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還會顧及我的安危。
心口兵荒馬亂,來不及多思多想,喊了一句「漸風,莫要戀戰!」
在魏其修晦暗不明的目光下,我拼命逃出。
這是我與漸風形成的默契,危險下,我先跑,因為沒我在,她反而更容易脫身。
我好不容易跑出庫房,外面的士兵也漸漸圍攏過來,我飛身一跳,腳還未踏上飛檐,一網罩下——
「小賊,休想跑!」
我甚是狼狽地摔在地上。
嘶,我的一把老骨頭啊,真的很疼啊!
我看了眼走近的人,不免感慨萬千——呵,呵呵,這抓人,還流行夫妻齊上陣了都。
葉凌凌一把扯下我的面紗,發現是我,得意的神色漸漸轉為大驚:「你……怎麼是你?修哥哥要抓的人,居然是你……」
她的面色怵然唰白,口中竟是又重複了一遍,「修哥哥要抓的人……居然是你……」
她會如此驚訝,確是我沒想到的。
說到底,這一世,她也就見過我一次,還一面就結仇。
她眼裡的厭惡,鄙夷,不屑,仇視,我都能理解,但震驚如斯,我也有些意外。
「你似乎不願是我,正好,放了我,豈不解了姑娘的煩惱。」我一邊說,一邊掙扎著起身,默默觀察著周圍。
里一圈,外兩圈,軟甲加身,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依卞府的院子大小推斷,少說也有四五十人,漸風一人或可突圍,但是帶上我,可能性有點低啊。
重點是,漸風,估計被魏其修的人絆住了腳,這會怕是還困在庫房裡!
葉凌凌冷哼,又恢復到從前的倨傲神氣,「放了你,怎解我心頭之恨!」
「敢做局讓本小姐當冤大頭,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一出手就是千兩玉佩,可見那東西於你就是俗物,你豈會放在眼裡。」
我艱難坐直坐正,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小姐一看就是出身富貴,身份不凡,哪會為了那點俗物,真跟我一個升斗小民計較,怕是因為裡面那人——才會看我不順眼。」
面對葉凌凌這種性子急的,一味裝傻充愣,只會更快激怒她,實不可取。
唯有隆、敲、打三管齊下,讓她開始亂了心緒,才能真的為自己拖延時間。
我得努力拖到漸風出來啊!不然怕是今夜小命就要折這了。
江門騙術有六字真言:審、敲、打、千、隆、賣。
魏其修我看不懂,但葉凌凌是個把性格都寫臉上的人,對她就算接觸不多,卻也能審度個六七成。
所以,我直接就是隆敲並用。
誇她,使勁夸,隨即突然一「敲」。這敲,換言之,就是言語刺探,若是准了,出打或再隆,這後續的出招,根據實際情況隨機應變。
我用後面一句話敲她,試探她,其實也是因為她一發現是我時,那震驚程度實在有些過大了。
葉凌凌臉色一變,惱怒道:「鄉野村婦,你還真看的起自己,修哥哥才看不上你!」
原來她真是這麼想的。這頭腦簡單的女人,就是想的太淺。
心上人多看了街上美女兩眼,都覺得人家要變心。也是傻的有些可愛了。
我忽然明白魏其修為何會對她青睞有加了,因為看她一眼即知所想,半分不用費心猜麼?
在這一瞬間,我發現,我和魏其修都是心思太深的人。難怪他從來沒正眼瞧過我。怕是認為我這種人,詭計多端,全身都裝滿了心眼和算計吧。
說來也是可笑,我是戚許,也是許幽靜,我似乎有千萬張面孔,可是,一面也沒入了魏其修的眼。
而葉凌凌,僅需表里如一的一面即可。
我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只能說,我還在收回,曾經失去的那顆心。
我順著道:「既然認為看不上,那抓我作何?姑娘可不能以己度人啊。」
魏其修看不上我,我很清楚,奈何這葉大小姐不是這麼認為的,我怎能不順水推舟,繼續再敲。
葉凌凌神色閃過恐慌,卻很快被她遮掩過去,到底是高門大戶的千金,總歸要被逼學會掩藏心緒,學著女子的貞靜矜持,沉穩練達,好成為一家主母,或是入宮。就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也不會例外。
身為女子,總難擺脫被人擺布的命運。
「哼,修哥哥是與光同塵之人,你這俗婦怎可能入他的眼。再說,我和修哥哥青梅竹馬,情誼深厚,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當然,自古才子配佳人。小姐看著與你的修哥哥,就是佳偶天成,甚是般配。不過,」
我拖長了尾音,見葉凌凌眼裡略含期待,嘆息道:「這情誼也是分了好多種,小姐確定你家修哥哥對你是男女.......」
「你休要胡言!」葉凌凌急聲打斷我,「你知道什麼,修哥哥對我從來與旁人不同,因為只有我是他的良配!」
我趁機繼續出「打」,「小姐若是篤定,又怎怕別人質疑呢?」
「笑話,我會怕別人質疑!」葉凌凌不假思索地否定,可神色卻不如言語來的這樣斬釘截鐵,只要有丁點「言行不一」,就是我們這一行的機會。
「可你也發現了,你家修哥哥,分明對我,也是十分特別。」
我不自覺地咬重後面四個字,特別,當然特別,特別能給我沒事找事!
「不可能!修哥哥明明都沒見過你幾面......」葉凌凌明顯慌了一下,隨即更像是加強自己的心理暗示,「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是嗎?」我調息慢慢站起,「你能確定......」
後面的話,我還未說出口,脖子一陣吃痛,在昏迷前夕,我聽到葉凌凌的大丫鬟翠波,惡狠狠淬道:「低賤刁民,讓你胡說八道,擾亂小姐......」
話似乎沒有聽完,我便陷入了無知無覺之中。
失策失策啊,只顧著迷惑葉凌凌,倒是忽略了她的忠僕,這才回來沒多久,小命居然就這麼又要丟了!
顛簸,非常的顛簸,我在搖搖晃晃中,漸漸恢復知覺,鼻尖嗅到淡淡的四時清味香,還有似有若無的甜香,似乎是女子脂粉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