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袒露
暴躁的怒罵聲自半空中響起，只見亞穆那一頭淡金色的碎發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怒放衝冠的模樣，而被其提在手中的白之聖女則是直接被罵到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顯然沒明白為何對自己殺意最為明顯的亞穆會突然衝上來發這麼大的火氣。
「我…可是…我…我…」
白之聖女看著眼前怒髮衝冠的亞穆，支支吾吾地開口著，像是被對方的氣勢震住了一般，嘗試開口了好幾次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
而不等其緩過神來，亞穆的怒斥聲就再一次自其腦海中炸響，完全沒給其喘息的機會：
「你什麼你？！你TM是不會說話嗎？都到這種地步了，你該不會還想著繼續你的那套做法？想繼續把這個世界被污穢侵蝕的責任攬在自己頭上？繼續那種自以為自己很偉大，但實際上屁用沒有的做法？！」
「我…不是，我沒有……」
充滿壓迫感的叱罵聲不斷自白之聖女的耳畔炸開，令其身子本能地縮了縮，努力想要解釋什麼，但每次剛想開口就被亞穆生生打斷，身上飄浮著的一根根觸手也像是焉掉了的花一樣萎靡地垂落下來。
「我…我只是…想…救……」
「救？！救什麼？這裡有什麼需要靠你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異常特性來自殺才救得了的東西嗎？是我，還是他們？或者是她？你告訴我，你的做法到底能救得了誰？！」
只見亞穆一把鬆開攥著白之聖女衣襟的手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後的辛萊萊等人，最後掃了一眼位於地面上那正神色安詳地躺在水晶棺當中的女性，朝白之聖女斥問道。
「我…可是…我…如果我……」
「如果怎樣？你想說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就沒法降低這個世界的污穢濃度？放**的狗屁，老子話就放在這裡了，哪怕沒你這種玩意在，老子也有的是方法降低這個世界的污穢濃度，不信的話老子現在就把這玩意扔下去，讓你看看老子是怎麼送這個狗屎的世界上天的，怎麼樣？！」
亞穆怒罵著，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枚用金色晶體封存著的奇特事物，一把將其外部的晶封層捏碎，令其內部蘊藏的恐怖界雷氣息爆發出來，而周圍的元素也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開始瘋狂躁動起來。
「不要！！」
白之聖女看見亞穆手中的事物，身軀猛地一顫，本能地衝上去想要阻攔亞穆的動作，但下一秒就被一簇一閃而逝的金色雷弧命中，整個人頓時麻痹在了原地，只能保持著一個伸手的動作微微顫抖著，只能以語言朝亞穆哀求道：
「求求你…不要那麼做，如果要毀滅的話，讓我來承擔這一切就好了，這個世界…他們留下的這些痕跡，哪怕只是很微小的可能性，但不該這麼毀在這裡。」
「不該？一個深淵特性而已，憑你也配來指揮老子的行動？！你不讓？那老子偏要這麼做！！」
亞穆聞言，不屑地嗤笑一聲，俯瞰著掃了一眼哀求著自己的白之聖女，叱罵一聲後，掌心處爆發出一蓬耀眼的金色雷弧，毫不猶豫地朝其手中的那枚形似種子一般的事物涌去。
「不要！！」
霎時間，一抹猩紅色的氣息爆發，只見一根暗紅色的觸手瞬間衝出，以迅雷之勢朝亞穆手中的界雷之種衝去，然後……
——就見亞穆手中的事物忽然消失，整個人毫無防禦地抬手朝襲來的觸手擋去。
蓬——！！
下一秒，刺耳的破空聲炸響，只見朝其襲來的觸手猛地朝一旁一拐，在其掌心處擦過一串血珠的同時轟擊在一旁的空氣上，掀起一陣刺耳的氣爆聲。
「對…對不起！我立刻幫你進行治……」
「不用了。」
白之聖女望著亞穆手掌上那正散發著濃郁污穢氣息的傷口，連忙抬起已經化作觸鬚的手臂，但下一秒就被亞穆開口阻攔了下來，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滋啦~！
金色的雷弧閃過，只見侵蝕進亞穆手臂內的污穢之力瞬間湮滅，而亞穆則是掃了一眼白之聖女先前襲擊向自己的那根觸手，眼皮微微低垂，凝望著眼前的白之聖女，開口道：
