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父親的認可
當王侯將相不再有種,這讓鎖死了階級的既得利益者如何接受?
他們將會失去一切,只是快與慢的差別罷了。
可無論如何,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這些最頑固的,腐朽骯髒且無能的既得利益者,是註定要被碾碎的。
聰明人現在早就準備擁抱新時代了。
而嬴政的所作所為,在有識之士的眼中,更是驗證了什麼是天命聖君。
以大秦如今之氣象,一統天下已經是勢不可擋。
能直接投秦的早已經直接投秦,剩下的家大業大,暫時還不能直接投,但是也都在積極的和大秦聯絡了。
一個個各顯手段,用盡了手段和關係,也要提前和大秦聯絡好,大秦真打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要投啊。
嬴政的大張旗鼓,也讓那些原本並不注意鄭國渠和都江堰的人,也都正視了這兩個工程。
然後就更絕望了。
國力差距本身就大,現在這麼一搞差距就更大了。
關東六國得知此事的人,皆是人心思動。
沒錯,這是嬴政暗暗傳播的。
嬴政就是要讓普通百姓和中小貴族,乃至於所有人都知道,大秦的國力已經強到了他們絕對無法抵抗的地步,要徹底消磨掉他們的抵抗之心。
面對一個絕對無法戰勝的敵人,並且對方的所有待遇都比自己國內要更好,敵國的大王是一個心胸寬廣,慷慨大方的君主。
該做出什麼選擇,是顯而易見的。
畢竟戰國這個年代,家天下的年代,普通平民並沒有國的概念,國是大王的,不是我們的。
以前暴秦的名聲比較可怕,投秦生活只有變差,自然還有一些戰心。
可如今不一樣了呀,秦國如今的王是天命聖君,上天眷顧的仁君,投靠秦國生活只會變得更好。
反抗秦國只會被碾碎。
嬴政刻意傳播的信息就是為了在他們腦海中植入這個概念。
投秦,配合聽話,生活變好。
頑固反抗,死路一條。
在一統天下中,嬴政並不想多造殺戮。
因為人才是最寶貴的財富。
活著的人。
一個人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勞動力。
至少需要十六年的時間。
出生就是第一個坎兒,一個不小心就還要折進去一個。
這第一個坎兒過了,在八歲以前,也是隨時夭折,一個小小的疾病就足以奪走他的生命。
想要安全平穩健康的活到十六歲,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十六年才可以長成的一個人,在戰場上只需要一刀,一箭,這一個瞬間就變成了再也沒有任何價值的肉塊。
而他們活著才可以創造出更多的價值,白白死在戰場上太可惜了。
這以後可都是朕的子民啊。
都是寶貴的勞動力啊!
一統天下,殺戮不是目的,統治才是目的,而統治的不是土地,是人!
即便再怎麼鼓勵生育,孩提長大也需要時間,耽擱的都是朕的時間!
能少殺一些就少殺一些,這樣才能儘可能的節省發展的時間。
現在諸國君主是徹底絕望了。
不是,沒你這麼玩兒的。
你怎麼把規矩全毀了呀?
太不講規矩了。
你這樣搞,我們就沒有一點點活路了。
嬴政也並不怕諸國狗急跳牆,再次合縱。
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也沒有這個實力了。
誰挑頭就打誰,就這一條就可以讓他們沒人敢挑頭。
先死和後死,還是有區別的。
對於他們來說,拖得一日是一日,想要對抗秦國,還不如先吞併他國,能夠與秦國東西相抗才是最好的,實在不行,哪怕偏安一隅也是好的,至於去跟秦國拼命,那還是算了。
燕王喜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陰著臉半天不說話。
燕丹豁然起身,鐵青著臉一言不發,良久才無力的坐下,頭顱垂下。
趙悼襄王冰著臉呆坐著,良久,突然哈哈大笑不止,跑到了後宮。
今日得意須盡歡,明日愁來明日愁。
郭開嘖嘖搖頭。
齊王建幽幽一嘆,秦國,只可為友不可為敵啊。
後勝心中既是慶幸,又是得意。
現在自己四捨五入和秦王也是親戚了,而且自己和秦國的關係一向很好,以後照樣也有榮華富貴呀。
魏景湣王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可最終還是化成了深沉的苦味。
父王,父王,孩兒到底該怎麼辦?
難道大魏的江山社稷就要毀在孩兒的手裡了嗎?
孩兒死後怎麼有臉去見列祖列宗啊?怎麼有臉去見父王啊?!
已經臥床難起的楚考烈王心中更是苦澀,尤其是看著自己那兩個蠢兒子。
即便是自己新立的太子悍,比之自己當年也是遠遠不如。
心涼的不行,自己百年以後,就靠這種貨色能對抗秦王嗎?
