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容珩師徒和一眾暗衛在,所以沈傾到達邊疆的過程很是順利,加之又是晝夜兼程,所以只用了短短八日便到了。
沈傾一行人抵達南陽城的時候,剛好是二月二十四這一日的中午,百姓臉上都洋溢著濃濃的喜悅,顯然是大軍得勝而歸的消息已經傳開,不過也有少數人臉上掛著淡淡的憂思,因為時至今日,還有足足五千將士處於昏迷之中始終未醒,深入敵穴的靖安王也至今下落不明。
沒有絲毫耽擱,沈傾帶著眾人直奔城主府,據暗衛所說,戚烈帶領戚家軍主事如今皆住在府中。
沈傾手中有靖安王府的令牌,所以很快就有人進去通報,出來迎接沈傾的是一臉疲色的謝昭華。
沈傾神色微怔,顯然沒想到謝昭華竟然會在此處。
對面的謝昭華同是面帶詫異之色,明顯也沒想到沈傾會大著肚子千里迢迢跑來邊疆,這未免也太過胡鬧了些!
眉頭微蹙,沉默片刻後謝昭華還是帶著沈傾進了城主府,「王妃娘娘,我知道你擔憂靖安王,可也不能拿你的身子開玩笑。」
因著曾經的救命之恩,謝昭華對沈傾的態度改善了不少。
另外,這些天他們一直有派人試圖穿過那片詭異密林尋找陸晏蹤跡,可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如今已經十天過去,陸晏的生死也漸漸成了懸念。
若是陸晏真的不幸隕命,那沈傾肚子裡的孩子便是陸晏最後的血脈。
聽出謝昭華言語中的關切,憂心了多日的沈傾聲音里難得染上一絲溫和,「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我將阿晏尋了許久的神醫帶來了,你讓人帶著他們先去看看謝將軍的情況吧。」
謝昭華這才看向身後一直吊兒郎當沒有一點神醫模樣的容珩,片刻後猶豫道:「那你呢?」
「我去見戚將軍,阿晏的事情,我還需要再詳細詢問戚將軍一番。」
聽沈傾這般說,謝昭華也便應了,得知要和沈傾暫時分開的容珩卻是面帶警惕,「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獨自去南疆吧?」
沈傾神色柔和,「怎麼會呢,我不是這樣的人。」
說完,給了容珩一個放心的眼神,後者這才跟著侍衛去了謝池安所在之處。
送走容珩之後,謝昭華臉上憂思更甚,「你要去南疆?」
有了神醫救治謝池安,謝昭華本該是放心下來才對,卻不想竟然又聽到了沈傾要去南疆的消息。
沈傾頭也沒回,「阿晏在南疆。」
謝昭華唇角微抿,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保護你。」
謝昭華看不得沈傾一個人以身犯險。
沈傾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必,南疆兇險,去的人太多只會成為累贅。對了,一會還要勞煩你幫我拖住容珩神醫和表姐。」
謝昭華卻是直接拆穿她,「你都帶那麼多人了,怎麼會偏偏就多我一個,你分明就是不想帶我罷了。」
說著,又毛遂自薦道:「論武功,我比你那些暗衛還要強上一截,論作戰能力,我也不輸任何人,帶上我,你的勝率會大很多。」
沈傾明白,謝昭華說的沒錯,可謝池安已經出了事,她不該再帶著謝昭華冒險。
南疆神秘,所以此行她並沒有太多把握。
知道沈傾的猶豫,謝昭華繼續道:「我知道你和靖安王的大義,可若是南疆真的復出,大楚遲早都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我身為謝家人,自該沖在抗敵第一線,那時候,我同樣是九死一生。」
沈傾思索許久,終是應下,「好。」
兩人過來的時候,戚烈正蹙著眉頭看向遠方,昏迷的兩個副將之中,就包括他僅剩的兒子戚屹川。
前幾月剛剛失了妻女,如今就連最後的兒子也命懸一線,戚烈一下子就蒼老了十幾歲。
敲門聲響起,戚烈轉頭,就見沈傾朝他款步而來。
戚烈滿臉驚色:「靖安王妃?」
沈傾將懷中糰子放下,看向戚烈,神色認真,「侯爺,沈傾今日前來,是想詢問一下阿晏的事情。」
暗衛雖然傳回了密信,但到底只有寥寥數語,事情具體如何,沈傾還需要從戚烈這裡得知。
知道兩人夫妻情深,戚烈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將實情如實相告。
除了六個暗衛之外,陸晏還帶著一隻蠱獸進了南疆,也就是糰子的親哥哥,至於另外兩隻蠱獸,則是被陸晏留在了南陽城,以防止南疆有蠱師竄出作亂。
得知事情的全部經過,沈傾便將自己接下來的事情稍稍透露了幾分,同時讓戚烈照顧好容珩師徒。
一聽沈傾和謝昭華兩個女子要親赴南疆,戚烈一下子就急了,「這怎麼行!」
沈傾卻是看了看一旁四仰八叉躺著的糰子,「侯爺,現下,我是最適合去南疆的人。」
通曉蠱術之人,整個大楚,除了陸晏,就只有她。
戚烈神色凝重,不語,謝昭華的聲音繼續響起:「侯爺,昭華既為謝家人,就該為大楚謀安穩。」
為家國,哪怕前途萬難,也自當捨身而行,這是謝家的祖訓。
話已經說到了這般份上,戚烈自然也是無法再攔,只能派人護送二人前往。
從城主府後門出了府,又穿過層層守衛出了城,沈傾和謝昭華一路向南,不過一個時辰就看見了駐守的戚家軍……還有早就等候在此的容珩師徒。
見到沈傾的瞬間,容珩一臉的得意之色,「我就知道,漂亮的小丫頭說話都不可信。」
沈傾無奈,「你們怎麼來了?」
容珩輕哼一聲:「我早就猜出你這丫頭不老實,要甩下我獨自跑路,所以早就在你的身上下了追蹤的藥粉,只要你離開我的範圍百米之內,我就會有所感應。」
事已至此,沈傾只能將兩人一併帶上,由此,原本計劃的二十三人,便變成了二十六人。
一行人朝著詭異密林的入口走去,密林幽幽,宛若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據戚烈所說,這片密林兇險,就連之前的那幾個小部落,都只敢居於密林的外圍,從不敢深入。
容珩似是一點不在意此行的兇險,一直叭叭個不停,「你說說,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會算帳,我不僅武功好,醫術毒術還好,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優質打手嗎,你怎麼捨得不帶的。」
說到最後,容珩的語氣里已經多了幾分控訴,就差一點,他就沒能搭上去往南疆的末班船!
