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少年與男人
半天后。
轟隆——！！
【提示：已擊殺深淵衍生物……】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自向上傾斜的山坡上響起，漆黑一片的迷宮內，就見手持金屬巨劍的高大機甲一劍將一隻深淵生物插在地面上，接著劍身一挑，瞬間將其一分為二。
【提示：已獲得寶箱（金色）】
「寶箱掉率已經來到7.3%了嗎。」
冰冷的提示聲響起，駕駛艙內，辛萊萊掃了眼自己視線邊緣用ψ語言製作的簡易插件上顯示的最近一千次擊殺提示後的寶箱掉落率，目光微動，但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控制著黯鋼機甲繼續朝迷宮盡頭處衝去。
從他們出發到現在，已經向上攀爬了整整20層迷宮的距離，期間除開遇到過兩隻由階層主異變而來的領主級深淵衍生物以外，就只有一些屬性在80點附近的尋常深淵衍生物。
事實上，以黯鋼機甲的速度，如果他真的一心一意往地下城上方爬的話，半天的時間別說20層，哪怕一口氣衝到迷宮的出口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過，那樣大張旗鼓的做法勢必會對迷宮造成一定的破壞，引來被深淵力量侵蝕後的變異版扎格納特，考慮到那玩意再怎麼都是正兒八經的三階霸主單位，並且還是跟極刃淵影有些類似的攻擊與敏捷特化的類型，如果可以的話，辛萊萊自然還是不想對上對方的。
況且，刻意放緩速度也並非沒有好處，比如放在他寶箱空間裡的寶箱在這半天下來後又多出了九百多枚。
不得不承認，在無法隨意動用魔法的情況下，黯鋼機甲那柄十多米長的金屬大劍刷怪的速度確實比他跟零餘子苦哈哈地提著淵墨一隻只刷要快太多了。
像那種體型相對較小的深淵生物，那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劍下去直接死一大片，隨便對準怪多的地方砍兩下就是十幾二十枚寶箱到手。
【叮～！檢測到前方存在大規模空洞區域，推斷為支撐結構大面積塌方導致。】
忽然，小白一號那稚嫩的電子音自駕駛艙內響起，緊接著屏幕的一角忽然彈出一幅廣域掃描形成的立體結構圖。
「黑劍大哥，你快看那裡！」
不僅如此，只見同樣聚精會神地關注著屏幕上的信息的貝爾同樣驚呼一聲，而辛萊萊這邊也同樣留意到了屏幕中顯示的畫面的異樣：
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在迷宮的盡頭處，原本一路往上的道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異常醒目的巨大空洞，空洞的周圍，是大量滾落的碎石，而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是空洞邊緣處那異常光滑的斷口，以及在黯淡的光線下逸散著一縷縷藍紫色電弧的焦黑色痕跡。
那是……
「是赫定師傅的魔法！」
不等辛萊萊讓小白一號進行更進一步的掃描，對眼前的痕跡無比熟悉的貝爾當即就下意識地喊了出來，赤色的眼眸中露出一抹強烈的激動之色。
而辛萊萊聽到貝爾的話語，腦中也迅速回想起來那空洞邊緣的光滑切面上傳來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那斷面上散發出的那種斬無不斷的氣勢，跟奧塔的斬擊給他的感覺至少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
「黑劍大哥，我們……」
「別著急，既然這裡留下了這些痕跡，就代表他們在這裡經歷過一場苦戰，貿然衝過去很可能會遭到襲擊。」
辛萊萊掃了眼情緒明顯變得有些急切的貝爾，神色平靜地提醒道，漆黑的瞳孔中是冰冷而理智的目光，沉聲道：
「而且，別忘了我跟你說的了，他們身旁沒有深淵壓制裝置，貝爾，你最好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抱歉，黑劍大哥，是我太衝動了。」