「這種情況了都捨不得朝我真正發起攻擊，你還真是無可藥救的夠徹底的。」
亞穆說著，一步步走到白之聖女身前，低頭看著眼前輕咬著嘴唇，沉默不語的白之聖女，主動散去體表的界雷，朝對方說道：
「你不是想要尋死嗎？好啊，現在就有一個方法擺在這裡。」
「來，攻擊我，瞄準我的要害，用帶著殺意的攻擊取走我的性命，這樣一來，站在我身後的這兩個傢伙保證會毫不猶豫地瞬間了結掉你。」
「不然的話，我現在就把這玩意扔下去，引爆這個世界的所有元素力量，讓你記憶中的那個白之王國直接在界雷的清洗下上天。」
淡漠的話語聲落下，只見亞穆俯瞰著身前的白之聖女，如同命令一般地開口道，而白之聖女聽到其給出的選擇，則是身軀微微一顫，化作觸鬚的手掌不自覺地縮攏，整個人低下頭，沒有說話。
「我只給你10秒的考慮時間，10…9…8……」
冰冷的倒計時聲自亞穆口中傳來，每走過一個數字，位於其身前的白之聖女身軀便會微微顫抖一下，化作觸鬚的手臂本能地抽動著，但卻始終沒有動手，而當倒計時走到第4秒的時候，一聲細微的哽咽跟抽泣聲自半空中響起：
「為…什麼。」
「我只是…想讓大家活下去…而已，為什麼…連這種事……都不能被允許？」
滴答，滴答。
嘶啞而絕望的女聲自白之聖女口中傳來，兩行漆黑的淚水自其眼角滑落，自那張瀕臨崩潰般的面孔中流下，滴打在下方的白色花海上，在濃郁的元素力量下迅速蒸發做一縷縷黑色的煙霧。
「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啊，可是…除了這麼做……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啊！」
「為什麼…最後剩下來的會是我，為什麼…死掉的是那些孩子們，為什麼…我不能代替他們去死？！」
「告訴我啊，為什麼我就非得活下去不可？！為什麼大家就非得因為我而犧牲掉？！為什麼連去死這麼簡單事情我都辦不到？！」
宛若崩潰般的哭喊聲自半空中響起，只見白之聖女痛哭流涕著，臉上的神情早已不見先前的平靜，而是寫滿了絕望與崩潰，如同一個陷入噩夢中無法自拔的少女一樣。
「為什麼明明我已經被污穢所污染，大家都沒有對我有任何抱怨，為什麼我明明產生了那麼多的污穢，他們依舊想要來拯救我這樣的傢伙？為什麼明明殺掉我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卻全都要干出那種傻事？」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信賴著我的孩子們自殺了，我愛著的孩子們死掉了，明明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但污穢卻沒有任何的改變，明明大家都有自己的夢想，卻全都因為我的無能死在了那裡！因為我所產生的污穢而遭到詛咒！」
「我明明…只想大家能好好地活下去而已，為什麼…最後反而是我這樣的傢伙剩了下來。」
歇斯底里的哭喊聲自白之聖女的口中傳出，濃郁的污穢之力自其體內升起，並且開始越來越強烈，最後，就見不斷抽泣與哽咽著，在崩潰中喃喃道：
「已經…夠了。」
「我已經…不想再看到有孩子死在我的眼前了。」
「無論你們打算做什麼都好……求求你們，殺了我，結束這一切吧。」
「摧毀這個世界也好，離開這個世界也好，求求你們，讓我……去死吧。」
半空中，白之聖女抬頭仰望著眼前的亞穆等人，淚流滿面的哀求道，被污穢之力染成紅黑色的眼眸看不到半點活下去的渴望，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之色。
亞穆望著這一幕，沉默了下來，他望著眼前情緒已經完全崩潰的白之聖女，默默走上前，手中凝聚出一根金色的雷槍。
白之聖女望著這一幕，仰望著眼前緩緩躍動著的金色雷霆，那張爬滿暗紅色血管的姣好面龐上非但沒有露出懼色，反而流露出一抹渴望期待，就如同飽受黑暗摧殘的人見到了一線曙光一樣。
然後……
轟隆——！！
金色的雷光爆發，只見亞穆手中的雷槍重重的砸下，最後在白之聖女錯愕與呆滯的目光中與其面龐擦過，轟擊在了極遠處的一座山峰上，將整個山頭都給炸得粉碎，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為…什麼？」
帶著無比濃重的絕望之意的喃喃聲響起，白之聖女面若死灰地望著眼前的亞穆，身軀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為什麼，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對方仍然不願意給她一個解脫。
