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冷宮述舊

2024-09-28 08:15:50 作者: 般般如畫
  第585章 冷宮述舊

  天漸漸暗下來了。

  梁婠手腳麻利地翻出窗子,往四周瞧了瞧,確定沒人發現這才朝鏡殿去。

  一路行來,沒見到什麼人。

  冬日嚴寒,通常都是非必要不出門,而這個時辰走動的人,那就更少了。

  未免另生枝節,梁婠小心避開冷宮守衛,躲進一處不起眼的小門,有內侍從牆後探出頭,看清來人,小跑著上前。

  「太后。」

  梁婠往身後瞧一眼,但見無人尾隨,才放心跟著內侍拐去右手邊的長廊。

  爐火燒得旺,熏得不大的宮室暖和得很,案几上擺著剛從提籃里取出的膳食、糕點、湯盅。

  內侍給她盛了碗參雞湯:「您先暖暖身子吧。」

  梁婠咽下口中的棗糕,接過小碗,一口接一口地喝。

  直到滿滿一碗熱乎乎參雞湯下肚,整個人從內到外都熱了起來。

  這段日子為了扮演病染膏肓,她每天用膳的時候,都不敢多吃,再加上夜裡不但不能好好休息,還得上演固定戲碼,待熬到白日,單是聽著誦經、木魚聲,根本不用刻意,只睏倦的模樣就像是行將木就。

  她的確瘦了,是餓瘦的,也是累瘦的。

  若非每隔兩日來冷宮美美飽餐一頓,她是堅持不了這麼久的。

  梁婠放下空碗,滿足地舒了口氣,問:「公羊敬呢?」

  今日,是她與公羊敬約好的。

  當日他們決定啟用公羊敬,便讓淳于北有事沒事找他麻煩,夏侯照一向秉直,見不得淳于北這麼無緣無故欺負人,幾次跟她說要約束淳于北,她卻置若罔聞,一直縱著淳于北。

  夏侯照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將公羊敬從華林東門調來看守鏡殿,藉此避開淳于北,誰想這個公羊敬能屈能伸,即便到了冷宮也不懈怠。不像旁人總覺得在冷宮當值沒前途,能混一日則混一日,夏侯照十分欣賞他,便讓他負責整個冷宮看守。

  直到晉職的夜裡,梁婠帶著淳于北跟他言明,他才知曉多次被尋事的隱情,更是才認出當日所見的宮人實則是太后……

  眼下距他調來冷宮近兩個月了。

  高灝了解公羊敬與淳于北之間的過節後,便也沒換掉他。

  跟預想中的一樣,冷宮確實是個容易叫人放鬆警惕的地方。

  「太后,公羊大人來了。」內侍忽然道。

  不過今天,她可不是只為吃喝才來的。

  除了斛律啟光派人從前線送來密報,她還想跟公羊敬交代韋貞兒的事兒。

  「臣拜見太后。」

  看到眼前恭敬行禮的人,梁婠大吃一驚,眼淚瞬間掉了下來,也顧不上考慮是否失態,爬起身就沖了上去。

  她兩手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一遍地確認。

  「王庭樾……真的是你!你沒死!太好了……」

  梁婠哽咽:「你不知道,我讓人去找你……可是他們跟我說,說你死了……」

  王庭樾眼眶潮潮的:「是臣無能,不僅讓太后為臣擔心,還辜負了先帝臨終所託……讓豺狼當塗,害得太后深陷後宮,孤立無援……」

  他深深垂下頭,儘是愧疚與自責。

  梁婠直搖頭:「王庭樾,你別這麼說,只要你沒事就好,真的,我只是想讓你們好好活著,不受戕害,不要像陸淮、裴耀一樣,落個慘死的下場。當日一聽說你出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內疚,只恨不能親自去平塘……」

  她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還好你沒事。」

  王庭樾沉默看她,眼裡露出一絲痛色。

  小時候,他總以為只要長大了,就能照顧她、保護她。

  可等真的長大了,別說平時照顧、保護她了,就是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沒能及時出現在她身邊,陪著她、幫助她。

  反而是她竭盡所能一次次地救他、護他……

  過分清瘦的臉上,一雙眼睛微微發紅,千言萬語全部堵在嗓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梁婠抹掉眼淚,緩了緩才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庭樾唇角微抿,沉默良久。


  內侍遞上乾淨的葛巾,梁婠簡單拭淨臉,心情也平復了許多。

  穩妥起見,公羊敬親自守在門外。

  王庭樾與梁婠隔著一方案幾坐著。

  關於平塘發生的事兒,王庭樾說的很簡短。

  平塘位於江邊,不知為何,今年入冬後雨水不斷,江水暴漲,出現了罕見的冬汛,百姓受害不淺。

  走水的那晚,他本打算歇下,忽然想出一個治冬汛的法子,於是又連夜趕回府衙,待忙完再府邸,發現府中竟燃著大火。

  他想去救人,卻被尚未離開的黑衣人攔住。

  黑衣人屢下狠手,明顯是沖他來的,可敵眾我寡,他抽不開身去救人,自己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直到後來與一個黑衣人打鬥時,雙雙掉進江里。

  等到他再醒來,發現身在一條小船上,原來他被江水衝到下游,然後被當地的一個漁民所救。

  可他傷勢太重,根本不能下地。

  待身體恢復七七八八,他立刻去鎮子上打聽,不想兩國已交戰數日,就連新帝都登基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又想著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就算不遠千里回到晉鄴也無用,便輾轉往晉州去,想找斛律啟光一問究竟……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斛律啟光的密函交給梁婠。

  梁婠攥著密函,說不出安慰的話。

  「之前,我懷疑是高灝做的,後來發現不是,我也問過高暘,不是陸諼……對不起,我到現在也不能確定究竟是誰下的狠手——」

  「阿婠,別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你一個人已經承受了太多……」眼睛瞬間被潮濕占滿,王庭樾低下頭,沒有往下說。

  那些關於太后與新帝的傳言,他已經聽了太多。

  他不知道宇文玦聽了那些話是什麼感受,也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卻好像有些明白為何當了周君的陸修,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軍營中再次見面,僅一眼,他就看到了他眼底要亡了大齊的堅決。

  王庭樾幾次抬眼看梁婠,卻終是咽下後話,暗自嘆息。

  離開平城的那天,他承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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