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虛驚一場
自基於圖形界面的作業系統越發成熟，以及瀏覽器誕生之後，網際網路技術的發展速度明顯加快了。
這兩年，IT技術更新換代非常頻繁，各種新產品、新業態和新理念不斷衝擊人們對傳統計算機和網際網路產業的認知。
為了適應發展需要，上級也在不斷調整對網際網路的監管力度和認知範疇。
比如去年出台的《音像製品管理辦法》，和今天的通氣會將要提到的《電影管理臨時規定》等，有關部門可能也意識到了網際網路信息傳播的重要性，但是不見得真的估算得到網絡對大眾生活各方面的嚴重衝擊。
這些對現行法條的解釋和執行細則，雖然提到了網絡信息傳播，但也只是對信息渠道和傳媒領域的監管慣性使然，並不是真的要加強對網際網路信息傳播的約束。
比如上述對音像製品和電影的管理規定，對網際網路只是提了幾句，真正關注的重點，還是集中在整治「三無」錄像廳，打擊盜版光碟、錄像帶、磁帶、膠片等傳統領域，清理「灰色地帶」的不法交易。
國內放開公共網絡服務還不到半年時間，全國上下在電信部門備案的商業網站可能還不到一百家，京城這片區域，估計就占了一半。
已知三水網絡的黃頁網，京城科技的時空信息網和今夕文化的北方聯合在線，還有幾家宣傳官網和半公益性質的教育網站。
就這種規模，也不可能專門出台相關法條、成立新部門來管理。
每當有新的涉及網際網路領域的監管措施，都是由電信部門來通知大家。
這樣的通氣會，金尚已經不是第一次參加了，所以沒有發生什麼保安見金尚太過年輕而懷疑身份，然後掏出證件光速打臉的橋段。
因為來得早，金尚還和門口的工作人員閒聊了一會，說了些附近的點八卦趣聞，才不疾不徐地走進了電信大樓，徑直去往偏廳會議室。
離會議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但是人已經到了不少。
金尚掃視左右，發現到場的基本都是見過幾次的熟面孔，大多是三四十歲，年富力強，精力旺盛的中年人，如金尚這種咋一看上去還以為是在校學生的「孩子」，確實很顯眼。
「小金總來了，剛剛還提到了你的網站，改版後確實順眼多了，新聞更新非常及時，比廣播電視和報刊雜誌時效性強太多了。」
最先和金尚打招呼的，是老熟人孫大器，自他的黃頁生意走上正軌，又和主持對外經貿的部門搭上線後，越來越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孫老哥百忙之中，也抽出時間來了啊！」
「哪裡的話，都是在這一行混飯吃的，哪裡能怠慢電信的意見。」
只要還想在IT領域混飯吃，遲早得和電信部門打交道，每一項政策法規的變動，資費調整，都有可能事關網絡服務商的生死。
說句不好聽的話，如今連一部特別有針對性的法律都沒有，也沒有哪個衙門專門管理，方興未艾的網際網路，連行業都算不上，和其它諸多新業態差不多，只能算是試點。
會議室里現在有二十多個人，到點後，估計也不會超過五十，和上次來，差別不是很大。
金尚和幾個熟人打著招呼，然後在孫大器旁邊的位置坐下。
「這次又有什麼說頭，不會就為了講一講電影管理的臨時規定吧？」
金尚有些不解，小聲地詢問著，孫大器聞言後笑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得而知，不過，應該不是壞事，要是真的有不好的徵兆，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也對！」
如今的網際網路市場還十分脆弱，連萌芽期都算不上，最多算是冬去春來，冰雪初融，看到了一點生機勃勃的影子。有關部門對監管的態度，始終處在發展和安全的二元價值目標下，發布的一系列管理規定，只是作為意向前提和輔助而存在。
發展優先是主基調，這一時期的內容監管的緊迫性與發展信息化、現代化的緊迫性相比，是遠遠不如的。
就在金尚和孫大器聊著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靠近，金尚抬起頭，就見一名穿著工作制服的中年幹部走了過來。