隨著辛萊萊這句話的落下，上一秒還興奮不已的貝爾·克朗尼的神色就如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有些羞愧的低下頭，顯然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有些過於情緒化了。
「無妨，你能明白就好。」
辛萊萊輕輕搖了搖頭，不以為意地說道，接著看向屏幕中的景象，目光微凝，將通靈領域展開到最大，沒有發現深淵生物的蹤跡後，又在腦海中指示道：
「小白一號，對前方區域進行持續性掃描，檢測到生命反應的時候通知我」
【叮～！指令確認，開始執行掃描程序……】
【掃描完畢，當前區域範圍內未發現生命反應】
稚嫩的電子音自駕駛艙內響起，貝爾·克朗尼聽到這句話，一顆心頓時旋到了嗓子眼，手掌也不自覺地攥緊。
而辛萊萊聞言，則是微眯著眼，看著前方那大半還隱沒在黑暗當中的區域，觀察了少許後，展開黯鋼機甲的能量護盾，控制著黯鋼機甲小心翼翼地朝空洞的邊緣位置飛去。
「這是……」
而隨著黯鋼機甲的前行，一些被掩埋在碎石下的深淵生物屍體也迅速引起了辛萊萊跟貝爾的注意。
順著道路向前望去，可以看到，在那一塊塊碎石之下，一具具明顯已經死去好幾天的深淵生物屍體正壓在那裡，其暴露在外的部分基本都有明顯的啃食痕跡，並且造成致命一擊的傷口樣式也各有不同。
有明顯是劍刃斬切造成的切斷性傷口，也有魔法轟擊形成的傷勢，還有極其精準的貫穿傷、充滿暴虐感粉碎性傷口……
早已乾涸的暗紅色血跡塗抹在大地上，一具具深淵衍生物的屍體與周圍遭到嚴重破壞的地形，無不證明著這裡發生過一場多麼慘烈的戰鬥。
然後……
當辛萊萊控制著黯鋼機甲飛躍空洞區域，落到對面的崖岸的剎那，位於駕駛艙內的貝爾忽然愣住了。
「怎麼會……」
壓抑著某種情緒的哽咽低喃聲自白髮少年的喉嚨中艱難地傳出，而辛萊萊望著眼前的一幕，也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只見站在空洞盡頭的斷崖上朝遠處望去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鋪了整整一路的深淵生物的屍體。
而在這條由屍體鋪成的道路的盡頭處，一柄殘破的彎刃被插在岩壁上，將一具早已沒有生命氣息的身影釘死在了那裡。
枯朽的金綠色短髮垂落，白皙的肌膚早已變成了腐敗的灰白色，儘管身影的軀體已經發生了一定程度的異變，但靠著對方殘存的一些外貌跟衣物特徵，辛萊萊依舊很輕鬆地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不是別人，正是曾在地錯原著中給予過貝爾·克朗尼至關重要的幫助，在芙蕾雅眷族事件跟討伐黑龍的戰役中都堅定不移地站在貝爾·克朗尼身邊，默默支持著對方的精靈族少女——「疾風」琉·里昂。
對辛萊萊而言，琉·里昂不過是個衍生世界裡跟主角關係匪淺的女性角色，但他很清楚，對于貝爾·克朗尼本人而言，琉·里昂這個名字的份量，是真正意義上的僅次於艾絲與赫斯提亞這兩位其最憧憬和最敬仰的存在，對方第一次跌落進地下城深層時，便是靠著跟琉·里昂互相依靠，才得以走出絕境，擊殺扎格納特的。
「黑劍大哥，能讓我先下去一下嗎……」
有些沙啞跟哽咽的聲音自貝爾口中傳來，辛萊萊對此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打開駕駛艙，目送著貝爾從艙室中跳到地面上，在沉默中一步步走到了精靈族少女的屍體前，單膝跪地，輕輕抱住了對方的屍體，死死地咬住嘴唇，什麼都沒有說。
「Fire Volt。」
最後，就見白髮少年低垂著眼眸，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念出了一句簡短的詠唱詞，緊接著一抹溫暖的火光自其手中綻放，吞沒了眼前如同睡美人一般的精靈族少女的屍體，在辛萊萊的注視下化作一地的灰燼，被白髮少年小心翼翼地裝進了一個小布袋中。
「走吧，黑劍大哥……」
「嗯。」
成熟而穩重的應答聲自寂靜的迷宮中響起，辛萊萊望著重新爬回駕駛艙中的貝爾·克朗尼，眼眸微垂，並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語，而是默默將駕駛艙合上，控制著黯鋼機甲朝前方行駛而去。
