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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母豬生崽

2024-08-09 20:05:44 作者: 董無淵
  第7章 母豬生崽

  漪院這幾日人來人往,先是來了四個長隨把陳敷放在漪院慣用的衣物、消遣和擺件清理運送出去,又來了兩個穿紅著綠的丫鬟在賀小娘的房間關著門清理了大半天,運出五個大的樟木箱子後,把房門和窗戶門關得緊緊的,還拿漿糊貼了封條。

  這防得,還真是不帶掩飾的

  顯金略有無語。

  漪院隨著兇猛妾室賀艾娘的落幕,終於逐漸冷清下來。

  被顯金武力值折服的張婆子偷偷告訴她,原先配的四個丫頭,職業嗅覺異常靈敏,在賀艾娘去世前夕紛紛找出「嬸嬸去世,要回家一趟」「弟弟腳斷了,屋裡沒人照顧」「家裡母豬生崽,要伺候豬媽坐月子」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藉口,收拾東西打包回家,期待下一場主與仆的相遇。

  其他的都能理解。

  母豬生崽,這個確實不能忍。

  找理由能不能用點心?

  能不能讓人感受到一點點敷衍的尊重?

  總而言之,這些時日,賀顯金後背養了兩天就不痛了,身邊也沒有人照顧,每日要自行打水、燒爐子、浣衣、清掃院落,偌大個漪院沒人過問,日子也算自得其樂。

  幸而陳敷是個不讀書的,連盤了半個月的核桃都打包帶走,三十來本書卻全留下了。

  全便宜了顯金。

  原主識字。

  原主手絹上時常要繡兩句酸詩。

  多是自怨自艾、自憐自哀。

  詩詞水平不敢恭維,顯金憑藉例如「妾憐自身如草芥,憑空拂柳萬人嫌」此類一聽就懂、再聽皺眉的口水大白詩,判斷出原主也就是個認字寫字的文化水平。

  有點小文藝的夢想,但不多。

  有點小矯情的作感,還不少。

  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還命如草芥。

  叫那位回去伺候豬媽坐月子的大姐作何感想?

  既然原主識字,顯金就可以毫不掩飾地翻書看書,對這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大魏朝,心裡有了個譜。

  這確是個神奇的朝代——融合了宋元明三朝特色,程朱理學尚未成為主流,儒學、道學、理學、心學正在爭奪話語權,文武發展平衡,農商環境較好,北有韃靼,西有紅沙瓦底,南有倭奴,女人地位雖不高,但也沒低到被人看了臉就剜面守節的地步,也沒低到要纏三寸金蓮,被人從生理控制心理的畸形局面。

  總的來說,顯金認為這是另一個宋代。

  無論是歷史文化發展,還是百姓吃穿用行都更偏向於未陷入戰亂的北宋。

  這是好事。

  時代和平,總比戰亂瘡痍好。

  至少還能試一試,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顯金越安靜,漪院的日子就過得越不留痕跡。

  不留痕跡的結果就是日子越來越難過。

  首先體現在吃——

  每日三餐愈漸潦草,原先早上一顆蛋、一碗清粥、幾碟小菜外加兩個素菜包,大概是普通的火車站早飯攤水平。

  這幾日的早飯,半個饅頭、一碗米湯,偶爾放幾顆青豆佐餐,瞬間下降到監——獄服——刑的地步。


  再慢慢發展到一頓飯,廚房只給一盤水煮青菜、一小碗沒去殼的穀米。

  顯金在蒸汽升騰的廚房揭開蓋子看。

  看看菜,抬頭看看放飯的師傅,再看看菜。

  師傅嘿嘿笑,「金姐兒,你守孝!好吃好喝的,怎麼守孝?」指指地下,「你娘都看呢!」

  看,看你腳底長瘡,頭頂流膿。

  顯金沒說話,提起食盒向外走。

  一頓兩頓還行,一連五日頓頓都是這個樣子,連青菜的種類都沒有變化。

  人很難受。

  顯金半夜餓得翻身坐起,探身從床板摸出個狹長的木匣子,打開來是迭放的三張百兩銀票,還有兩支沉甸甸的金釵和三個粗粗的金戒指。

  這是賀艾娘留給顯金保命的。

  顯然,賀艾娘沒考慮到這大面額銀票和金釵在深宅後院的流通實用性.

  至少,顯金不敢拿一百兩票子去換三個素包子。

  她敢拿,下一秒,三太太就敢來抄了她的家。

  顯金蓋上木匣,嘆了口氣又藏進了床板。

  再等等吧,再忍忍吧。

  「扣扣扣——」

  窗欞外輕手輕腳。

  顯金跪在床上,推開木窗。

  一個食盒被人推了進來。

  「快吃吧!」

  張婆子的臉出現在月光里,看顯金眼神愣愣的,趕緊催促,「快吃!三爺叫我給你送的!」

  顯金打開食盒,裡面放著一碗雞蛋羹、一碟醬油蔥花豆腐還有一碗白米飯,都還冒著熱氣。

  「三爺被老夫人捆在馬廄里,狠狠地打了五十下板子,發了三天高熱,皮開肉綻的嚇死個人!」

  張婆子四下看了看,從袖裡掏了一個荷包順到窗台上,「給你帶的銀子,三爺的錢全被老夫人管起來了,掏了一袖兜這就是全部了。」

  「明天三爺被發去涇縣,這家裡也不知道是怎麼個光景。他教你不要和三太太別鋒芒,忍一忍,等他業成歸來給你找個好歸宿。」

  張婆子沒文化,使了牛鼻子勁兒才記下這麼多文縐縐的話。

  顯金仍舊有些怔愣。

  她一直覺得.陳敷單純就是個不靠譜的叛逆加幼稚戀愛腦.技能點都點在「怎麼迅速又荒唐地把自己老娘氣死」的民營企業無腦二代

  顯金緊攥了把荷包,手又緩緩鬆開。

  張婆子猶豫半晌,一咬牙還是把今天她半路打聽到的傳言一股腦倒了出來,「.三太太這麼作踐你,不過是想讓你吃一吃守孝的苦頭。她給你找了門親事,是城東桑皮子作坊的帳房先生,上上個月死了先頭的婆娘,手上握著桑皮子作坊的帳,她一直想要那個作坊,是想拿你籠絡住那個帳房.」

  還有徹底絕了陳四郎的心吧!

  「我還在守孝」顯金遲疑道,「是要守三年不准婚嫁吧?」

  張婆子「哎」一聲,「你個傻妮子啊!守三年那是當官的、讀書的家裡這麼幹!你去鄉下看看,誰敢守三年?!三年不成親不生娃?家裡誰幹活誰下田?!」

  是,農村人口就是生產力。

  三年不准成親,就是四五年都可能不會添丁,這可是大事。

  陳家不過是個做生意的,本來也不講規矩。

  顯金眯了眯眼,「老夫人將三爺發回涇縣,可有說何時招回來?」

  張婆子一拍大腿,「說涇縣作坊的收益能趕超城東桑皮子作坊的收益,就讓三爺回來!」

  噢,比拼KPI的時刻到了。

  「桑皮子作坊收益幾何?」

  「這個.」這屬於機密,張婆子不知道,但女人的關注點永遠不一樣,「應該很好!桑皮子作坊姜管事的婆娘逛街買東西從來不眨眼!」

  「那涇縣作坊收益幾何?」

  「涇縣作坊趙管事的婆娘還穿著三年前的補丁衣裳!」

  賀顯金:

  完了,這個戀愛腦,可能一輩子回不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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