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萬里,汪洋大海。
掛著南印度商會旗幟的三艘商船在六艘火炮船的護衛下自廣州出海南下,七日後抵達滿剌加,船隊將在滿剌加休整和增加補給,而後經滿剌加海峽向西,直奔加爾各答港。
「所有人有序下船,休整一日。」
葛磊第一個下船,站在空地上開始集結訓話:「強調兩點,不許酗酒鬥毆、不許擾亂治安,其他的,想耍錢的耍錢,想喝花酒的喝花酒,五個中隊長、五十個小隊長管好自己的人,明白嗎。」
「明白!」
「散了吧。」
葛磊轉身離開,不遠處,一輛掛著『滿剌加總督府』旗號的馬車等待著,一名皂衣小吏守在馬車旁等待,見到葛磊過來上前招呼。
「是廣州的葛參謀嗎。」
「這裡沒有參謀。」葛磊笑著搖頭:「葛磊,軍事顧問團三級顧問。」
「葛顧問。」小吏趕忙糾正稱呼:「在下總督府文吏,您叫我小劉就好,我們總督大人請您一敘。」
「那快去,別讓總督久等。」
葛磊連忙登上馬車,向著總督府的方向趕去,並在這裡見到了滿剌加總督陸唐生。
「卑職廣州衛戍軍參謀部作戰參謀葛磊,見過總督。」
在這裡,葛磊沒有繼續沿用自己顧問的身份,而是如實報出身份,向陸唐生行禮。
「葛參謀快免禮。」
陸唐生哈哈笑著上前,將葛磊拉到坐位上寒暄:「我這個總督是沒有品銜的總督,所以葛參謀不需要如此多禮,不要拘束,就當到家一樣。」
「多謝陸總督。」
「見外了,免貴姓陸,上唐下生,不介意的話,咱們以齒序。」
葛磊便道:「葛某嘉靖十二年生人。」
「那我痴長些。」陸唐生呵呵一笑:「陸某嘉靖六年生人。」
「唐生兄。」
「葛老弟。」
兩人序了年紀後都哈哈一笑。
「葛老弟年輕啊。」陸唐生感慨道:「嘉靖十二年生人,今年剛剛好三十歲啊。」
「對。」
葛磊點點頭:「而立之年了,說來也慚愧,都說而立之年成家立業,小弟我是家也沒成,業也沒立。」
「是嗎。」陸唐生很是驚奇:「沒想到葛老弟竟然還沒成家,要不要愚兄給你介紹個媳婦。」
「算了算了。」葛磊連連擺手:「在軍營里泡了十幾年,誰能看上小弟這種榆木疙瘩。」
這句話讓陸唐生一愣,試探著問道:「葛老弟在廣州當差,又有十幾年的兵齡,以前在港澳參加過集訓?」
「是,小弟浙江嚴州人,家裡窮,當時也是府里分的地,而後參加澳門氹仔訓練營第二期。」
聽到這陸唐生哈哈大笑起來:「自家人,自家人,氹仔集訓營剛開的時候,愚兄就被派駐到澳門,負責後勤。」
「是嗎。」葛磊不由得面露喜色:「那可真是遇到娘家人了。」
「哈哈哈哈,對,娘家人。」陸唐生也是高興的厲害:「這下咱倆這關係可是更親了,葛老弟今晚可一定要住愚兄這,要讓愚兄好好招待一番。」
「既如此小弟也不矯情,都聽唐生兄吩咐。」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陸唐生又是大笑幾聲,心情很是愉快。
——
廣州。
狂風呼嘯、大雨傾盆。
糟糕惡劣的天氣讓這座繁華的城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集市被取消,原本車水馬龍的大街也變得空空蕩蕩,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只有密集的雨水落在硬化路面上的噼里啪啦聲。
雨幕下,三個穿著蓑衣帶著斗篷的身影若隱若現,他們行動迅速穿梭於街巷之中,最終停在了一家名叫悅來的客棧外。
「吳山住在三樓東數第五個房間,挨著拐角,記住了,只殺他一人。」
「明白。」
