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70，汝汝等之日尚未至
洛珈看著面前科茲咧開獰笑的蒼白面孔，他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之前所經歷的一切。
科茲先是利用他對鴉王的恐懼，將他驅離。而後利用他對基里曼的憎恨，擾亂他的內心，讓他逐漸失去理智。最後再借用荷魯斯的外表救下他，趁著他驚魂未定之際，騙取他的信任。
心理戰是科茲最擅長的領域。
洛珈被環環相扣的安排打了個措手不及，對方贏得的勝利，成功在他口中套取到他們此行的目的。
而對方之所以能贏得如此輕鬆，除了科茲對人心精準的洞察外，更重要的，則是這個曾經的午夜幽魂從未展現過的能力.
珞珈在心中猜測著這個能力的具體效果。
只是有一點令他心生疑惑。
剛剛絕對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如果科茲趁著這個機會向自己偷襲，便可以輕而易舉的讓自己身受重傷。
但對方卻並沒有這樣，反倒主動在自己的面前顯露出真容。
當然，這不排除的是科茲的惡趣味。
午夜幽魂最喜歡看著獵物，在驚恐中徒勞掙扎。
並且洛珈也承認，在剛剛的一瞬間，當他看到面前的荷魯斯逐漸轉變成科茲的樣子時，他確實遭受到了極大的心理衝擊。
只是
「你幾時學會這樣的把戲，兄弟。」洛珈緊盯著面前的科茲，不放過對方的任何表情。
「我們都與過往不同了，不是嗎？」科茲向他反問道。
聽到這個回答後，科茲忽然笑了，略顯緊張的表情都隨之舒緩下來。
「你不是科茲，儘管你偽裝的很好，但你不必要的話太多了。」
洛珈轉身就走，不再理會面前的科茲。
就仿佛在他附近的不是恐怖的午夜幽魂，而是一團空氣般。
「你難道已經瘋了嗎，兄弟？」科茲怪笑著追了上去，如影隨形。
洛珈在這時忽然回頭，用手中的權杖砸向了他。
科茲很輕易的就躲避了這次攻擊，他如影子般輕柔。
可這樣的舉動，也坐實了洛珈的猜想。
「看吧，你不是他。」洛珈繼續說道，「你不是科茲，當然也絕非幻影，伱只是受他操縱的亞空間實體，我不清楚你究竟擁有怎樣的力量，但絕無能力傷害到一位原體。」
「你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故意變幻成科茲的模樣。你的本意只為拖延住我的腳步，等待真正的科茲，甚至是杜克爾的到來。」
從蛛絲馬跡中看穿了對方的目的，洛珈再次恢復了自信，神情有些得意，
「現在，從我的眼裡消失，為我讓出道路，否則你將被我丟入火中。」
他無視了有著科茲外表的幽魂，心中不再有一絲的恐懼。
直到此時，洛珈已經徹底看清了科茲的能力。
在與科茲的對抗中逐漸占據了上風，但他的腳步愈發匆忙，急躁的想要離去。
他與荷魯斯同樣清楚，一旦在他們抵達神廟前，杜克爾先一步攔截住了他們，那麼他們所有對於未來的偉大暢想，都將成為再也無法實現的幻夢。
為了一切都能順利進行，早在這次行動開始前，他與荷魯斯就做好了大量的準備，以預防突發的狀況。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災難會以午夜幽魂的方式降臨於此地。
科茲憑藉難纏的能力，為他們設下了難以想像的困局。
已經有太多的時間被延誤。
杜克爾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將他們的一切夢想踩在腳下。
『科茲』站在原地不再言語，他蒼白面孔上一雙陰沉的眸子靜默的注視著大懷言者的離去。
洛珈四周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即便這位惡魔原體用盡所有的感官，他也沒有像應該的那樣，看穿黑暗的盡頭。
深邃的黑暗是人類最本能的恐懼，但大懷言者此時已全無畏懼。
原體出色的記憶力，讓他早就將原定的路線爛熟於心，即便他什麼也看不見，也不會迷失在黑暗中。
「哇哇！——」鴉聲在黑暗裡迴響，宛如告死的信者。
洛珈討厭群鴉的聲音，因為這是暗鴉之主的象徵。
而這些惱人的聲響，預示著午夜幽魂依舊沒有放棄對他的追逐，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嚇退他的腳步。
洛珈他抬起頭，然後他面前的黑暗逐漸的裂開，露出他前方的景象，群鴉坐落在枯枝上，玄色的鴉羽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一雙雙死寂的眼睛俯視著他，毫無憐憫之意。
洛珈幾乎是本能的，腳步有了略微的停滯。
「你無法再將我嚇退！」大懷言者低聲咆哮，直面群鴉的封鎖。
「你要去哪，可悲的失敗者。」身著蔚藍色盔甲的巨人從黑暗中走出，手裡拿著一柄燃燒著金焰的寶劍，「我有時在想，也許你存在的唯一意義，是因為帝皇覺得原體之中理應有一個小丑。這是每一座王庭中，都不可或缺的角色。」