「郝主任？」
就要站起來打招呼的金尚，被略顯乾瘦的雙手按住了，來人是電信部門負責政企服務運營的專管幹部，名叫郝齊聯，年紀已經接近五十了，和金尚打過幾次交道，還算好說話。
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裡，今夕文化補齊了不少手續，資費減免、資質認定也沒有被卡，多虧了這位郝主任配合。
「小金不用緊張，我這次來，是有點事想要問你……」
說著的郝齊聯湊過來小聲說道，
「有人舉報今夕文化運營違法，進行超範圍經營，你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我們電信接到到協查的通知，看看你的公司網站運營有沒有問題。」
「誒！有這事？我這個老闆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要查的話，怎麼也得讓金尚這個老闆提供一下資質和證明材料吧，怎麼連個正式通知都沒有？
「具體是什麼情況？我完全是一頭霧水！」
郝齊聯略一思索，猜測道：
「你們公司最近在業內動作不小，網吧運營的事，內外剖析得比較明白了，沒什麼好說的。就是網站改版之後，有些範圍不好界定。北方聯合在線算不算在網上發行報刊雜誌，進行新聞採編，GG宣傳服務？」
郝主任的問題，一下子將金尚給難住了，琢磨了片刻後，金尚才斟酌著答道：
「如果逐字逐句地死摳相關規定，肯定不算。但是……還是得專家認定才行。說白了，這就是盲區，沒有具體的界定……」
「我們也在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對了，你的線下資質和證件都是齊全的吧？」
「這一點請領導放心，我們公司幾乎把相關領域能拿的證件拿全了，資質和程序上絕對不存在問題。」
「那我心裡有數了！舉報你們公司超範圍經營這件事都沒讓你知道，估計是有關部門查過，職權內沒有發現紕漏，管轄範圍之外的，也不知道該歸哪個部門管，於是就推到我們電信這個直接管理者身上了。」
也多虧了金尚在註冊公司之初，就將所有有可能出現問題的領域都算計到了，明面上，肯定是不會被抓住馬腳。
問題就在於線上業務，確實沒有規定可以參考，所以真正的認定，就看直管的電信是怎麼判斷了。
「郝主任的覺得，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槍打出頭鳥，別看你們公司比較弱小，是不是動了別人的蛋糕，有心人一看就明白。接下來一段時間，如果你們有關於網站的大動作，暫且緩一緩，等風頭過了再說。」
頓了頓之後，郝主任補充道：
「網站的信息發布，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一些小問題，電信會幫你擋一擋。除非有更高層面的叫停命令，應該就沒事了。」
「謝謝郝主任。」
金尚真心實意地說著。
剛開始切入網站運營的時候，金尚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沒想到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前期網站的更新速度很慢，基本集中在本地體育新聞和市井信息，最多算是個網際網路上的趣味宣傳欄。
改版後的綜合門戶網站，一天更新幾百條文章，涉及到國內外的大大小小的新聞，覆蓋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這個影響力就不一樣了。
現在網站看起來沒啥關注度，不代表以後就用戶就少。
對於舉報者，金尚心中第一時間閃過了京城科技這個直接競爭者，其次就是覺得綜合門戶網站的存在有些礙眼的傳媒業界同行了。
見金尚滿口答應，不會再惹出風波，郝齊聯滿意地點點頭：
「小金雖然年輕，做事還是很穩妥的。你的那個……門戶網暫時不宜大張旗鼓地宣傳，待有幾個同類網站上線，百花齊放，且沒發現什麼大問題後，我們才好出頭向上級反饋。」
「能有現在這個樣子，我已經很滿意了。」
