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良沒說話，他猛咳了一口血，身體難受得縮成一團，眼底也漸漸沒有了神光。
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做好了求死的準備。
這裡面一個是他一直以來都很敬重的師父，一個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夥伴。
他無法放棄所有族人獨身逃跑，卻也做不到和他們為敵。
如此兩難的境地，恐怕只有死才能徹底解脫。
我全程就坐在邊上，冷眼看著這一幕，並沒有插手的打算。
高鶴對我的反應似乎有些意外。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我問：「神君，之前你對玉子良這個孩子不是挺照顧的？」
「怎麼現在眼睜睜的看著他要命喪我手卻無動於衷？」
「難道神君真的這般冷心冷血？」
我一聽他這話，直接給氣樂了。
冷笑一聲道：「高門主這是哪裡話？」
「要殺人的明明是你，怎麼反倒是我冷心冷血了？」
「這麼大一個黑鍋我可不背！」
我說著，轉頭看向玉子良，淡淡道：「再說了，他可是你的親傳弟子，連你都不憐惜，我一個外人又能說什麼？」
我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根本不接他的招。
高鶴笑了笑，到底沒再說什麼。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高鶴不會對玉子良動手，至少目前不會。
他在石人村這麼多人當中專門選出一個玉子良作為他的親傳弟子，還教給他煉蠱馭蠱的本事，不可能只是閒來無事，心血來潮。
像他這樣心機深沉的人，每做一件事必有他的目的。
所以，玉子良對他來說，一定還有特別的用處。
高鶴讓黑衣人先把玉子良帶了下去，然後又把地窖的石板合上，屋子裡就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他對著我道：「白蕪神君，你想聽的故事，我已經如你所願說給你聽了。」
「現在我們是不是該來聊一聊正事？」
我現在對當年出雲村發生的事情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確實也沒有其他的疑問了。
當即點點頭痛快道：「行啊！那就聊唄！」
高鶴直接道：「當年神君關閉了通往塗山秘境的通道，還布置了四道封印法陣。」
「如今三道法陣已經開啟，就剩最後一道，便能重啟秘境的入口。」
「高某知道神君這副肉身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你需得竭盡全力才能打開最後一道法陣。」
「正好神君要做的事情也是高某所求，高某願意助神君一臂之力。」
「你，助我？」我忍不住笑出聲，「高門主，你可真是巧舌如簧，令人佩服！」
「想必當年，你也是靠著這麼一張攪弄是非的嘴，騙得了出雲村的村民與你為伍的吧？」
高鶴聽我這麼諷刺，面上還是平定如常，他笑笑道：「神君誤會了。」
「當年我可沒有騙過他們。」
「他們玉氏一族本就對長生之法十分神往，我只不過是告訴他們我想做的事，他們便自願加入其中。」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自然不知道長生不死對於求仙問道之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為了能得此妙法，區區幾百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
我看著高鶴，眸光沉了沉道：「那我倒是有一事不解，還請高門主解惑。」
高鶴客氣道：「神君但說無妨。」
我笑了笑，繼續道：「當年你已經成功進入了秘境，按理來說早已得償所願。」
「為什麼時隔千年，還想再進秘境一次？」
高鶴道：「當年行事匆忙，自有準備不足之處，所以才留下了些許遺憾。」
「我苦等千年，就是為了等今日神君來此打開最後一道封印，好彌補當初留下的遺憾。」
遺憾？
我上下打量了高鶴一番。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也能看得出來，他所求的長生不死之法恐怕是出了什麼紕漏。
不然的話，他不會是如今這副模樣。
只是，妖族本身壽命綿長，並沒有所謂的長生之道。
不知道高鶴這次想進秘境到底求的是什麼？
我稍微斟酌了一下道：「你既然已經把我的底細都摸清楚了，看來我不答應都對不起你這麼大的誠意。」
「我可以答應跟你聯手，一起打開最後一道封印。」
「不過，你也說了，這道封印只有我能打開，你在這不過是個撿漏的，你又能幫得上我什麼？」
