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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先幫盧雄御車送王稟祖孫回驛館住下。
徐武江趕在攜公函前去泌陽之前,特地找過來,將一隻手|弩塞給他,吩咐道:「你這身皮甲等我回來再脫,不要擔心徐四虎跑過來找你討要,我跟他說過了——夜裡你也記得給我老實穿身上,不得解下。這會不舒服,但熬兩天不礙事!這隻手|弩,你睡覺也要放手邊,學機靈點,不要再像以前睡得跟死豬一樣。」
徐懷見徐武江也往刺客這方面去猜測,認為鄧珪這樣安排很有問題,裝糊塗問道:「怎麼了?」
「可能是我多心,並沒有什麼事,但你一切小心沒什麼不好。」徐武江不覺得徐懷能理解太微妙的事,沒有說太多,簡單卻鄭重的吩咐過幾句,就動身離開,也沒有去跟王稟、盧雄打招呼。
離天黑還有段時間,徐懷又找藉口跑出驛館打聽消息。
除了徐武江帶兩人趕往泌陽報信外,鄧珪還借搜山的名義,將三隊巡卒派遣出去。
徐心庵找來大夫後,也是被安排在搜山巡兵隊伍里打發出軍寨去了,接下來三五天軍寨之中就剩不到三十名兵卒。
徐懷打破腦袋都猜不到刺客竟然是被他們嚇走的,這時候怎麼可能心安?
看盧雄滿腹心思的走過來,徐懷問道:「看這情形,刺客更希望我們回到軍寨,他們會不會這兩天就強闖進來?」
驛館雖然還有三名老卒,但這些老卒原本就是雜役廂兵出身,又年老力衰,真要有刺客強闖過來,徐懷懷疑他們都會裝耳聾作啞不出來,心想到時候鄧珪又故意拖延不趕來相救,就得是他跟盧雄硬扛。
「他們是有打草驚蛇之意,但還是有些奇怪,」盧雄不能完全釋疑道,「昨日他們從後面追上來,明顯沒有預料我們在這裡會遇到援手,這才會先退去。即便他們要對蔡鋌有所交待,不肯善罷甘休,也不該這麼倉促強闖軍寨才是啊?!」
這時候聽著「吱啞」一聲響,卻是王稟從屋裡走出來,他臉色蒼白,人還有些虛脫。
盧雄有些擔憂的問王稟:「相公,鄧珪會不會被刺客收買了?」
「鄧珪是正兒八經武舉出身的巡檢使,對武人來說,已屬不易,除非蔡鋌這樣的人物親口許下什麼承諾,不然不可能被收買,」王稟搖了搖頭,不認為鄧珪有可能被收買,「從時間上看,鄧珪以後說不定,但眼下還沒有被收買的可能。」
「那這麼說,鄧珪做這諸多事,很可能也是認定刺客有意打草驚蛇,等我們回退軍寨後再下手——而他既不想得罪蔡鋌,又想儘可能的避免自己會淪為替罪羊,只能如此安排,」盧雄嘆道,「這個鄧郎君不簡單啊!」
「……」王稟嘆了一口氣,說道,「卻是連累你們兩個了。」
「王老大人說什麼呢,捕盜可是有軍功賞下的。」徐懷見王稟也認為鄧珪被刺客收買的可能性甚微,心裡就沒有太多的不安,笑著跟王稟說道。
大越朝以文制武,鄧珪武舉出身,遊宦多年也只是換著地方擔任巡檢使,徐武江這些人沒有功名在身,這輩子極難跨過武官與武吏的界線。
不過,大越朝在錢糧方面的獎賞則頗為慷慨。
真要能捕殺窮兇惡極的盜寇,普通兵卒也能落下十幾二十兩銀子——很顯然,他們真能在軍寨之內擊殺刺客,各個方面都會當作盜寇馬賊處置。
徐懷又將手|弩遞給盧雄,說道:「這支手|弩盧爺來拿著,我們便照賊人這兩天會強闖軍寨來籌備。」
他以往除了氣力過人,拳腳刀槍弓弩以及騎術都稀疏平常,短時間內不可能有脫胎換骨的提升,這支手|弩在盧雄手裡,比在他手裡作用要大得多。
倘若刺客只有三五人,要是盧雄能在第一時間射殺其中一人,他們的勝算其實不低。
盧雄接過手|弩,跟王稟說道:「相公,你還是回屋歇著吧,今夜我與徐懷輪流守著,不怕他們真敢闖進來。」
…………
…………
徐懷做好刺客會強闖軍寨的準備,驛館這邊負責食宿,但有什么小事,也儘可能差遣驛卒去辦,他一連五日都沒有離開王稟左右半步,主要找盧雄討教武學打發時間。