洛珈死死的咬著牙，一言不發的從蔚藍色的巨人身旁走過。
此時他唯有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是真實的，才能抑制住砸爛基里曼的衝動。
洛珈不斷在黑暗中行走著，隨著路途的前進，光線已經開始恢復，周遭變得明亮起來。
就在大懷言者認為，他已經擺脫了午夜幽魂的追逐，而內心松下口氣時。
他看到了光線恢復的源頭。
無盡的烈火在他的前方點亮，當黑暗散去，周遭恍如白晝。
「你已無路可逃！」在火焰的盡頭，一位比他更加高大的巨人持劍而立。
隨後烈火化為了對方的甬道，勇武且優雅的巨人戰士，如一架華貴非常，卻不可一世的戰車般向他疾馳而來。
火光鋪面，洛珈感受到了難以言說的恐懼與絕望。
二號原體的勇武在兄弟之中無可爭議，而歷經萬年的歲月，對方的力量已經變得更加的難以捉摸。
當不可一世的火焰戰車傾軋而過時，任何人與物都只能選擇閃躲，亦或是退讓。
此時的洛珈，已經避無可避。
因此，他做出了令一切生命都無法理解的舉動，大懷言者竟主動向對方沖了過去，兩者間的距離驟然縮減。
直到二者相撞，一切烈火陡然散盡。
洛珈站在原地，沉悶的喘著粗氣。
「神子啊——」一具蒼老的，被燒焦的乾屍爬到了他的足邊，用嘶啞的聲音呼喚著他。
洛珈的雙眼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便猛然收縮。
即便對方已經不成人形，但他依舊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老約翰，他最初的追隨者之一，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擁有共同理想的真正的摯友。
洛珈曾對他灌輸信仰，為他勾勒完美且光輝的未來。
但對方早已隨完美之城一同焚盡。
「大人，我們所追尋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這具乾屍向洛珈問道。
洛珈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心懷愧疚，縱然知道對方是假的，也無顏面對昔日摯友的詢問。
最終，他從乾屍的身旁繞行而過，
「會有的。」大懷言者頭也不回的說道，他像是在回答乾屍的問題，又像是在對自己說道。
他步伐堅定的向前走去。
行走的道路上，洛珈再次聽到了呼喚聲。
他看到荷魯斯從黑暗中走出，對方看起來有些狼狽，腹部的傷口處還殘留有血漬。
「你的小把戲已經對我毫無用處。」大懷言者冷笑著，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就當他準備用武器砸向身前的荷魯斯時。
風暴的旋渦頃刻間將他捲入其中，他與荷魯斯的身影共同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們離去不久後，金色的光芒將這片戰場點亮。
杜克爾在光芒中顯露出形體，他看著這片已經陷入極夜的地區，雙眉微皺。
黑暗中，數之不清的亞空間實體向他這個唯一光源撲來，就像是想要用雙翅撲滅火焰的飛蛾般。
杜克爾沒有理會這些幽魂。
儘管科茲出現在貝利亞四號，完全是他預料之外的事情，但曾與科茲有過接觸的他知道，這些幽魂並非敵人，而是夜之王的僕從。
「杜克爾。」面前的黑夜如帷幕般緩緩拉開，顯露出了夜之王的身影，
「我已知曉了他們所要行的事，荷魯斯與洛珈.」
科茲將之前所套取到的情報，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杜克爾。
杜克爾認真的傾聽著，起初他的表情還能夠維持平靜。
可隨著科茲的話語，他的面容也隨之變得驚愕起來。
荷魯斯與洛珈終於來到了神廟巨城的心臟地帶，在這片位於蜘蛛型陰影的遠端，八座神廟祭壇所拱衛的地點，散布著最古老的混沌塵埃與香灰飄散的寬闊廣場。
大懷言者早就在此地布置好了一切。
此處的建築看著有些古老，雖然附著生化機械與奇形怪狀的工業設備，可這些複雜造物的樣式，又分明有一種令荷魯斯不快的熟悉感。
細長的起重機電樞，以及由鋼鐵、纜線和血肉搭建的傳送門。
難以想像，大懷言者究竟是花費了怎樣的心血，才能在這神廟巨城的核心地帶地下，遺留下帝國士兵都無法察覺的儀式祭壇。
這個地方矗立著二十二座燃燒的高塔，高聳的祭壇直衝天際，如果不是建立在地下深處，高塔的尖角幾乎可以穿透雲層。
附近所有的機械裝置全部都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下，荷魯斯一眼就看到了在高處俯視眾生的符文。
那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徽記，徽記的上方擺放著熊熊燃燒的火盆。
一條條冷卻液從十多個副祭壇上沿溝渠順流而下，大群的巫師與懷言者成群結隊的穿梭在每一個階梯和道路上。