南疆,那可是他想了一輩子的寶地啊!
沈傾沒精力同他扯皮,「容珩神醫,不知謝將軍的傷情如何了?」
聽到這個,謝昭華當即豎起了耳朵。
容珩卻是有些不爽,「外傷已經好了,現在就只剩下昏迷,至於原因,說實話有點像陸晏那小子之前的中毒,所以我需要找到根源才能對症下藥。」
而這個根源,毫無疑問就是南疆的某種蠱蟲。
謝昭華有些擔心,「那這毒素可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什麼損傷?」
容珩應的輕鬆,「那必然是有的,我剛剛診了幾個人的脈,隨著昏睡時間的不同,他們體內的生命力也會不斷減弱,最多半年時間,若是還不能醒來,那就會永久沉睡下去。」
聞言,謝昭華的神色倏然沉重幾分。謝池安已經昏迷快三個月了,也就是說,他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他真的不能醒來,謝昭華不敢想像安國公將會承受怎樣的打擊。
還有戚屹川,那個將她視作生命的男人……如果他真的死了,謝昭華會愧疚一輩子。
因為現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本該是她的,可最後卻是戚屹川替她承受了一切。
沈傾則是在思考,「這些年南邊雖然也有紛亂,可卻沒有一次是這般嚴重過,而那些小部落又不敢深入密林深處,所以這次到底是哪裡有了變化呢?」
這一點,謝昭華倒是知道些許,為她解惑道:「這一點在靖安王攻下那幾個小部落之後,我們曾審問過他們一番,據他們所說是年前的時候無意間從密林中央得了一隻形似金蟾的蠱蟲,有迷惑人神智之效,不過那隻蠱蟲在靖安王攻入部落之後便被部落首領親手扼殺了。」
「對了,還有,若說變動,二十年前也出過一次類似的事情,只不過,那次的變動導致的不是士兵陷入昏迷,而是一眾將士相繼失了神智開始自相殘殺,我爹還在那時受了重傷,好些日子才養好。
只不過,那次的變動遠比這次要小得多,傷及的士兵也不多,所以並沒有傳開。」
年前,二十年前……這兩個時間段,又有什麼關聯呢,還要同南疆有聯繫……
倏地,沈傾腦海中靈光一閃——
沈傾記得,荊嬤嬤曾經說過,陌挽笙十五歲喚醒了扶桑蠱,剛剛好就是二十年前!
而年前,也是距離陸晏喚醒扶桑蠱之後沒有太久……若是這般說來,扶桑蠱的甦醒與否大抵是可以影響到南疆的某種變化,而這種變化一旦出現,就會有蠱蟲流出南疆,從而也就造成了這兩次的災難。
這樣想來倒是一切都合理了,可扶桑蠱竟然有這般大的作用嗎?
凝神思考間,沈傾倏聽耳邊一道凝重的「嘶」聲傳來。
回神看向前方,就見一隻小臂長的蜈蚣擋在眾人身前,龍眼般大小的血色雙眼正一動不動的盯著眾人,密密麻麻的觸手看的人不禁頭皮發麻。
容珩眼底卻是晶亮一片,上來就是一把毒粉灑出,不想那蜈蚣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容珩詫異:「這麼毒的毒粉都不行?」
話落,又從懷裡掏出兩包更毒的來。
還是不行,那就層層加深,直到灑上大半從毒雲那裡收繳來的存貨,才堪堪使得那蜈蚣倒了下去,不過還沒死透。
容珩滿臉頭疼,「這玩意可真費藥。」不過下一瞬卻是樂顛顛地上前將那蜈蚣收進了白色大瓷瓶里。
而他們此時,才剛剛抵達密林的三分之一處。
就在這時,沈傾腦海中傳來糰子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