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滄海遺珠
金尚被打斷思緒後，有點不悅，但沒說什麼，接過遞來的簡歷，讓部下們繼續去忙，搬了個小凳子，讓求職者坐下後，才慢慢翻看起來。
幾分鐘後，原本漫不經心的金尚，越看越覺得這次是真遇到了大才。
來人名叫魏雙萍，今年二十五歲，比外表看上去還要年輕一點。
其人履歷相當優秀，小學只上了四年就畢業了，初中二年級，被推薦參加高考，一次過關，直接跳過了高中。大學四年和研究生三年，就讀於西北交通大學人力資源管理學科，畢業後至今已經五年多了。
同樣的學歷，比金尚多花了兩年時間。可是，金尚這個天才成色不足，靠穿越者開慧早的優勢，才能在小時候碾壓同齡人，面前這個名叫魏雙萍的姐姐，是貨真價實的學霸。
金尚這個冒牌貨，遇到了真天才，倒是顯得有幾分底氣不足。
壓下心底的驚喜，又或者是驚嚇，金尚繼續逐字逐句地翻看著魏雙萍的工作經歷。
畢業之後，魏雙萍順利入職，起點很高，單位出色，乾的活也專業對口，一切都很完美。
但詭異的是，兩年半後，魏雙萍就被勸退了，然後輾轉了好多家企業，一直沒有穩定下來，直到現在。
從簡歷上看，金尚翻來覆去找了好幾遍，都沒發現讓她混到如今這個地步，只能在鬧哄哄的人才市場找工作，還頗不如意，急不可耐的「黑點」所在。
與此同時，臉上露出彷徨之色的魏雙萍，也在打量著面前的一老一少。
鄭良知看上去老成持重，應該很有能量，但不像是說了算的老闆。倒是明顯年輕許多的金尚，煞有介事地坐在面試的主位上。
如此奇怪的搭配，讓魏雙萍的心頭不禁蒙上了一層陰影。
不久之後，金尚放下手裡的簡歷，輕咳了幾聲後，對魏雙萍說道：
「這位大姐，看您也很著急的樣子，我就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問了。如此優秀的人才，無論哪家公司的老闆，只要眼睛不瞎，都會搶著要。名校畢業，碩士研究生，為什麼會如此……」
一時半會實在是找不到既有禮貌，又能準確地形容魏雙萍如今狀態的詞彙。
這可不是未來碩士滿地走，學士不如狗的時代，大學生在國人眼中，還是天之驕子，越過「龍門」的國家幹部，十里八鄉好幾年都出不了一個的「文曲星」。
如此「天胡」開局，短短几年時間，就混到這個地步，著實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魏雙萍打量了一下金尚後，猶豫著問道：
「恕我冒昧，您是人事部負責人？」
「不，我是老闆，如果您被錄取，就是重組公司人事的負責人。」
聞言的魏雙萍一驚，旋即態度更加認真了幾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更加重視了。
「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我老家豫中農村，辛辛苦苦讀書，想要改善家境，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因為輕信人言，當了第三者，還未婚先孕，生下了孩子。工作也丟了，有家不敢回，怕讓家人在左鄰右舍抬不起頭……」
斷斷續續地說著，大致將情況說清楚了。
失去了第一份工作，還是有不少人覺得年輕犯傻的魏雙萍比較可憐，為她介紹工作，安排容身之所。
可惜的是，帶著孩子的未婚媽媽，在職場的艱難程度，遠超想像。
天才也有天才的難處，小時候，魏雙萍窩在下鄉，見識有限，後來也一門心思專注學業，對社會的複雜程度估計不足。
步入社會，參加工作後，像她這種見識不多，長得好看，容易上當受騙的農村女孩，太容易成為有心人的目標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金尚這樣，具備前世宿慧，擁有少年老成心性的。
後來兩年多的時間裡，魏雙萍在一段段不如意的職場生涯中折戟，伸出援手的好心人也漸漸磨滅了熱情。
