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嬸就這樣住了下來,她沒打算讓韓景川和蘇眉養老,就是想住下來等韓景川的消息,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她回老家了也不安心。閱讀
而且蘇眉說的對,以後小川有了孩子,這小兩口都沒帶孩子的經驗,肯定手忙腳亂,她現在身體還壯實,就留下來幫他們帶孩子吧,等孩子大了她再回老家,老家還有一畝半的田地,還有幾間老屋,再加上這些年存的養老錢,她一個人能過很舒坦的日子了。
至於林曼茹那個狠心女人,宋嬸壓根沒指望她會幫著帶孩子,這女人連兒子都不管,孫子恐怕看都不會看一眼。
宋嬸是個閒不住的人,她住下來後,一日三餐都包了,而且她廚藝好,做的飯菜特別好吃,屋裡屋外也搞得清清爽爽,蘇眉讓她好好歇著,她應得好好的,可是一轉身就又幹活了,根本停不下來,蘇眉也隨她了,干點家務對身體好,干就干吧。
而且她不是空口說說的,韓景川剛結婚時就和她說過,以後要贍養宋嬸,蘇眉當然沒意見,宋嬸對韓景川有養育之恩,贍養她是分內之事。
只是韓景川那邊還是沒消息,蘇眉吃不好睡不好,身上的肉像刀子削一樣,一下子瘦了許多,宋嬸寬慰她,「小川肯定不會有事的,以前打仗那麼兇險,小川都好好地回來了,這次肯定沒事。」
「嗯,我不擔心。」
蘇眉點了點頭,可看到宋嬸的黑眼圈,兩人相視苦笑。
怎麼可能不擔心,連個消息都沒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就像鈍刀子一樣割肉,太折磨人了,蘇眉過得不好,宋嬸也好不到哪去,也只有林曼茹那個狠心腸的女人,才會漠不關心。
韓景川這邊沒消息,韓老爺子卻找上門了,宋嬸幾天沒回去,家裡亂七八糟的,老爺子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林曼茹就算沒生病時也很少做飯,她本來就是大小姐出身,十指不沾陽春水,結婚後有韓老爺子寵著,請了保姆,她就更不用幹活了。
現在生病了,她恐怕連鹽和白糖都分不清了,十幾年都沒去廚房半步,指望她做飯,還不如指望天上掉餡餅呢。
韓老爺子更不會做飯,煮個雞蛋面還是糊的,林曼茹都不吃,這幾天都靠左鄰右舍幫忙,你送一碗,我送一盤的,可這樣不是長久之計,韓老爺子本以為宋嬸只是一時賭氣,過幾天就會回去,沒想到宋嬸一去就不回了。
他只得來蘇眉店裡找人,宋嬸在院子裡打地,看到他倒是恭敬地叫了聲,只不過態度疏離了許多,反正她不會回韓家了。
「你這氣性還挺大,都三天了,再大的火氣也消了,好回去了。」
韓老爺子好聲好氣地勸,這些年家裡多虧了宋嬸,才像個家,否則早亂了,林曼茹就跟活死人一樣,樣樣都不管,天天守在屋子裡,唉!