楚考烈王心中一片悲涼,在他人生的最後階段,他實在看不到大楚的未來。
至於韓王安,他現在無力的坐著,垂著頭,眼眸無神。
當年就是他帶著鄭國一起去的秦國,開渠之計策,既是疲秦之計又是強秦之計,拖得一時,拖不了一世。 當初種下了種子,現在,苦果就已經要吃到了。
如今秦國萬事俱備,只要稍加休養生息,準備兩三年,自己韓國這塊絆腳石,怕是就不會再被留了。
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姬無夜和白亦非就不一樣了,他們一點兒都不慌,他們早就準備好投了。
只要秦國一有異動,只要秦國準備發兵韓國,他們立馬就投啦!
對他們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投秦一念起,天地一片寬啊。
給秦王送的禮物也收下了,這說明啥,已經被領導接納了,還怕什麼?
與他們心情截然相反的是韓非。
韓非雖然被禁足,但是還是一直關注天下大事,現在韓非也是真的絕望了。
他是一個聰明人,像他這樣的聰明人是可以看透事物本質的。
強悍的秦國配上了強悍的王,沒得打了。
戰爭雖然主要還是看國力,但是更看的是如何把國力更好的用出來。
一個國畢竟不是真的是王一個人的。
即便到了今天,秦國國力依舊不可能是六國聯手的對手,但是那又如何呢?
秦國國力一萬,用的出八千,諸國加起來一萬五,可是就連五千都用不出,更何況單獨面對秦國呢?
而且一味嚴苛的秦國,竟然已經開始改變路線了,這就意味著秦國自毀的可能性也沒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火大了會糊鍋,火小了會不熟。
先前秦國便一直是大火,而且是超級大火,雖然熟得快,但是完蛋的也快,一開始就是外熟內生。
可現在不一樣了,炒菜變燉湯了!
秦王換了個大鍋,然後又往鍋里加水又加菜,還轉了小火慢燉,先前快糊了的飯反而開始入味了。
這是大火烹出了香味就開始燉湯了,這一下子一切都恰到好處了。
該熟的都熟了,剩下的只有入味了。
全天下真的沒戲唱了,註定迎接唯一的王。
而韓國的現狀也讓韓非徹底絕望,經受的打擊讓這個天才真正沉澱出了靜氣,讓他也能更加清楚地看清韓國的一切。
正是看清了,才知道這是真沒戲唱了。
韓非看著自己手中的書,自己的一生心血。
干,投秦!
韓非向韓王安自請入秦為官,韓王安沉默半晌,還是允了。
韓非看得清的東西,韓王安也看得清。
老九去了秦國也好,現在的韓國待著也沒有意義,相反,老九得罪了姬無夜他們,秦國真打過來的時候,若是趁亂幹掉了老九,那可真是沒地說理去。
去了秦國,以老九的才華才可以做出一番事業,秦王是愛才的,也是心胸寬闊,待在秦國朝堂有些名堂,整合韓人勢力,也能幫襯紅蓮,也能為以後做好打算。
韓非臨走之前,只去了相國府邸,見了張開地,推薦張良去了小聖賢莊。
張開地對於如今的天下形勢,韓國面對的局勢,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對於韓非入秦他也是支持的,他也在勸韓非,入秦以後可以勸秦王不要攻韓,韓國可為秦國之屬國,韓國弱小,又沒什麼威脅。
韓非鄭重點頭。
和張良相見後,依依惜別。
張開地送張良去了小聖賢莊求學,這也是為張家留的種子。
張開地早就做好了與韓國共存亡的準備。
他的兒子早就為了韓國而死了,只剩下這最後的孫子,是他最後的私心了。
一個小小的張良又能對如今的韓國造成什麼影響呢?
就為張家留一個種子吧。
當韓非收拾好了一切,將要離開韓國的最後一個晚上,韓王安找上了韓非。
這個一向最討厭自家兒子嗜酒的韓王,此時屏退了所有人,他自己拿著一壺酒找到了韓非。
韓非躺在庭院草地上,靜靜的看著星空,這充滿了憂傷的星空。
「老九。」
韓王安呼喚的這一聲,招回了韓非的心神。
韓非驚訝道:「父王?」
急忙起身行禮。
韓王安擺了擺手,讓韓非一起坐下,父子兩人就在這庭院的圓桌坐下。
月光披撒在父子肩頭,就連寒風都仿佛變得溫和。
「老九,明天伱就要去秦國了,父王給你餞行。」
韓非心中感動,有太多話想說,最後也只是輕聲道了一聲:「父王。」
韓王安擺了擺手:「去拿兩個杯子,父王忘了拿了。」
韓非忍不住一笑,連忙跑進屋內去取了兩個杯子。
韓非正待取過酒壺,被韓王安制止,這第一杯酒,韓王安親自斟滿酒水,這才放下酒壺。
韓王安舉杯誇讚道:「老九,你寫的書父王也看了,乃是曠世奇書,即便和那呂不韋名震天下的《呂氏春秋》相比也不遑多讓,父王也是與有榮焉啊。」
「真是想不到,父王能生出你這麼天慧的兒子,父王為你感到驕傲。」
「來,幹了這杯。」
在中原這片土地,父親的認可,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期待。
也是最暖心的撫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