一個人帶著孩子在京城這座大都市闖蕩，魏雙萍也算是嘗遍了人間的酸甜苦辣。
「去年底，好不容易入職一家還過得去的合資企業，翻過年來，就開始大裁員。我也是傻，盡心盡力幹活，背負了不少罵名，將人事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條，完成了任務，然後就輪到我了。」
負責裁員的人事主管，再次失業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辦理自己的辭退手續。
不負責實際生產，也沒有直接效益的人事工作，就是這麼奇葩。
魏雙萍的遭遇，不是人力資源管理者的特例。完成了招聘和裁員任務的人事部門，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什麼用了，站在老闆的立場，肯定是率先被辭退的員工。
再次失業的魏雙萍，不僅要找工作賺錢養活自己，還要租房、請保姆、照顧孩子、接送上幼兒園等等，哪一樣不要花錢？
積蓄漸空，快要斷炊，還得和一批大學生競爭，魏雙萍看在眼裡，急在心頭，時不時來人才市場碰運氣也是理所當然。
是個人才！
這是金尚對魏雙萍的第一印象！
即便她因為太過年輕，閱歷淺薄而屢屢碰壁，也不能掩蓋其在學習和能力上巨大的優勢。
至於她那未婚先孕，單親媽媽，未來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事的缺點，對金尚和今夕文化的影響也不是很大。
「老闆當面，我就不用一些社交辭令來敷衍你了。總的來說，你很優秀，能力符合要求，我打算聘用你，負責人力資源開發和行政秘書之職。當然，選擇是雙向的，本公司的待遇，都寫在招聘簡章上了，實打實，沒有折扣。如果你還有什麼要求，現在也可以提，我會考慮酌情滿足……」
「工資和待遇我沒意見，因為家裡有孩子要照顧，所以沒法出席應酬酒局，很多團建活動也參加不了。以前就因為不太合群，不會察言觀色，駁了老闆面子而干不下去。甚至……」
魏雙萍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還有人見我生活不易，打著關心的名義，實際上就是想我當情婦。這種……我也接受不了！」
聞言的金尚失笑道：
「職場潛規則嘛，對你這樣的弱勢女性，總是很殘酷的。你的擔心也有道理，但是在本公司不會有這種事……」
咧嘴一笑的小金總，露出兩排白牙，傲然說道：
「相比起潛幾個秘書，我更喜歡創業大獲成功，將競爭對手打得滿頭包，不斷勝利，勇攀高峰的快感。別看我年輕，可是不輸於你的天才，十八歲就名校碩士畢業，創辦了蒸蒸日上的今夕文化的年輕企業家。對了，明天我就要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登台致辭。」
「我似乎聽說過這麼一個人……」
將私事吐露之後，更顯得放鬆的魏雙萍想了想之後說道，
「我上一次登報出名，還是京城出了個年紀輕輕就上了京城師範大學的天才，好事者盤點了一下近幾年的少年大學生，其中就有我。那時候我還沒畢業，沒隔幾年，卻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你知道就好。我雖然剛畢業，也是有女朋友的，關係很好。以我的顏值，也沒有玩什麼職場霸凌潛規則的必要。公司初創，一切從簡，沒那麼多腌臢事。」
「那就好！」
老闆口口聲聲保證，讓魏雙萍稍微放了心，後繼續追問道，
「關於今夕文化，招聘簡介上寫得很粗略，不知道貴公司具體情況，入職之前，我想仔細了解一下。」
金尚一直強調的文化與科技屬性，看似格調很高，但是，很多公司都喜歡玩這種看似高大上的噱頭，而沒一點實際的東西。
為汽車廠提供幾枚螺栓就敢自稱供應商，飛機刷漆用了點自家顏料，就可以加上航空航天概念，為晶圓廠搭建過工棚，修過職工宿舍就是晶片高科技合作廠商。