其中一人拿出身上攜帶的鉤鎖,借著大雨的嘈雜甩上去,而後踩牆登高,很是麻利的摸了上去。
剩下兩人則守在下面,站好位置把風。
大約兩分鐘的功夫,之前那人便又順著鉤索下來。
「擺平了。」
「沒被人發現吧。」
「放心。」
刺客低聲道:「我摁住他將烏頭鹼直接注射進他體內,足足三個人的劑量,保管死的不能再死,死狀看起來和心衰一樣。」
「撤。」
三人迅速離開,很快便消失在瓢潑之中。
直等到一刻鐘之後,客棧內才衝出數人,慌張萬分的向著醫院的方向狂奔。
「事辦完了?」
「是。」
陸鳴滿意的哼起小調:「我大哥心軟那是我大哥仁義,對付這些人還得我來。」
「老爺說的是。」
「咱們的船算算時間也該到滿剌加了吧。」
「差不多,老奴回頭派人走一趟滿剌加。」
「有唐生在那,沒事。」
陸鳴說道:「唐生還是很有能力的,他這幾年把滿剌加打理的很好。」
主僕兩人正聊著呢,一名下人慌裡慌張闖了進來。
見到自家下人這幅德性,陸鳴很是不滿。
「慌什麼!」
「老爺。」下人顧不上被訓斥的恐懼,氣喘吁吁的說道:「來了,來了。」
「把話說清楚,誰來了。」
「太、太師來了,離著廣州還有不到二十里,蘇知府通知,出城候駕。」
陸鳴騰地一聲就從躺椅內蹦起身,一雙眼都瞪大了。
「我大哥來了?他突然來廣州做什麼?」
這個問題誰也給不出他答案。
誰還敢管著陸遠不成?
雖然驚愕,可陸鳴還是很快冷靜下來,拔腿就往外跑。
「快,快備車。」
等到陸鳴慌慌張出了廣州城,才發現此刻的城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官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陸鳴也顧不上別人的招呼,徑直走到蘇興昌和趙學雍二人身邊低語。
「趙蕃台,姐夫,我大哥怎麼這時候突然駕蹕廣州。」
「你都不知道,我們倆更不清楚了。」
趙學雍二人面露苦笑搖頭:「通政使司更是連個招呼都不打,人都快到了才報的信。」
「估摸著不是好事。」蘇興昌小聲道:「太師不打招呼突然駕蹕,八成心情不好,回頭都小心點吧。」
聽到這話,陸鳴的心裡就咯噔一聲,情緒也難免有些發慌。
蘇興昌看了眼陸鳴,壓低聲音問道:「就在剛剛,原吏部侍郎吳山死在了悅來客棧,死因疑似心疾,你知道這件事嗎。」
後者連忙搖頭,剛欲開口說不知道又拐了口。
「吳山?他來廣州做什麼?什麼時候來的?」
蘇興昌笑了笑沒說話。
還是趙學雍在一旁搭了聲腔:「不聲不響的來,現在又不聲不響的死,這不是給咱們添麻煩嗎,瞎搞。」
「死的畢竟是個三品侍郎,就算是退了,那也是朝廷大員。」蘇興昌言道:「這個案子,我這個知府要親自抓。」
「不是說心疾猝死嗎。」
「仵作的診斷是疑似。」蘇興昌嘆了口氣:「仵作在屍體上發現殘留的烏頭鹼,這玩意是劇毒,可以引發心衰而亡,看起來就和心疾猝死差不多。」
陸鳴面容一緊,剛欲開口就聽蘇興昌說道。
「不過那個仵作年紀大了,也可能是老眼昏花,打發他退休,再安排人重新驗吧。」
陸鳴嗯了一聲:「也在衙門幹了幾十年,可以多給點錢頤養天年,一千兩吧,一千兩夠一家老小几輩子吃喝不愁了。」
趙學雍看了陸鳴一眼沒說話。
三人後面都不再多言,靜心等待著,遠處,旌旗招展,人影綽綽。
數杆日月旗打出,簇擁著居中一輛六馬並驅的豪華車輅。
所有人屏氣凝神,隊伍也瞬間整齊。
隨著儀輅臨近,數百名官員齊齊下腰深揖。
「恭迎太師駕蹕,請太師金體萬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