「不回去了,首長,我雖然是農村婦女,沒文化,但也知道說話要算話,我說過不回就不回,你們另外請人吧。」宋嬸態度雖然恭敬,說的話卻強硬的很。
韓老爺子一口氣堵在了心口,突然就覺得有些悲涼,家裡老婆死活不管事,三個兒子一個死了,一個不中用,還有一個現在沒消息,孫子也是個不成器的,他奮鬥了一輩子,怎麼就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曼茹她是病人,你和病人堵什麼氣?回去吧,景川離不開你。」韓老爺子口氣更軟了些,宋嬸在韓家待了這麼多年,早成韓家的一份子了,他也沒把宋嬸當外人。
「病人就可以對小川那麼狠了?首長,論理我一個幹活的,沒資格說這些話,可小川是我一手帶大的,小川多可憐啊,那么小的人,你們都不管他,餓了沒人管,冷了也沒人管,
首長你心裡眼裡就只有林曼茹那個惡毒女人,林曼茹不僅不管小川,還天天打他罵他,讓小川去死,首長,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一個外人看了都不落忍,你們可是親爹親媽,你們怎麼能這樣對親生兒子,你們也太心狠了!」
宋嬸一聽病人就來火了,都十五年了,再大的病也該治好了,林曼茹那女人就是作,故意拿生病當藉口折磨人。
韓老爺子臉色變得訕訕的,這些天他反省過了,前些年對小兒子確實虧欠了不少,可那個時候景言出了事,曼茹又病得瘋瘋癲癲的,他一心不能二用,只能先顧著一頭,對小兒子難免疏忽了。
「曼茹那個時候尋死覓活的,我顧不上景川,幸好有你幫著照顧。」韓老爺子感激道。
「她都尋死覓活十五年了,要死早死了,真想死的人不用喊,悶聲不響地扎進江里,鬼都不知道,再不濟吞耗子藥,解褲腰帶上吊,想死多簡單,揚著脖子喊得天下人都知道,這種人不是想死,她就是折磨人!」
宋嬸越說越上火,對老爺子的恭敬也沒了,在她看來,這兩口子都不是好東西,都對不起小川,反正不去幹活了,她就要罵個痛快。
而且她也沒說錯,以前她女兒生病沒了,她的心都跟著死了,也沒了活的念頭,晚上跑到山上,找了個歪脖子樹上吊,可她命不該絕,恍惚中好像聽見了女兒叫媽媽,大半條命都晃悠去了鬼門關,又被女兒叫回來了,然後枝丫突然就斷了。
她摔在地上,徹底清醒了,人想死的時候都是憑著一口氣,這口氣一過去,就不想死了。
於是她便和丈夫離了婚,提了個包袱就進城當保姆了。
她也死過女兒,也尋死過,本來宋嬸是同情林曼茹的,可現在只剩下憎恨了,林曼茹哪是想死,分明就是作天作地,也就韓首長願意寵著這女人,換個男人試試,老早離婚了。
院子裡的動靜這麼大,蘇眉在二樓都聽見了,她其實不想下來,這事她覺得宋嬸做得對,林曼茹那女人就是欠罵,韓老爺子也一樣,他們都不配當韓景川的父母。
可不管怎麼樣,韓老爺子是她的長輩,總得下來見見的。
「爸,您屋裡坐。」
蘇眉將韓老爺子請進了屋子,給他泡了杯茶,見他臉色有些憔悴,黑眼圈也挺重的,便猜這些天老爺子估計不好過,沒了宋嬸做飯,這兩口子雖不至於喝風,但也肯定吃不好。
「爸,我去給你煮碗面。」
蘇眉強打起精神去了廚房,煮了一大碗掛麵,還配了些蔬菜,再煎兩個雞蛋,配的是牛肉醬,全都捧出去了。
一聞到辣椒香味,韓老爺子肚子頓時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老臉有些訕訕的,這些天吃百家飯,沒一樣合他胃口的,勉強混了個半飽,今兒個總算吃到合胃口的了。
「快吃吧,爸。」
蘇眉笑了笑,把面往他面前挪了下,再把牛肉醬瓶子打開,讓他自個拌麵。
「這醬做得好,噴噴香。」
韓老爺子眼睛一亮,紅通通的辣子一看就很好吃,太有食慾了,他舀了兩大勺醬,全拌進了面里,嫌不夠,又舀了一大勺,面都成紅色了,再把煎蛋和蔬菜也拌了進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實在是餓壞了,老爺子吃得呼嚕響。
蘇眉看著心裡也不好受,雖然韓老爺子在家事上糊塗,可對她媽卻是真心實意地好,她媽留下的兩套房子,換了其他人說不定就昧下了,可韓老爺子卻一直保管至今,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對她們母女來說,韓老爺子是有恩的,可對韓景川,他卻是個失敗的父親。
