地。另外一隻陰頭,被張文華狠狠踹了一腳腦門,而後空洞的眼睛被插入了槍管,「砰」的一聲陰頭的腦門開了花。
最後一隻陰頭「呼」地一聲躍起,不顧一切地撲向張文華,想咬掉張文華的脖子。張文華快速的轉過身來,拿軍刀一擋,「鏘」地一聲,刀和陰頭的鱗片摩擦出了火花,張文華操起衝鋒鎗往陰頭臉上狠狠地砸了一下,這隻陰頭不像先前的那隻一刀就能弄斷脖子,但還是被砸的一個趔趄。此時陰頭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張文華看準時機,將軍刀狠狠插進了陰頭的眼睛。
看著地上的四具陰頭的屍體,張文華「呼」地長舒了口氣。點起那半截雪茄,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獵人們也各自做「解脫了」的動作。
「這兒很危險。」張文華邊抽菸邊說,「這裡屍氣很重,這些陰頭隨時都會復活,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走出了獵人棚,宋升去把屋後的兩個放哨獵人叫過來,卻只看到了兩具倒在血泊里的屍體。身體被剖開,腸子流了一地,滿身都是抓痕,上面已經結了霜。兩個獵人倒在地上,雙眼睜著,凝視著天空,張著嘴巴,想是想呼喚什麼。血染紅了白雪,死相慘不忍睹。
張文華看了看兩具屍體,他知道這兩個獵人是被陰頭襲擊了。他又看了看獵人們,他們都默不作聲。這個時候,傷心是沒有用的。眾人將兩個屍體搬到一棵樹下掩埋了,並簡單的做了兩個墓碑。所有人心裡都難過,但所有人都沒有表示出來。
黎明已經破曉,東邊的太陽露出了髮際線,但暴風雪一點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張文華望了望太陽,便帶著獵人們一起上路了。
(敬請期待第四章《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