高鶴似乎早有準備，他忙道：「神君有所不知，這最後一棵神樹臨近百妖穴，上面的靈力已經被百妖穴中的妖物吸食而去。」
「如今神樹枯竭，神君自身的力量也不夠，恐怕是很難打開這最後一道封印。」
「我來此處正是為了幫助神君，進入百妖穴奪回神樹流逝的靈力，助神君一臂之力。」
原來最後一棵樹上面沒有靈力波動是因為被百妖穴裡面的百妖吸走了！
難怪我到了石人村這麼久，都沒有什麼感應。
高鶴倒是把這些都調查得很清楚。
我想了想，又道：「那事成之後，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高鶴道：「當年神君一時心軟，救下了那個小乞丐，卻引來了妖族的猜忌。」
「只怕秘境中的妖族各部，到現在還以為神君是背叛秘境的罪人。」
「神君為他們做得再多又有什麼用？」
「誰能領會神君這一番良苦用心？」
「我若是事成，自有辦法替神君洗刷冤屈。」
「神君回到秘境中，仍是地位尊崇的守境之神。」
「哦？」我聽到這，來了幾分興致，故作感興趣的問，「高門主還有這樣的本事？」
「那是自然！」高鶴一點也不自謙道，「我若沒有這點手段，怎麼敢站在神君面前？」
「神君本就該高高在上，俯視雲端，又何必在人界徘徊不前？」
「你我今日若能聯手，日後高某必定為神君效犬馬之勞！」
高鶴這番話說得倒是好聽。
我稍微考慮來一下，裝出一副被他說動的樣子道：「高門主開出的條件確實不錯，也足見誠意。」
「可若是秘境門一開，高門主有帶領幾百門徒闖入秘境大開殺戒，那我白蕪豈不是坐實了叛徒之名？」
「高門主要讓我如何信你？」
高鶴表情稍微嚴肅了幾分道：「神君不必多慮，高某這次並不是為取妖元。」
「所以，此次入塗山秘境，高某不會濫殺無辜，亦不想和神君為敵。」
「神君若不信，高某可以當場起毒誓。」
「起誓就不必了。」我擺擺手，語氣平淡道，「高門主也不像是信守承諾之人。」
高鶴有些不解的看著我：「那神君依你的意思是……」
我笑了笑道：「你既然要找我合作，總該讓我知道你所求為何。」
「你剛才那番說辭，含糊不清，可糊弄不了我。」
「若是高門主連這點坦誠相待的誠意都沒有，那這合作，我看就要重新考慮一下了。」
高鶴看我一眼，遲疑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利弊。
我也不著急，就坐在邊上耐著性子等他考慮清楚。
大概過了不到兩分鐘，高鶴就開口道：「這件事原本也瞞不住神君，既然神君這麼想知道，那高某據實相告也無妨。」
他頓了頓，目光看向我，客氣的往下道：「其實高某所圖，不過是神君的特殊神力罷了。」
他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高某如今這副殘軀，就算苟活於世，也是形如枯槁，了無生趣。」
「但神君救下的那個小乞丐，讓高某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本就是賤命一條，若非得神君所賜神力，又怎麼會在這世上存活了千年之久？」
「可同樣是得了長生之道，他卻行動自如，年輕力壯，實在是令高某艷羨。」
「所以，高某費盡心思，不過是想讓神君打開通往秘境的通道，早日回歸原位，重獲神力。」
「屆時，還望神君能賜我一副年輕健壯的軀體。」
原來高鶴一番謀劃是為了這個！
這倒也能說得通。
他現在雖然得以長生，身體卻蒼老枯朽，跟個活死人沒什麼兩樣。
和他相比，風那樣的身軀確實值得他羨慕。
我笑了笑道：「高門主既然如此坦誠，那我就心裡有數了。」
「只要秘境的入口打開之後，高門主能信守承諾，我自然會讓你如願。」
高鶴滿臉欣喜，雙手費力的朝我拱了拱手：「那高某就多謝神君成全了！」
「客氣，客氣！」
我倆面上客套了幾句，高鶴順水推舟道：「神君既然沒有異議，那我這就陪同神君去往百妖穴，取回神樹流逝的靈力。」
「還請神君移步。」
我點點頭，看了一眼地窖的石板，隨口道：「不知道這些人，高門主打算怎麼處置？」
高鶴淡淡道：「玉氏一族背棄神君，罪惡至極，本就該殺家滅族，不留後患。」
「不過，高某知神君仁慈，不忍親自動手。」
「不如就把他們關在這地窖之中，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吧！」
高鶴一番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卻忘了當年之事，玉氏一族的行為雖然可恨，可他帶領的神機道才是始作俑者。
不過眼下，我也顧不上他們的死活。
高鶴暫時不對他們出手已經是幸運，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我點點頭道：「好，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