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彠自覺機敏,可以察覺兩者孰重孰輕,那更不要提英明神武的陛下,他只會比自己更清楚這個道理。
思索至此,武士彠又一次看向李斯文腰間佩戴的犀比,無奈嘆息一聲時也命也,走出隊列躬身朗聲道:
「萬千百姓沐浴陛下之恩澤,溫飽安樂,實乃得天之幸,以臣之見,朝中上下應極力配合,早日復刻出此等神物,使萬民與陛下同歡。」
李二陛下點點頭,深以為然。
撫著鬍鬚鄭重吩咐道:「此物關乎萬民安危,段卿,朕命你攜工部上下快馬加鞭,抓緊生產,若遇阻撓可自領百騎平息,先斬後奏。」
「朕只有一個要求,冬日之前,務必讓某見到長安百姓家中溫暖如春!」
段綸欲言又止,扭頭看了眼一臉無辜的李斯文,上前道:「既無配方,亦無良匠,饒是工部匠人無數......也無可奈何。」
李二陛下尷尬一笑,激動之下竟然忘了這茬,扭頭看向李斯文。
「稟陛下,煤的配方臣已告知皇后。」
李二陛下若有所思點點頭,雖然對李斯文勸封禪一事略感無奈,但此等大功在前,他也對封禪少了幾分期待,相比虛名,還是百姓的口碑更重要。
長嘆一聲道:「既然如此,段卿便待朕頒旨,不日生產。」
段綸寬心,躬身領命。
心腹大患得以解決,李二陛下也不再將封禪屢屢被阻的鬱悶放在心上,笑眯眯的看向李斯文,心裡琢磨著要如何封賞。
治退大疫,解萬民與倒懸,如今又獻上妙法,護百姓免受饑寒......
他自認賞罰分明,此等大功若不能秉公封賞,他又如何做這大唐的主人。
而此時,一旁默不作聲的房玄齡,注意到了程咬金向自己打招呼,隨後又向著陛下嘟嘴的動作。
嘴角一抽,深感噁心,八尺大漢為何惺惺作態。
但一想到自家兒子因李斯文而被賜雲騎尉,加冠之後進北衙,宿衛宮廷一事,房玄齡嘆了口氣,此等恩情倒是值得籠絡。
於是一腳把魏徵踹出人群。
魏徵踉蹌幾步穩住身形,回頭見到房玄齡臉色,便明白了其意思。
房玄齡若為李斯文發聲,難免有結黨營私的嫌疑,再加上他背靠曹、宿、翼國公三位國柱。
文武百官之首,若是都因為李斯文的關係而聯繫在一起,怕是要引起陛下的忌憚,反倒不美。
但理解不代表魏徵同意,指著房玄齡,罵罵咧咧的誇了幾句後,扶著老腰朝著大殿正中走去。
李二陛下見來人模樣,心中咯噔一聲感到不妙。
這老登不會又要罵朕吧......壞了,被李斯文獻寶一事蒙蔽了內心,難免表現的有些得意忘形,怕是這老登又看不過眼了!
彼娘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你就不知道給朕留點面子?大過節的可不興來這一套啊!
李二陛下甚是不喜的看著躬身的魏徵,咬著牙無奈說道:「魏卿......可有要事稟告?」
這話的隱喻就是在警告魏徵——你這個田舍奴諫言也看看時候,你不在乎臉面,但朕還需要!
但看著魏徵有些花白的鬢角,李二陛下不由唏噓幾聲。
若他記得不錯,一旁的武士彠還年長他幾歲,但長發烏黑,身體依舊健朗,而魏徵不及天命之年,腰背就已經明顯有些下沉......
朕,是不是有些過於苛待他了?李世民心中打定主意,日後尋個由頭提拔提拔這老登吧,四品的尚書左丞,難免有些低了。
殿中的魏徵不知陛下心聲,暗戳戳的摸著被房玄齡踹的生疼的老腰,老臉皺眉,心裡暗罵不止。
你堂堂房相溫潤君子之名人盡皆知,今日一見,也不過是個愛惜羽毛的小人,某呸!
但顧忌身邊還有小輩,魏徵雖然不太在意臉面,但也不會輕易在小輩面前露怯,面色淡然道:
「此物關係重大,稱得上一句利民重器,一經問世,必定澤被萬民,受到百姓擁護,陛下的仁德之心也會隨之被百姓傳響,但陛下仍需謹慎行事,且莫因此驕傲自滿。」
李二陛下面帶笑意,點頭贊同。
魏徵這次的諫言雖然有警示之意,但相較以前的破口大罵,已經算是好上太多,他要求不高,已經很滿足了。
「其次,陛下應行賞罰分明之事,藍田侯雖然年少,但獻法實乃大功,論功行賞不宜偏頗,以向百官彰顯陛下平明之心。」
聽到魏徵替自己說話,李斯文有些詫異,瞄了一眼。
雖然魏徵與家父李績,當年同為李密麾下,有點舊情但不多,再加上自玄武門之變後,魏徵就隱隱成了孤臣,遠比不上瓦崗舊部之間,常有聯絡的交情。
這位諫諍之臣,不應該是眼高過頂的類型麼,按理說,是看不上自己這種心無大志的性格。
略有老氣的眸子掃了眼驚疑的李斯文,魏徵心中好笑,人非草木,豈能無心。
若是他與李績關係不好,當年又怎麼會毛遂自薦去說服李績,勸服其歸唐。
只是玄武門之前,是各為其主,為了避諱,不得已與之前的好友們切斷了聯繫。
但斷了聯繫,不代表他是要與之前一刀兩斷,自己身為降臣不宜結交重臣,朝中並無情深好友,而之後身為諫諍之臣,雖行事光正,卻難免得罪了太多人。
百年之後,後人怕是還要靠幾位舊友護佑才可安然無恙。
魏徵心中莫名感慨。
普天之下,怕是沒有人比自己更看不上之前的李斯文,囂張跋扈,胡作非為,恃強凌弱......謙謙君子的李績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混帳。
再加上有雖體弱多病,但為人正直的李震珠玉在前,更襯得此子上不得台面。
可是現在,這個才華滿溢,不懼強權的少年郎,真的是當年那個縱馬長安的二世祖?
再想想他身披紫衣,比自己這個四品尚書左丞還要大上一級,魏徵心中莫名感慨,自己恐怕要跟不上即將到來的輝煌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