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歌死的那天,離二十五歲的生日還差八天。
她的魂魄飄蕩在空中,看著下方自己那具殘破不堪的軀體。
手腳被砍斷,肚子被剖開。
可饒是這樣,那個折磨了她二十天的男人還不肯罷休。
他一邊嘶吼,發出歇斯底里的哭笑聲。
「晚晚,晚晚,我終於為你報仇了,哈哈哈……」
二十天來,這個叫齊銘的男人讓她嘗遍了滿清十大酷刑,生不如死,可夏笙歌卻並不多恨他。
因為這個男人跟她一樣,都只是被人欺騙的可憐蟲罷了。
他以為夏笙歌是害死他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兇手,卻不知道他以為的仇人不過是被人推出來息事寧人的替罪羊。
呵,她這一輩子不都是如此嗎?
當她姐姐夏若靈的替身,當她的槍手,她的影子。
所有的榮光與美好都是夏若靈的,只有陰暗和痛苦才屬於她。
只因為夏笙歌是私生女,她的母親是破壞夏若靈家庭的小三。
所以她必須永遠向夏若靈和她的母親贖罪,尋求原諒。
為了夏家母女,她被綁架,被千夫所指,被送入地下鬥獸場九死一生,落下滿身病根命不久矣。
可到頭來,卻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騙局。
什麼夏家私生女,什么小三之女,全是假的。
她被這一家子狗娘養的東西PUA了一輩子,臨到死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而這群畜生,在發現她沒有利用價值後,就拔了她的舌頭,將她送給了齊銘當夏若靈的替死鬼。
聽著下方齊銘瘋狂悽厲的笑聲,夏笙歌也忍不住大笑出聲,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赤紅的雙目中翻滾著滔天的恨意與不甘。
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問:「想活嗎?」
「想重來一次嗎?」
「想報復那些欺騙你、利用你、殘害你的人嗎?」
想活,她想活下去!
如果就這麼死了,那她這荒誕的一生算什麼?
她想重來一次!
這一回,她不會再為了別人而活。
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踩著她的屍骨來成就自己的人生!
她會讓那些毀了自己的人生的畜生付出千萬倍的代價!!
……
視角陡然天旋地轉,虛空中像是有一隻手拉扯著她的靈魂,往下狠狠一拽。
有什麼被灌入口腔,順著食道滑落。
一股辛辣灼燒的味道在胃部與口腔瀰漫開來,刺激地喉嚨劇烈收縮,引發撕心裂肺的嗆咳聲。
「哈哈哈,嫂子,你這酒量不行啊,這才是第一杯呢?」
「來來,嫂子你跟文博喝了,可不能厚此薄彼,我這杯你也得幹了。」
夏笙歌劇烈咳嗽著,連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透過迷濛的淚眼,她看到兩張近在咫尺,有些扭曲的臉。
這是……錢浩然和趙文博?
夏笙歌擋開推過來的酒杯,茫然地回顧四周。
這才發現周圍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男男女女們或是曖昧調情,或是已經在角落滾成了一團。
有些男人的臉上還戴著銀質的面具,但那腦滿腸肥的醜陋身體卻已經果。露出來,正趴在女人身上。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酒氣與脂粉氣。
這場景……好熟悉。
對了,是她和未婚夫顧辰燁訂婚前夜,顧辰燁帶她參加的狂歡派對。
可那是五年前發生的事情了。
她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她真的重生了?
正恍惚間,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錢浩然不爽的聲音傳入耳中,「嫂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不給我面子?呵呵……你出去打聽打聽,我錢浩然敬的酒,整個雲都有哪個敢不喝的?就你區區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真以為嫁給燁哥就能囂張了?」
說著,他另一隻手伸出去扣住夏笙歌的下巴,就要把酒灌入她口中。
夏笙歌眸光一冷,手直接往前一送。
只聽嘩一聲響,整杯酒,兜頭兜腦地倒在了錢浩然臉上。
錢浩然一時都傻了,雙目圓睜死死瞪著她,似乎根本不敢相信她敢這麼做。
「臭表。子,你找死……」
他猛然抬起手,巴掌朝著夏笙歌臉上狠狠扇去。
夏笙歌不慌不忙往後退了一步,只是身體很快撞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古龍水的香味撲面而來。
這原本是極高雅的香水,可混雜在一屋子的酒氣脂粉氣中,卻只讓人作嘔。
錢浩然扇過來的手被顧辰燁抓住。
他聲音帶著幾分冷意道:「笙歌到底是我未婚妻,你們也別鬧得太過分了。」
錢浩然氣道:「燁哥,你看看這臭表。子到底做了什麼?我身上這件可是限量版的!」
顧辰燁漫不經心道:「行了,我賠你一件就是了。小笙,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就是看我第一次帶女人來派對,所以想戲弄戲弄你,其實沒什麼惡意。這樣,你跟浩然干一杯,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浩然,你也不許再鬧,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錢浩然磨了磨牙,到底不敢反駁。
夏笙歌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
瞧,多溫柔體貼的未婚夫啊!
要是換成前世被豬油蒙了心的她,恐怕已經感動地痛哭流涕了。
可事實上呢?
錢浩然口口聲聲罵她「臭表。子」,顧辰燁卻一句輕飄飄的「你們也別鬧得太過分了」,就揭過去了。而且明知道她不會喝酒,還任由趙文博和錢浩然給她敬酒。
前世的她到底是有多卑微,才會連這樣一點虛情假意,都揣在懷裡當寶。
甚至就連顧辰燁接下去更過分的舉動,也能輕易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