咚，咚，咚——！！
下一秒，沉重的腳步聲隨著黯鋼機甲的前進響起，打破了死寂的氛圍。
而隨著機甲的前進，越來越多熟悉的身影開始出現在兩人的視線當中。
洛基眷族的蒂奧娜蒂奧涅姐妹花，赫菲托斯眷族的椿與臨時加入其中，曾跟辛萊萊有過短暫接觸的武士少女倭·命，芙蕾雅眷族的海倫……
一具又一具屍體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而貝爾·克朗尼的反應也一次比一次沉默，到最後，其給人的感覺甚至逐漸多出了一抹機械般的麻木與僵硬感。
沉默，焚燒，骨灰……
掛在其腰間的小布袋越來越多，最後更是直接變成了各式各樣的來自辛萊萊這邊的小瓶與小盒子。
咚，咚，咚——！！
黯鋼機甲的腳步聲自迷宮內迴蕩著，那沉重而洪亮的聲音就宛若一聲聲鐘鳴，為隕落在這處通道中的冒險者們獻上悼念與祝福。
而當黯鋼機甲即離出口只剩最後一段距離的剎那——
【叮～！檢測到生命體徵反應，根據生命能量活躍程度與生物磁場判斷，有86.7%的概率為類人型智慧生命，13.3%的概率為其他未知生命！】
一聲稚嫩的電子音突然自駕駛艙中響起，只見屏幕角落的立體掃描地圖上，一個淡藍色的光點突然出現在了那裡。
一瞬間，原本神色已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的貝爾猛地抬起了腦袋，黯淡的雙瞳中忽然升起了一抹亮光。
「黑劍大哥！」
「放心。」
沉穩而有力的聲音自辛萊萊口中傳出，只見其望著屏幕上的光點，沒有任何猶豫，當即控制著黯鋼機甲全力一踏，背後的翼刃瞬間展開。
轟——！！
下一秒，一聲巨大的音爆聲自原地炸開，就見一抹無比耀眼的幽藍色火光自黯鋼機甲的後背噴涌而出，推動著黯鋼機甲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朝前方衝去，其衝刺時形成的氣浪，更是直接在原地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令周圍的碎石四處飛濺。
找到了！這裡！！
最後，就見辛萊萊猛地將目光聚焦在被紅外線束照亮的一堵被深淵能量能量隔絕開來的岩壁上，拔劍一斬。
轟！
足有數米厚的黝黑岩牆轟然破碎，一股由深淵能量構成的漆黑濃霧自其中洶湧而出，如泄洪般洶湧而下。
【提示：已激活「深淵壓制裝置」，當前消耗速度：30%世界之源/每小時】
柔和的白色光芒綻放，輕易穿透駕駛艙的艙壁與黯鋼機甲的外殼，將半徑1km以內的區域盡數籠罩在了其中，同時黯鋼機甲周圍的也黑暗如積雪般迅速消融，露出了岩壁背後的景象：
只見一名有著一頭絢麗的金色長髮的劍姬少女正渾身浴血地半跪在一處滿是蛛網狀裂縫的岩壁下，手中的劍刃死死插進了一隻形似異形與龍結合在一起的漆黑生物的頭顱中央，其姣好的肌膚上此刻已遍布了瘮人的漆黑裂紋，背後更是直接長出了如同樹根一般的一根根漆黑的樹狀物，原本無神的金色雙瞳在深淵壓制裝置光芒的照耀下，漸漸恢復了一抹神采。
「艾絲小姐！！」
幾乎是看到金髮劍姬少女還有反應的瞬間，位於駕駛艙中的貝爾·克朗尼便宛若瘋了一樣沖了過去，一把摟住對方那宛若瓷片般冰冷與僵硬的身軀，淚水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太好了，太好了！還活著…還有人活著！！」
只見白髮少年緊緊抱著金髮劍姬少女的身體，哽咽著，抽泣著，如同找到了救贖一般。
「貝…爾？」
虛弱的呢喃聲響起，眼中恢復了些許光彩的金髮劍姬少女望著眼前淚流滿臉的白髮少年，漸漸鬆開了握劍的手掌，抬手撫摸在對方的面龐上，滿是裂痕的面龐上露出一抹虛弱的笑意：
「你…沒事，真…好，他們…我…都很…擔心你。」
「嗯，我沒事！我遇到了黑劍大哥！現在過的很好！快，艾絲小姐，你先不要說話，我這就跟黑劍大哥一起救你……」
「殺了…我。」
焦急的聲音自貝爾口中傳出，可下一秒，白髮少年臉上的神情就忽然定格住了，他呆愣地望著眼前的金髮劍姬少女，整個人似乎都痴傻在了那裡。
「我…快要，控制…不住…它了。」
「所以…需要…貝爾你……動手。」
