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爭執,恐懼,脫離
十幾名巫師依然在小島上忙碌著,倒塌的房屋漂浮起來,埋在下方的物品被一一清理出來。
各種文件、機械、藥品……在空地上堆了一大堆,為了整理這些東西,英國魔法部一半的文員都被派遣過來了,甚至還向周邊其他幾個國家的魔法部借調了不少人手。
在鄧布利多的干涉下,美國魔法部被排除在外,一些非洲小國卻參與了進來。
因為島嶼的地牢中,有十幾名孩子來自非洲。其他被埋葬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島上還算完整的建築當中,有一些被改成了審訊室,吐真劑也被威森加摩法庭特別批准使用。
在魔藥的作用下,麻瓜士兵們幾乎毫無抵抗力,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吐了個乾乾淨淨。
但底層士兵所了解的非常有限,幾乎沒有多少有價值的情報。而真正掌握了秘密的負責人,卻都死了個乾淨。
福吉沒耐心一直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小島上等著,他還有好幾個大工程要關注呢!尤其魁地奇世界盃賽場的建立是重中之重,在福吉心裡,別的事情都要往後排。
覬覦巫師魔力的麻瓜確實很可怕,但是福吉覺得,總有別的人會去處理這件事——比如鄧布利多,再比如其他國家的魔法部。
畢竟,那些被綁架到這座小島上的孩子當中,出生在英國的寥寥無幾,絕大部分來自美國、澳大利亞、南歐、非洲和西亞的國家。
對福吉而言,這本來就不是自己該管的事。如果不是鄧布利多先參與進來,並且首先聯繫的也是英國魔法部,那麼福吉最多只需要派幾個人友情參與一下就足夠了。
未來的麻煩交給未來的魔法部部長,福吉只關心在自己的任期內,英國魔法界是不是足夠和平,以及他是不是能留下一份漂亮的履歷。
不久後,在福吉的堅持下,儘管各種後續工作還沒有處理完,但是大部分魔法部官員已經準備返回英國了,同行的還有幾十個找不到歸宿的孩子,以及默然者梅貝爾。
為了運輸這些孩子,魔法部又弄來了附近的一艘遊輪。
白色的遊輪像是一隻巨大的鯨魚,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其中一個房間內傳出激烈的爭執聲,其中福吉的聲調格外高亢——
「鄧布利多呀,鄧布利多,你不能總是這樣。」
福吉不安地說:「讓那個默默然去學校?你該不會瘋了吧?」
「——默默然,默然者,不都是一體的?糾結這些沒有意義。真的,你一定知道我在擔心什麼……我們得為學生的安全著想……」
「啊……當然……當然……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自己的考慮的,鄧布利多……我知道你肯定會盡力保護學生們的安全……」
「但是你看看呀,你看看外面那些可憐的麻瓜,他們都變成什麼樣子啦?」
「哦,這些麻瓜可不可憐並不重要,他們犯了罪,我知道,他們傷害過那位小姐,我也知道,你已經說過三遍了……但重要的是,默默然造成的傷害也不是假的啊!」
「學校里的學生們甚至還沒有這些麻瓜會保護自己呢!你把默默然放進去,跟在羊群中放了一隻餓狼有什麼區別?」
「我絕對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鄧布利多……唉,從我們的職責上來說,我認為不讓這種生物進入校園,這是最起碼的……她很可憐,但這不能成為其他孩子跟著一起冒險的理由……」
「還有其他那些——有魔力的孩子,也不能放任他們直接回家……萬一其中有潛在的默默然呢?」
「我認為,那個默然者還是直接處死,這對大家都好。我相信在島上受了傷的人也都是這麼想的……」
「至於其他孩子,還有那個海莉,先放在地牢里觀察一段時間……這不是什麼壞事,只是為了讓大家都放心,是一種安全措施……」