她根本不奢求活下去，也早已不想活下去，只想讓自己跟隨著這永遠無法被污穢之力真正侵蝕的無用力量徹底死去而已，為什……
「因為，我過去也曾遇到過某個跟你很像的異常特性。「
聽上去略有些低沉跟壓抑的聲音響起，就見亞穆緩緩收回手掌，躍動著金色雷弧的瞳孔中倒映出白之聖女那張滿是絕望的面容，緩緩開口道：
「那是名為『忠實』的異常特性，它扭曲了我們所有人的想法，以最扭曲的方式來實現它那所謂的『忠實』，摧毀了我的家庭、城市、國家……乃至整個世界。」
「在那之後，我曾立下誓言，發誓要將這世上的一切深淵生物趕盡殺絕，發誓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異常特性。」
亞穆平靜地講述著，而白之聖女聽到其講述的內容，嘴唇微微蠕動，暗紅色的瞳孔中露出一抹不解之色。
「既然這樣，那為什……」
「但在進入這個世界後，我的想法受到了動搖。「
不輕不重的話語聲落下，打斷了白之聖女的詢問聲，只見亞穆凝視著眼前的白之聖女，注視著對方那雙被絕望與痛苦充斥著的雙眸，開口道：
「那個誓言，是以深淵生物與深淵特性全是些令人作嘔的混帳玩意為前提立下的，雖然我很清楚這世上存在親近人類與文明的深淵生物，但根據我的調查，那些所謂的『友好』深淵生物不過是基於某些特殊情況下誕生的假象而已。」
「人類的轉世之軀，有意識的靈魂……亦或者其他不屬於深淵的因素，無論哪一個都沒有例外，所謂的親近人類的友好深淵生物，本質上其實只是被某種類似於『人性』一樣的事物封印起來的深淵力量而已，一旦那份『人性』的容器被摧毀，一旦其體內的深淵力量真正展露出來自己的真實模樣，所有的友好都會蕩然無存。」
「因此，在進入這個世界以前，我一直確信，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存在無辜的深淵生物，至少不會存在在沒有任何『人性』與『容器』的約束下，依舊對文明與生靈抱著我們認知當中的友善概念的深淵生物。」
「哪怕我很清楚，深淵的象徵是未知，是無限種可能性，因此從理論上來講是必然會存在『無害』的深淵特性的，但過去的我並不覺得那種可能性能在我的有生之年中出現在我的眼前。」
「因此，即使在進到這個世界，在閱讀了那份手札後的內容，在得到了各種充分且明確的證據後，我其實依舊抱著這樣的渴望——那傢伙說不定只是在偽裝而已。」
「它的情感其實全都是虛假的，這個世界的慘劇其實是它一手導致的，白之王國所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它所謀劃好的，那些守護者對它的崇敬與愛戴其實都是被它洗腦出來的，乃至它口中所謂的愛，其實只是它自以為是定義出來的某種充滿扭曲的概念而已。」
亞穆的話語自半空中擴散著，而白之聖女聽到對方口中的內容，先是被觸及了某種底線一下，猛地抬起頭，想要反駁對方的話語，但剛一準備開口就被亞穆的下一句話給直接打斷：
「——至少，在剛才以前，我一直是這麼渴望的。」
聽上去有些低沉的聲音自亞穆口中響起，就見其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白之聖女，望著對方表情中的每一個細節，平靜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我比他們兩個都要期待你的一切都是為了博取同情而故意偽裝出來的假象，比他們都渴望能將一個敢出現在我眼前的異常特性用最殘忍的方式擊殺，讓它品嘗被界雷湮滅掉每一寸身體的滋味。」
「但是……」
「在親眼見到你的反應跟表現後，我才明白，我的那些念頭，其實並不單純只是在憎恨而已。」
「或者說，比起憎恨，真正驅使著我那麼去期待的動力……應該是不甘才對。」
「不…甘…？」
茫然的呢喃聲響起，白之聖女望著眼前的金髮青年，一時有些無法反應過來對方究竟在說什麼。
「是啊，不甘。」
而亞穆對此，只是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最後緩緩睜開眼，以一種無比複雜的目光望著眼前的白之聖女，開口道：
「我不甘心，為什麼…我們當初所遇到的是『忠實』，而不是你。」
「異常特性·白之聖女，亦或者說，異常特性——」
「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