人群中，荷魯斯看到一位位恐怖的惡魔吊在半空，被懷言者們用各種方式折磨著。
這些人如同最狂熱的信徒，口中念誦著晦澀難懂的經文，以此對隱於未知的存在，獻上他們微不足道的祭禮。
至高天能量源源不斷的匯聚於此，大祭司站在祭壇上，最後的獻祭即將完成。
「為什麼一定要將儀式選定在此處？」荷魯斯看著四周的壯觀景象，向洛珈詢問道。
他有些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定要將儀式的地點，選在如此危險的位置。
「經過我們的測定，只有此處才是亞空間與中央領域的最薄弱的位置。」洛珈從懷中取出一捧黑色的灰燼，向荷魯斯繼續解釋道，
「中央領域的門戶堅固無比，這也是不被人察覺的原因。儀式遠遠不止這些，貝利亞星系的戰爭同樣是儀式的必要環節，大量情緒的風暴，將儘可能的削弱那扇門戶，這裡的目的，只是為了一鼓作氣將其推開。」
洛珈的表情帶著虔誠者的狂熱，毫無理性可言。
荷魯斯深吸一口氣，在最初時，他從未考慮過洛珈的提議。
因為整個提議，都充斥著一股不可靠的感覺。他對這場儀式並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如果不是杜克爾與帝國展現出來的力量過於強大，他可能直到現在，也不會去嘗試大懷言者的提議。
正當他想要繼續詢問些什麼時，祭壇上的吟誦聲便已經達到了頂峰。
高台上驟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來自原初的火焰頃刻間將祭司，祭壇，和位於四周的二十二層高塔全部籠罩其中。
一切都如同瞬間燃起了大火，但怪異的是，這火焰宛若虛幻，並沒有傷害任何的人與事物。
洛珈與荷魯斯同樣被這火焰籠罩，最開始他們有了一瞬間的恐慌，可當他們發現，這火焰並無惡意後，他們開始小心的凝視著接下來的變化。
聲聲低語在兩位原體的意識中響起，其中攜帶著無窮見聞，無數學識，繁複抽象的概念一股腦的湧入進意識之中。
低語聲中似乎混雜著某種熟悉的音調，這音調的聲音越來越響。
但他們無法理解低語聲中的具體內涵。
低語的聲音愈演愈烈，最終竟如同千萬人在他的耳邊聲嘶力竭的齊頌。
洛珈與荷魯斯眼中露出幾分痛苦，如同全宇宙所有的真理被一股腦的灌輸進腦海中。
但他們卻無法理解與吸收，因此頭痛欲裂。
這聲音逐漸到達了高潮部分。
時間與空間驟然凝固，
恢弘的門戶在他們的眼前被驟然推開。
洛珈與荷魯斯的意識，在同一時間進入到了未知的領域，隱匿在高天之上的黑暗恆星灑下千萬縷利劍般的光芒，
「這是.」荷魯斯還在不知所措。
「真神啊！——」洛珈已經直接的跪伏在地上，他五體投地，猶如最虔誠的信者，
「請您接納我等微不足道的信仰，為我等降下無上的仁慈。」
黑色星辰並未言語，但他們能夠感受到，一個偉大的意志正在審視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一個宏大的意志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
「汝」在說出第一個字時，意志有了片刻的停頓，就像是邏輯錯誤的系統，有了一瞬間的卡頓般。
但此時，卻無人留意這些細節。
「汝等之日尚未至。」偉大存在降下意志，似在思考，「或是此刻未可知。」
如同神明的低語。
荷魯斯張開口，他似乎有問題想要詢問。
「五年。」可這時，一個期限忽然浮現在兩位原體的腦中。
下一個瞬間，二人便感到天旋地轉，當他們重新睜開雙眼，他們的雙足已經重新的站立在了貝利亞四號的土地上。
祭壇虛幻的火焰已經熄滅，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般。
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不是幻覺，一切都是真不虛。
「我們.得到了什麼？」荷魯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有些茫然的詢問道。
「一切！」洛珈在一旁興奮的高呼道，「我們得到了一切，兄弟！無盡的學識！無盡的信息！無盡的力量！這，便是真神的慷慨！與那些虛偽的神明截然不同！」
洛珈的神情癲狂，他苦苦追尋萬年的目標，在這一刻有了實際的含義。
但荷魯斯卻並未被沖昏頭腦，
「五年.」他喃喃自語著，「這又是什麼，聽起來像是一個期限？」
洛珈緩緩搖頭，「無論那是什麼，我們都已經達成了目的，不是嗎？」
「沒錯。」荷魯斯同意的點了點頭，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下來。
有了這一次的收穫，意味著他不必再去開啟摩洛之門，為他的兄弟們向諸神求取寶藏。
因為，他找到了更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