「多長時間啊……這個怎麼能說得准呢?總得確保完全沒有危險才行,我聽說默然者不會活太長時間,但三年五年總是需要的……」
……
梅貝爾緊緊地抱著海莉,兩人窩在沙發里,周圍是幾個面無表情、神色嚴肅的巫師。
他們穿著黑色的巫師長袍,這身打扮讓兩個女孩聯想到了島上的那些黑衣士兵。
就連眼神都那麼相似——戒備、厭惡、畏懼……
好像她們是不應該存在的人。
這幾天,梅貝爾一直跟在鄧布利多身邊。當鄧布利多有事要忙的時候,會有一個胖胖的女巫照看她們。
她自稱是斯普勞特教授,溫和又親切,臉上總是帶著讓人喜愛的笑容,非常細心體貼地照顧兩人,給人一種母親般的感覺,讓梅貝爾和海莉逐漸放下了戒心,並對她所在的學校產生了無窮的嚮往。
但是今天,斯普勞特教授被迫離開了,一些自稱是魔法部傲羅的人接管了對她們的「照看」,從那時起,姐妹兩人就沒有再看到任何一張笑臉。
而這一場爭吵,更是將兩人狠狠地拉入現實當中。
福吉的話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門,不斷地飄進兩人的耳中。
鄧布利多一直在為她們爭取,他說會確保梅貝爾不會傷害別人,會確保學生們的安全;
他說如今的局面不是梅貝爾的錯,作為成年人,應該給孩子們一個成長的機會,給她們一個未來。
他還說,他會為梅貝爾擔保,他願意負全部的責任。
鄧布利多的話讓梅貝爾眼睛裡忍不住湧出淚水,但同時,福吉的態度又讓她的心浸入了冰水當中。
那個語氣唯唯諾諾、仿佛十分軟弱的男人態度卻異常的堅決,他堅持要處死梅貝爾,其他孩子也要關在地牢里三五年。
如此一來,哪怕原本不是默然者,恐怕也要變成默然者了。
但那個人的每句話都站在公眾的利益上,站在職責和權力上,這讓鄧布利多對她們姐妹的憐憫都顯得十分任性。
最後福吉說:「這樣吧,鄧布利多,我們發起霍格沃茨的董事會,怎麼樣?我一個人的意見並不重要,但如果十二位董事都同意你這麼做,那我也沒有意見了……」
「但我覺得,如果他們都知道你想做什麼,恐怕董事會也會覺得應該讓你離開學校,停職走人。免得下次,你會把狼人吸血鬼和巨怪都弄進學校去……」
鄧布利多一頓,他深深地看著福吉,沒有說話。
福吉知道自己終於抓住了能真正制衡鄧布利多的方法,他忍不住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一放即收,福吉依然擺出憂心忡忡、為國為民的模樣,表示鄧布利多的做法是多麼的冒險,多麼的任性,完全不應該這麼做。
在被這位老人壓制了這麼長時間以後,終於有一次能讓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占據上風,福吉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陰陽怪氣地暗示鄧布利多已經開始老糊塗了,而他才是真正為巫師的未來殫精竭慮的人。
福吉並不在乎隔壁房間的兩個小姑娘是不是聽到了自己的話——他固然不是默然者的對手,但是旁邊不是還有鄧布利多嗎?
如果鄧布利多看著默默然害人,那他也不是鄧布利多了。
倚仗著身邊就有全世界最強的保護,福吉甚至希望梅貝爾能立刻放出默默然襲擊自己,這樣才更能證明他才是正確的。
海莉緊緊地抱著梅貝爾,害怕地渾身發抖,恐懼著兩人未知的命運。
梅貝爾捂著小姑娘的耳朵,眼神卻落在窗外——
湛藍的海上,幾隻海豚正跟著這艘船航行,它們不時地越出海面,在空中划過漂亮的弧線。
梅貝爾能聽到甲板上有人在興奮的歡呼,那是隨行的魔法部文員,有些比梅貝爾大不了多少,臉上還帶著天真的稚氣。
她們手裡拿著細細的魔杖,胳膊細得像竹竿一樣,但是魔杖一揮,卻能讓看起來有幾噸重的石頭漂浮起來。
梅貝爾想起自己跟維德坐在掃帚上、去救海莉時的場景,那個看上去跟她同齡的男孩子,能將小小的昆蟲變成可怕的怪獸。
然後呢?