然而直到徐武江從泌陽等到知州陳實等人指示返回,軍寨乃至淮源鎮都風平浪靜,刺客連影子都沒有再出現。
這時候派出去搜山尋寇的武卒也陸續返回。
徐懷猜到他們之前的判斷可能是偏了,卻猜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這五天裡將以往所學的伏蟒拳及刀槍重新梳理過一遍,過得卻是充實;還聽王稟說了不少朝堂趣聞,對大越政事堂、樞密院、御史台及三司六部六監錯綜複雜的關係,要比以往了解多一些。
當然,牽涉到朝堂機密,王稟卻是不講他到底因為什麼得罪蔡鋌被貶唐州,以及蔡鋌為何要派刺客追殺過來。
女孩王萱除了外有刺客之憂,她本人也正經歷人生一次極重要的蛻變。
這對未滿十三歲的女孩而言,也是極其不安的事,她這五天裡都藏在屋子裡沒有怎麼露面。
徐武江攜知州陳實的書函趕回軍寨時,正值黃昏。
夕陽仿佛碩大的鴨蛋黃般懸掛在山嵴之上。
鄧珪在驛館前院這邊跟王稟以及驛丞程益說話。
徐武江就在驛館前院,稟報他這幾天在泌陽公辦的諸多事:
「知州陳郎君想著王老相公身體不適,而從淮源前往泌陽道路崎嶇,與程倫英等諸位大人商量,決定就留王老相公在淮源軍寨居住,特令巡檢司仔細照料王老相公,勿使賊匪再有侵擾,否則定罰無饒……」
鄧珪看過知州陳實的公函,便遞給王稟,說道:「陳郎君既然如此安排,還請王老相公安心留在淮源軍寨休養身體。」
鄧珪卻也不說後續如何安排,跨步走出驛館時,抬腳將一塊碎磚踢出去——徐懷站在驛館前院的石獅子旁,看到鄧珪踢出去的這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碎磚,在對面的牆腳根打得粉碎。
雖說軍寨內用於砌牆鋪地的青磚質量不過關,比較酥脆,但鄧珪這一腳蘊藏力道也令他暗暗心驚。
不要看鄧珪平素沉溺酒色,但武舉出身的底子卻不容小窺。
當然,從這一動作里,徐懷更能看出鄧珪內心的不快。
也對,陳實、程倫英等人都看王稟是燙手的山芋,但將王稟留在淮源,鄧珪就不覺得燙手嗎?
之前鄧珪不願意得罪蔡鋌,甚至有意給刺客創造下手的機會,倘若王稟在此之前遇刺身亡,朝中有人替王稟打抱不平,也不會盯到他身上來,因此他就算背上「遇匪不靖」的罪名,後果也不會太嚴重。
現在陳實明確將保護王稟的職責推到他頭上來,這時候王稟再有什麼事情,不管朝中派系鬥爭有多複雜,不管最終會有多少被牽涉進來,他必然會第一個被整得死去活來。
眼下這個局面,如何能叫鄧珪痛快得起來?
說實話,泌陽城裡陳實、程倫英等諸位大人的反應,沒有出乎徐懷的意料,但過去五天裡刺客卻連影子都沒有出現,實叫他費解。
「你且留在這裡。」徐武江也能看出鄧珪的不快,見鄧珪沒有吩咐後續的安排,當下先叫徐懷繼續留在王稟身邊,他則走出去追上鄧珪。
「看來我無論留在哪裡,都是一樁麻煩啊。」王稟自嘲的跟程益一笑。
「相公多慮了,下吏可是巴不得留在相公身邊多請教些文章……」程益說道。
程益年輕時極具才名,鄉試也名列前茅,但到汴京參加過好幾次院試,都沒能躋身進士之列,年近四旬才死了科舉取士的心,托請門路謀得淮源驛丞這個差遣。
從此之後,他意志消沉,喜好壺中之物,才四十歲出頭的他,看著卻像個小老頭。
不過,從個人感情上,程益欽佩王稟的為人,甚至一度以王稟這樣的人物作為自生奮進的榜樣;王稟這時候能留在淮源軍寨居留,他內心卻是高興的,半點都不覺得麻煩或兇險。
過去五天,除了鄧珪每日程序化的拜見外,也沒有其他人過來見王稟,程益則時刻陪伴王稟身邊討教詩書文章。
那些陌生記憶可能不涉及這些,徐懷發現他對當世的詩書文章也不甚了了,程益陪王稟弈棋坐論詩書,他卻是更願意找盧雄討教武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