「咱們也算是魚與水的關係，彼此扶持。小金以後有什麼好的想法，儘管提。網際網路這種新事物，還是你們年輕人玩得好，我這樣的老頭子，到底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您太謙虛了。」
金尚客氣地附和了幾句，後不經意提起道，
「綜合門戶網站改版後，一時半會是沒有更進一步的需要了。不過，我們今夕文化的業務涵蓋的範圍比較大，接下來主推的，是一個益智棋牌類的遊戲平台，主打象棋、圍棋、紙牌以及麻將等傳統文化娛樂，還有一個就是網上在線聊天交友的程序……」
「這有什麼，放心做。」
郝主任大手一揮，就拍了板。只要不是在網上新聞、音像製品、電影等法律規範的盲區來回試探，「小打小鬧」的交友軟體和遊戲平台，真沒什麼好關注的。
網際網路上下棋、打牌，只要不涉及到金錢來往，就沒有法律風險；至於在線交友軟體，就更無所謂了，這年頭，民營公司和電信搶通訊領域的業務，哪怕在夢裡都不可能。
稍後，這一場臨時通氣會，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結束。
大致的內容和預想的差不多，如今電影產業萎靡不振，有心振興又不知道從哪裡做起，各地的電影製片廠和發行公司的改革如火如荼地進行中，效果如何，誰也不清楚。
但是，打擊「三無」錄像廳，搗毀製作販賣盜版音像製品的事，確實可以抓一抓。網際網路這個被順帶提起的新渠道，也要配合一下。
如今網速很慢，下載電影很麻煩，在點對點技術（P2P）沒有發展起來的當下，網際網路還沒有對實體造成嚴重衝擊的基礎。
此世的祖國發展趨於平穩，各種規章制度也比前世完善，雖然沒有完全杜絕侵犯智慧財產權和著作權的事，對創作者也要友好許多。
真正讓金尚感慨的，是此世國人對盜版和制假販假的態度，哪怕手頭拮据，沒法經常掏錢買正版支持創作者，也很自然地排斥購買觀看盜版。
在一個正常有秩序的社會，風氣就該如此，也許依然會有人忍不住廉價盜版的誘惑，但這絕對不會被當做理所當然該做的行為，更不會因為占了點小便宜而大肆宣揚。
除了上述預料之中的議題，在台上發言的郝主任，還發起了網際網路行業應該共同遵守的道德規範，自律公約等。
會議最後，還真提到了一點真正的實惠。
自九月一日開始，商務寬帶資費下調百分之十五，初裝預存三個月資費免收押金和調試費。
估計也是有人意識到，網絡資費標準實在是高得離譜，嚴重打擊了最具活力的民營企業在這一行開拓的積極性，適當降價，鼓勵更多人在這一行探索，也是理所當然。
枯坐了兩個多小時後，金尚總算是將臉上掛著的微笑收了起來，對身邊同樣因為久坐而有些疲憊的孫大器說道：
「今天此來，收穫不小，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一場風波，還搞明白了咱們頭頂上這位『衣食父母』的態度。」
孫大器笑著回應道：
「你的今夕文化，現在可是京城電信手裡唯一拿得出手的民營公司，開會的時候能在領導面前吹牛的招牌了。」
和那些常年無人光顧的存在官網和偶爾被提起的公益宣傳，今夕文化是唯一一個在商業化層面不斷推陳出新，經過了市場檢驗，有一定認可度的網際網路科技公司了。
所以，郝齊聯的態度比較傾向於保護今夕文化，也就不足為奇了。只要不是犯了原則性錯誤，京城電信都會儘量保住。更何況，金尚還沒幹什麼壞事，舉報的內容完全是子虛烏有，那就更加沒問題了。
「孫老哥自從和官方渠道頻繁打交道後，消息靈通了不少啊。在外經貿口混得不錯，居然能知道一些內幕消息，黃頁生意要出手了？」
「沒辦法，黃頁和你的綜合門戶新聞網站不同，核心競爭力和『國家隊』差距太大了，完全沒有同台競技的資格。當然，也不是立刻放棄，那些跟著我來京城打拼的兄弟們，不能丟下不管，讓他們喝西北風。明年初，會和京城電信聯營黃頁，公司主體和員工大致保留……」
「將來呢？」
「走一步看一步了。」
孫大器由衷地感慨著。
創業之路，步步艱險！三水網絡主業經營不下去，不是老闆和員工不努力，非戰之罪，也是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