那些曾經讓梅貝爾看到就渾身發抖的研究人員,卻被變大的昆蟲輕易撕碎,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她想起自己化身為默默然的時候,那些不可一世的黑衣士兵,那些掌握著強大魔法的巫師,全都是一樣的驚恐而無力。
面前這些將她們當做階下囚的傲羅們,如果面對的不是「梅貝爾」,而是「默默然」,還能用這種眼神看她們嗎?
包括那個福吉……之前差點被黑氣捲走的時候,他看起來快要尿褲子了,可不是現在喊打喊殺的樣子……
儘管沒有接受過類似的教育,但這一刻,梅貝爾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切的恐懼,都來源於武力不足。
當她如羔羊般束手就擒、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決定的時候,別人是不會考慮她的痛苦和不得已的,大部分人只會如福吉一樣,考慮他們自己的利益得失。
只有當她展現出摧毀一切的力量時,她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才能……才能保護海莉、齊克,還有其他孩子,讓他們不必從一個深淵跳入另一個深淵。
但這樣一來,鄧布利多為她做出的努力將會白費,她就再也沒有機會進入霍格沃茨了……
海莉忽然覺得脖子後面一涼,她抬起頭,驚訝地看到梅貝爾正在無聲地流淚。
「梅貝爾?!」海莉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掉眼淚:「不怕的……我媽媽說,人死以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到時候我們在天上也挨一起,永遠不分開。」
「對不起……海莉……」梅貝爾哽咽著抱住她的小妹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們要不得不分開了,但不管我在什麼地方,我都會一直保護你的……」
海莉睜大了眼睛,她驚惶地掙扎了一下,想要看看梅貝爾的臉。但她被抱得緊緊的,未能如願。
隨後,她被猛地一推,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一名光頭傲羅身上。
「怎麼回事?」
傲羅驚訝地接住海莉,一抬頭,就看到梅貝爾雙眼已經變成了純粹的白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身上冒出一縷縷的黑氣。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起,好幾道咒語的光芒射向梅貝爾,但卻只是擊中了沙發和對面的牆壁。
原本的少女已經化作了滾滾黑霧,她只停留了一個瞬間就撞破窗戶飛了出去。
下一秒,鄧布利多和福吉衝進門,卻只能看見黑色的氣團衝進雲霧,瞬間遠去。
「她……她……她逃走了,鄧布利多!」福吉慌張地喊道:「你怎麼沒阻止?」
鄧布利多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笑道:「是啊,她逃走了……她之前一直都很乖巧,為什麼現在會逃走呢,康奈利?」
福吉臉色一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轉而又開始指責傲羅們不夠盡心。
幾名傲羅也是有苦難言。
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默默然,總以為以自己的魔法能力,制住一個從未學過咒語的小姑娘並不困難,誰知道默默然的轉化會如此迅速?
眾人也在心裡責怪福吉——即使要處死默然者,難道不能換一個地方說嗎?為什麼要在她們身邊爭吵?
但福吉是上司,他們是下屬,眾人只能低著頭,默認福吉罵得對,自己是個無能的廢物。
發了一通火之後,福吉跑去跟斯克林傑商量,怎麼抓住逃走的默默然。
斯普勞特教授站在門外,看著福吉離開,她走進房間。
「把這孩子交給我好嗎?」她對抱著海莉的傲羅金斯萊·沙克爾說:「她沒有魔力,只是一個普通人。」
金斯萊愣了愣,無聲地把海莉遞過去。
小姑娘落入熟悉的、溫暖的懷抱,這才放聲大哭起來。
房間裡的幾名傲羅都露出尷尬的表情,紛紛離開,金斯萊遲疑了一下,特意落在最後。
鄧布利多低聲安慰了一陣海莉,又叮囑斯普勞特教授幾句話,出門的時候,看到金斯萊安靜地站在門外。
「鄧布利多。」金斯萊問:「能跟你談談嗎?」
看到男巫嚴肅又認真的表情,因為福吉和梅貝爾而心力交瘁的鄧布利多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他點點頭說:「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