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丑時，乾清宮。
時下已是深夜，偌大的明皇宮殿群陷入沉睡，僅有寥寥幾處亮著燈火，這裡面便包括乾清宮。
這裡是朱載坖的寢宮，他這位皇帝，現在根本睡不好。
一陣腳步聲響起，緊跟著便是馮保的聲音。
「主子，都安排妥了。」
朱載坖瞬間來了精神。
馮保又道：「現在咱們的人都已經被高拱安排進城，下一步就該是掌握皇宮，除掉金吾衛指揮使成宇。」
「你說的沒錯。」朱載坖來回走動，皺眉說道：「可是該怎麼除掉？他可是陸黨的嫡系親信，光明正大的方式肯定是不行。」
「今天城內將會發生動亂。」
馮保說道：「以商議平亂為由請這成宇入宮，奴婢帶精壯太監持刀斧埋伏下，等他一進宮，立馬殺掉！」
「殺他不難，但整個金吾衛如何掌控在手？」
「金吾衛副將馬瑞是宮庭老人，祖上又是世襲的錦衣衛，此人還是心念陛下的。」
馮保給出主意：「就算不能完全掌控錦衣衛也無妨，咱們的人已經入了城，只等成宇伏法，金吾衛三軍無帥也是無頭蒼蠅，這個機會足夠咱們的人沖入皇宮保衛聖駕了。」
朱載坖眼中精光爆射：「好！」
三月初七的凌晨，註定有很多人難以入眠。
當然，更多的還是普通人，他們睡得很香，包括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陶壬林。
這位曾經靠著結交陸遠義子楊寅秋而一步登天的小小巡捕，如今也已經成為了南京地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
此刻天還沒亮，陶壬林睡得正香，就被一陣呼喚聲吵醒。
「大人，大人，出事了。」
陶壬林翻身坐起，迷迷糊糊中沖門外喊了一嗓子。
「出什麼事了。」
「遠東商務大樓失火了，火勢很大，已經燒到了周鄰幾間鋪子。」
陶壬林所有困意全部消散的乾乾淨淨，他快步衝出門，一眼就看到月光下來報信的人和遠處那沖天的火光。
火勢之大幾乎將半個天空點亮。
遠東商務大樓並非遠東總部，但卻是比其總部規模更大，是南京的地標建築之一，占地超過三十畝，總建築面積接近三百萬尺，集宴會、住宿、購物、娛樂、辦公於一身的建築群總稱。
整個建築群仿照宋開封樊樓所建，共有東南西北四座樓，高九層，四樓飛橋欄檻、空中連廊，近兩年才竣工，是整個大明乃至中國建築史里程碑的建築。
這個地方一旦燒著，那周圍都跑不掉。
火都沒法滅！
陶壬林都快急哭了，他甚至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匆匆踏上靴子就向著火場跑。
一邊跑一邊問。
「百姓疏散沒有，百姓疏散沒有。」
「都疏散了。」
報信的巡捕說道：「還好遠東中心大樓通體由混凝土以及鋼筋為主材料，一時半會燒不塌，爭取了不少的疏散時間。
但是大人，遠東的樓蓋的太高了，很多住在高樓的外地遊客和百姓跑不出來，恐怕……」
陶壬林停了一下腳步，繼而跑的更快。
距離火場數里外便是遠東總部大樓，兩棟建築交相呼應，又都是南京最高的建築，因此也被稱為南京雙子樓。
「可惜啊，以後沒有雙子樓了。」
陸鳴眼睜睜看著遠處自己一手造出來的大樓被燒毀，臉上卻毫無心疼之色。
「安叔，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某些人為了權力所能幹出來的事。
幾千年來，這些權力的爭奪者們弒父、殺子、殺兄弟，什麼都能幹出來，根本毫無人性底線，現在他們殘害起自己的子民百姓，一樣的毫無憐憫。」
陸安站在身後，火光透過玻璃把他的臉映照的發紅。
「老爺，他們已經喪心病狂了。」
「所以咱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徹底推翻他們。」
陸鳴轉過身來：「先救火，剩下的事，水到渠成。」
「是！」
火場，陶壬林滿頭大汗，接過屬下遞來的衙門袍子穿在身上，便急不可耐發問。
「雲梯車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
五城兵馬司負責火鋪的差頭說道：「十六架雲梯車全拉來了。」
雲梯車是一種大型攻城器械，在宋代時最大的雲梯車甚至可以比城牆還高。
不過隨著火炮技術的發展和成熟，明代雲梯車就已經被淘汰。
而今因為高樓建築的興起，雲梯車重新有了新的職責，那就是救火。
七八丈高的雲梯車可以將救火的火差輕而易舉送進火場之中。
「火太大，滅是肯定不好滅的。」
陶壬林皺著眉頭，臉上因為熱浪的炙烤而滲出汗水。
「先把人救出來，能救多少救多少，全力以赴。」
「大人放心。」
火長保證道：「卑職手底下五百多號人已經全衝進去了，正一層層搜救呢，現在已經救出來一百多人。」
兩人正說著話，自遠處來了一大群人。
陶壬林看了一眼，遠東的。
「陶指揮。」
帶頭人是袁文，遠東南京地區的負責人。
「袁會長。」面對袁文，陶壬林的臉色也不好：「你們這下可是給我，給南京乃至朝廷惹了一個大麻煩。」
「怎麼突然會起那麼大的火？」
袁文沉著臉說道：「這棟大樓可是傾盡了我們陸總會長的心血，防火是首重。
每一層都配備四個防火的巡防隊伍。
就算是意外失火也會第一時間撲滅。
除非是人為縱火，多點一起縱火併且用上大量助燃物，不然不可能造成此火勢。」
聽到這話，陶壬林臉色更加難看：「是不是人為縱火，等將火勢控制下來自然會有結果，不過袁會長，咱們現在要救人啊。
這裡是南京，死傷百姓越來越多，一旦過了線，別說你我，就算高知府那個身份也要跟著坐罪。」
「明白。」
袁文點頭：「如果不是人為縱火，那我這顆腦袋就保不住了。
我們陸總會長給我抽調了幾千人手，現在就組成救火隊往裡沖，先救人。」
「嗯，先救人，具體的事後面再說。」
兩人達成了默契，開始圍繞救火進行部署。
就在南京全城此刻忙於救火的時候，一個小太監找上了金吾衛指揮使成宇的府邸。
「成將軍，陛下召見。」
「這深更半夜的，皇上為何突然召見。」
「城中發了大火，到處亂作一團，南京不能生亂，陛下召您入宮主持治安事。」
「……知道了，本將這就入宮。」
「是。」
成宇下床更衣，床上的朝鮮小妾翻身時嘟囔了一聲，含含糊糊的也聽不清楚。
成宇換好衣服走過去，俯身在小妾的臉上親了一口。
「弦雅，為夫走了。」
「唔。」
「對了，告訴你件事，成宇是我的名字，我姓陸。」
陸成宇整理好冠戴，十分坦然的離開家奔赴皇宮。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不過，並不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