這類自吹自擂的事，股票資本市場炒作用得最多，其它領域也不遑多讓。吃了好幾次虧的魏雙萍，也不想自己再次掉進坑裡。
這次要是不成，將來吃糠咽菜都不可得了。
「網際網路，知道麼？」
「信息時空網？聽說過！」
「今夕文化，就是類似的公司，不像他們會吹，也沒有到處撒錢的豪爽，但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穩。昨天公司運營的網站剛剛改版，現在正招聘買馬，準備大幹一場……」
在傳統行業里待久了，魏雙萍確實對這一行不太了解，只從戶外GG牌上，看到過京城科技為信息時空港打GG。
至於上線不久的北方聯合在線網站，更是聽都沒聽說過。倒是從報紙上看到過三十塊錢一個小時的天價上網，也阻攔不了熱心的市民踴躍參與的報導。
「有了解最好，那個……只是我們公司業務的一小部分。如今，和京城師範大學計算機學院有好幾個校企合作的項目，參與了國家級的科研攻關，京西地區最近比較熱門的《京西都市報》和《知音雜談》就是我們公司發行的。」
「我知道《知音雜談》，還買過，裡面的文章雖然有些太過煽情，但是挺耐看的。」
見解說得差不多了，金尚示意部下們拿過來一份意向合同，其中的內容，基本上和承諾的差不多。
「如果你擔心會遇到騙子，那大可不必。就這麼說吧，我家就是京城北方聯合足球俱樂部的老闆，物業和門店還有不少，世代紮根本地的土著，跑都不跑不了。我是不想接父親的班，對傳統行業沒興趣，更想在科技時尚前沿打拼，才自主創業的。」
將合同遞過去，金尚很誠懇地勸說道，
「簽了意向合同，待會可以帶你去公司參觀一下。一周之內，隨時可以入職，如果你有更好的選擇，也可以當做沒發生過。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是有理想和前途的正規公司，不會幹違法亂紀的事。」
魏雙萍接過後，仔細翻看著合同，也許是過去吃過虧，所以看得格外細緻，看完又檢查了一遍，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見招攬成功，金尚也放下心來。將合同收好後，示意魏雙萍在此地待一會。
「過一會我們就『收攤』了，如果沒什麼事，一起回公司。」
「我……要給家裡打個電話，回去晚了，得讓保姆多待一會。」
說著的魏雙萍就要去外面的公用電話亭，卻被金尚叫住了。
「用我的手機吧，免得浪費時間。」
「這……怎麼好意思。」
來人才市場瞎逛的魏雙萍，也並不覺得自己運氣好到能找到一份合乎心意的工作，只要能迅速入職賺錢，以免坐吃山空就滿足了。
眼前這家名為「今夕文化」的小公司，待遇還挺好，就是有點不太「典型」的樣子，老闆也是個年輕得過分的本地土著。
真要是再次踏錯了腳步，可能真的要帶著孩子，灰溜溜回老家，找個老光棍嫁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當一輩子村婦了。
懷著忐忑且期待的心思，魏雙萍坐在一旁，聽著小老闆和鄭姓老者閒聊，話題都是諸如和學校合作的注意事項，處理各方關係，如何合理避稅等十分細緻的問題。
半個多小時後，求職人群明顯偏少，收了一大摞簡歷的金尚，和還在前台堅持的員工打了個招呼，就帶著鄭良知和魏雙萍返回了。
「總算是沒有白來一場。」
一來一去，將近三個小時，離下班時間也沒多久了，要是啥事都沒幹成，那就太虧了。
「你呀，有時候沉穩得不像是年輕人，有時候又太急躁了。」
鄭良知笑呵呵地說著，又轉頭對魏雙萍問道：
「你住哪？公司現在沒有提供職工宿舍，倒是有租房和通勤補貼，最好不要離太遠，以免耽誤事，畢竟，平時工作真的挺忙的。」
魏雙萍客氣地回答道：
「我在看丹公園邊上租了一戶農家偏房，暫時安置下來。房東人挺好，我不在的時候，還能代看一下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