虛弱的呢喃聲自金髮劍姬少女口中傳來，只見其注視著眼前的白髮少年，臉上的漆黑裂紋開始不斷地蔓延，如陶瓷般緊緻的肌膚給人一種即將破碎的徵兆，背後的黑色樹狀也開始一點點地生長著。
一時間，貝爾·克朗尼怔住了，他望著眼前的金髮劍姬少女，看著對方臉上掙扎而痛苦的神色，想要說出的話語全都哽咽在了喉嚨中。
「現在動手的話，恐怕已經太遲了。」
就在這時，一道有些冰冷的聲音自一旁傳來，只見辛萊萊自黯鋼機甲中走出，提著淵墨，一步步來到了兩人身旁，低頭俯瞰著眼前的兩人，眼眸微垂，開口道：
「貝爾，退下吧，那東西已經在她體內徹底成型，憑你現在的實力，很難對付得了它。」
擁有通靈領域的他，能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金髮劍姬少女此刻體內的情況，因此很清楚對方此刻不過就是一具已經被殘蝕一空的軀殼而已，完全就是憑著一股意志強行支撐到了現在，沒有讓自己的身體被體內誕生的那隻深淵生物徹底占據。
「放心吧，她體內的東西雖然棘手，但還在我的應對範疇之內。」
辛萊萊將左手輕按在了貝爾肩膀上，低垂著眼眸，神色平靜地說道，接著右手將淵墨插在身前，抬手按在了金髮劍姬少女的頭頂。
現在那隻深淵生物被艾絲的意志壓制住了，只要使用寂滅化的話，只需要一瞬間，他就能……
啪！
忽然，就在辛萊萊即將動手的剎那，一隻手掌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
辛萊萊望著這一幕，低頭看向了眼前的貝爾·克朗尼，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道：
「貝爾，我事先說清楚，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手段能夠拯救她了，因此你如果真的為了她著想的話，最好的……」
「我…來。」
嘶啞而乾燥的聲音自貝爾口中傳來，令辛萊萊微微一怔，只見貝爾·克朗尼就這麼緩緩站起身來了，抬起頭，用那雙有些紅腫的赤色雙瞳注視著辛萊萊，聲音嘶啞地說道：
「黑劍大哥，我知道這很任性，但是……這一次，能拜託您讓我來結束這一切，好嗎？」
「……」
辛萊萊聞言，望著眼前的白髮少年，看著對方那如同壓抑著什麼，但卻強忍在心中的堅毅而悲慟的神情，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道：
「她體內誕生的那隻深淵生物很強，憑你的實力，對上它，有九成以上的概率會死。」
「我知道，所以…黑劍大哥，我能拜託您一件事嗎？」
貝爾·克朗尼說著，將纏在腰間的那些小袋子與小瓶跟盒子取了下來，用雙手端到了辛萊萊眼前，注視著辛萊萊，說道：
「我想…請您來保管這個，以及…如果我也不幸死亡了的話，能否請您結束掉艾絲小姐的痛苦，並用跟這些相同的方式處理我們的屍體？」
「……」
辛萊萊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後，低頭看著那裝滿了骨灰的一個個小袋子，將其接過，收進了儲物空間中，貝爾·克朗尼望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了一抹溫和的微笑：
「謝謝你，黑劍大哥。」
辛萊萊聽著耳旁的感謝，沒有說話，只是拔起插在地上的淵墨，一個縱躍跳到了黯鋼機甲上，接著感知著外部那因這裡的動靜而聚攏過來的危險氣息，沉默了一小會兒後，扔下了一句話：
「在你死之前，這個地方，不會有其他東西進來。」
蓬——！！
話音落下，漆黑的機甲在一聲刺耳的爆鳴聲中衝出了洞窟，緊接著一堵堵岩牆開始升起，緩緩吞沒了位於後方的貝爾的身影，將洞窟的缺口盡數堵上。
「吼…！」
轟——！！
下一秒，一聲駭人的咆哮聲自遠處傳來，就見一隻形似虎豹的深淵生物飛撲而來，接著被黯鋼機甲一拳砸成肉泥。
「抱歉，從現在開始……」
猩紅色的光芒自黯鋼機甲眼部升起，辛萊萊望著遠處出現的那道扛著一柄漆黑大劍，背後漂浮著一根根絲線的人形身影，目光微凝，一揮劍刃。
蓬——！！
狂暴的劍風席捲而起，捲起漫天塵霾，遮蔽住了黯鋼機甲的身影，只露出那雙閃爍著猩紅色光芒的雙眼。
「此處禁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