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人生若寄

2025-01-04 06:24:59 作者: 般般如畫
  第657章 人生若寄

  「當日,我就是用這臘梅果子制的毒藥。」

  梁婠一手抓著宇文玦,一手提著小鏟,望著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仔細辨認位置。

  說到臘梅果,她想起含章殿院中的那株綠萼梅,不由凝起眸。

  自從她『撞邪』後,含章殿便一直空著。

  雖無人居住,但還是得叫人將那樹砍了才是,免得學她用花做糕點……

  一陣寒風掃過,梁婠縮了縮脖子。

  本該頂雪開放的臘梅林,經過一場大火蠶食,只剩焦黑的殘骸,如今覆上一層白雪,倒掩住了底下的觸目驚心。

  宇文玦抿著嘴唇,沉默瞧著。

  前世的這裡,並沒有什麼梅林。

  可這次,不但有梅林,還有密道……

  宇文玦垂垂眼,狀似無意地看向身側之人,不由握緊了牽住的手,心上似覆了層雪似的,冰涼且沉甸。

  自踏進這片雪地,梁婠只顧著四下張望,偶爾才同他說上兩句話。

  宇文玦烏黑沉冷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淡淡的語氣一如平常:「婠婠,你到底在找什麼?還須得支開旁人?」

  梁婠眼睛沒看他,無奈嘆了口氣,答非所問:「若不是突然下了場雪,斷不會找起來這麼費勁。」

  宇文玦望著專心尋找的人眸光微暗。

  梁婠皺緊了眉頭,生怕再磨蹭下去天就黑了。

  腳下的積雪,被他們踩得咯吱作響,不知不覺中,在身後留下幾串腳印。

  梅林本就位置偏僻,一場大雪過後,愈顯得與世隔絕。

  積雪又濕又厚,雪深的地方,甚至沒過腳踝。

  宇文玦心下一嘆,看著有些苦惱的人。

  「不如讓人將這裡的積雪掃一掃?你身體並未大好,怎能一直在雪地里凍著?」

  不想他這邊剛說完,那邊梁婠游移的目光忽地一定,用小鏟指著某一處,轉頭對他道:「你瞧,找到了,就在那兒。」

  不等宇文玦看過去,梁婠丟開他的手,率先往一個小雪堆跟前去。

  待宇文玦走近,梁婠已經蹲在地上,拿著小鏟挖了起來。

  宇文玦微微一嘆,跟著蹲下身,從梁婠手裡拿過小鏟:「還是我來吧。」

  才挖了兩下,梁婠抓住他的手。

  宇文玦一抬眉,對上一雙黑黑的眸子。

  眼底涌動,像是有話要說。

  貼著他的指尖是冰得出奇。

  宇文玦皺了皺眉毛,放下鏟子,抓起梁婠的手塞進懷裡暖著,不解地看她:「怎麼了?」

  梁婠與他對視一眼,聲音是這些天鮮有的嚴肅與低沉。

  「搬進梅林的當夜,我趁谷芽睡著,在這裡埋了一個紅雪松木的匣子,裡頭裝的是……是我在仁壽殿密室里看到的東西。」

  宇文玦愣了下,明白過來,抿住唇並未言語。

  梁婠又道:「當日,我故意尋機殺了仁壽殿裡識文斷字的內侍,趁機將崔皓推進仁壽殿。」


  見宇文玦沒有打斷,梁婠接著道:「也是偶然的一個夜裡,崔皓說瞧見太后隻身進了佛堂,三更半夜,他覺得奇怪,便偷偷跟了上去。

  誰想佛堂里竟沒瞧見太后的影子,崔皓以為睡迷糊了,便只當眼花,可就在他要離開時,卻隱約聽得有低低的哭泣聲……」

  宇文玦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梁婠默默瞧一眼,嘆道:「崔皓跟我說完後,我心中便起了疑,很想一探究竟,可又怕被發現,故而不敢叫他細查。

  後來,我還試探過阿迎,想借著她的手,可惜……還是被太后察覺,並沒成功。

  直到再回晉鄴,徹底掌控皇宮後,我才……那時,太后雖服著我開的藥,整日睡得昏昏沉沉,但她心裡也定然明白,我已經發現了那個密室,並且——

  梁婠一嘆,接著道:「我想這也是她之所以不計後果,堅決要殺掉我的原因。」

  宇文玦輕輕垂下眼。

  梁婠的另一手也握上他:「我不確定你是否知道,或者曾見過這些東西,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收起來,交由你親自處置。」

  宇文玦沒作聲,抬眼看她,眸光寂寂寥寥。

  雪地寂靜,梁婠也靜靜望著他。

  一如那年他們從仁壽殿出來,茫茫大雪中,偎在一起,彼此作伴。

  梁婠嘆息著伏進他懷裡,用力抱了抱他,之後抽出手,拾起一旁的小鏟子,自顧自地挖了起來。

  濕了水的泥地上,不一會兒就挖出一個坑,露出裡面不算大的木匣子。

  宇文玦眼帘低垂,還是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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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婠看他一眼,將木匣子抱出來,轉頭又去一截燒焦的樹幹下,繼續挖了起來。

  突然身子一晃,宇文玦從後面抱住了她,有些冰涼的下巴擱在她熱熱的頸窩。

  他默了片刻,才道:「真正鴆殺高軒的,不是他,而是她。」

  高軒即神武帝。

  梁婠側過臉,對上宇文玦的眼。

  他說話聲又輕又低。

  「在高軒動了廢掉她,另立薛昭儀的心思後,她無意間撞見高軒與心腹的密談,之後,他們發生了爭執。

  許是不甘,許是衝動。總之,她起了殺心,也真的殺了高軒。至於宇文恆——」

  宇文玦埋下頭,頓了頓,再抬眼,「只是替她攬下所有的罪責罷了,而你交給我的那封信,就是宇文恆在獄中寫下的那封隱瞞了真相的絕筆信。

  若是未經前世,我定然也不懂他的用意,可……我若猜的不錯,信不是留給我的,而是想叫宇文崢看的,至於原因,我想應是為了我。」

  梁婠怔怔望著宇文玦。

  如何不是呢?

  周上皇帝對他的態度,不就說明了一切?

  那麼阿翁呢?

  梁婠想不明白。

  既是宇文恆將信交給阿翁,阿翁如何不知實情,可既然知曉實情,又為何幫著隱瞞?

  所謂的檢舉,更是荒謬。

  ……

  梁婠的手指輕輕撫著宇文玦的臉頰:「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回到晉鄴後,我想抹掉朝中有關你的記錄,不曾想,已有人先我一步做了,陸明燁和陸晚迎誤以為是我,實則,不但不是我,就連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也許是高潛,也許是陸諼。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疑問都會有答案。

  *

  太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車廂里也變得愈加昏暗。

  梁婠放下簾帳,再回頭,眼睛有些不適應。

  昏暗中,有一隻手伸了過來。

  梁婠緊緊握住,在他身側坐下,目光不經意瞥見一旁並未打開的匣子上。

  匣子裡裝的不只是一些陳年舊事,更裝著一段不被人知的虐戀情深。

  伴著這噠噠的馬蹄聲,她想起陸諼臨死前的眼神,也想起聽過的傳言。

  據說,宇文恆借住驛館的那晚,半夜突然燃起了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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