「爸,別干吃麵,喝點水。」
蘇眉倒了杯茶讓老爺子喝,老爺子灌了半杯茶,繼續吃起了面,沒多久一大盆子面就吃完了,蔬菜也吃光了。
「好吃,這醬做得好,太過癮了。」
韓老爺子吃得額頭都冒出了汗,通身舒服,好久沒吃到這麼過癮的面了。
「爸,以後您來這兒吃飯,再帶些回去,宋嬸那兒我會勸的,現在她還在氣頭上,您別和她生氣,宋嬸只是……太心疼韓大哥了。」
蘇眉停頓了下,還是把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語氣也帶了些不滿,她也心疼自家男人。
韓老爺子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知道,不回去就不回吧,你給我一瓶醬,有這醬就好對付了。」
「韓大哥那邊您有消息沒?」蘇眉打聽。
「沒有,也別太擔心,那小子死不了。」
韓老爺子安慰,他對自己兒子有信心,幾個雜碎是弄不死那小子的。
蘇眉哪能不擔心,消息都沒有,昨晚她還做噩夢了,夢到韓景川一個人拼命地跑,跌倒再爬起來跑,夢裡的韓景川還是個小男孩,看得她特別著急,想去幫他一把,可她在夢裡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男孩的韓景川接連跌倒,摔得頭破血流。
韓老爺子拿了一瓶牛肉醬回家了,宋嬸沒回去,但在老爺子走後,她還是有些擔心,便說道:「小眉,我做好飯菜送過去,你打電話說是你讓我送的,行不?」
「行,就是辛苦您了。」蘇眉忍笑,宋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沒啥辛苦的,做飯輕鬆的很,我就是覺得首長可憐,唉,這造的什麼孽喲,難怪老話總說娶妻娶賢,說的沒錯啊!」
宋嬸嘆了口氣,蘇眉知道她的意思,林曼茹實在不是個合格的妻子,也不是合格的媽媽,幸好韓景川自己爭氣,否則肯定會被林曼茹禍害了。
之後幾天,宋嬸都會做好飯菜,拿保溫杯盛好,搭乘公交車去大院送飯,每次去了後回來,宋嬸都要氣沖沖地和蘇眉告狀。
「天天守著那個靈堂,她是不是腦子有病,好好的家裡布置成靈堂一樣,多不吉利啊,小川沒準就是被她克的,呸呸呸,大吉大利,小川肯定沒事,啊喲……氣死我了!」
或者又說——
「今天倒是出門了,哼,餓了找吃的,她就是命好,嫁了首長這麼好的男人,願意寵著她,換個男人試試,哼,老早離了!」
「小眉你說這女人的心怎麼這麼狠啊,她怎麼能這樣啊,小川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骨肉,是她親生兒子啊!」
宋嬸是真的想不明白,一個當媽的,怎麼能狠心至此?
這天去了大院回來,宋嬸神情有些興奮,一到家就去找蘇眉說八卦了,「小川他姨去了,就是林醫生,她把那女人痛罵了一頓,聽得我太解氣了,林醫生還扇了那女人一巴掌,打得可響了,要不是首長不讓我聽,我還能再聽會兒。」
宋嬸十分遺憾,又覺得林曼薇打得太輕了,換了她肯定能把那狠心女人的臉打腫,但她沒膽子打。
「小姨過去了?」蘇眉感興趣地問。
她挺喜歡林曼薇的,她覺得韓景川之所以沒養廢,和他小時候被林曼薇,還有她媽莊玉蘭,以及宋嬸三個女性長輩的關心愛護有關係,孩子需要愛,林曼茹沒給他,但幸好韓景川小時候並沒缺愛,所以才沒長歪。
「我去的時候林醫生就到了,在屋子裡勸那女人,然後就吵起來了,還扇了一巴掌,可惜沒看見。」宋嬸嘆了口氣,太可惜了,沒看到那女人挨打。
蘇眉也有些好奇,不過她現在只擔心韓景川,其他事懶得管,和宋嬸聊了會兒,便繼續看書,只是心不在焉,又去想韓景川了。
韓家
林曼薇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姐姐,她已經忍無可忍了,剛聽到消息,說外甥那邊出事了,她就請假跑過來打聽情況,姐夫說景川現在下落不明,問題應該不大。
都下落不明了,怎麼可能沒問題,林曼薇都急死了,可她姐姐卻還是這個死樣子,甚至還說讓景川去死,以前說這些話她就只當她姐姐瘋言瘋語了,她不和瘋子計較。
可現在景川真的出事了,再聽到這種晦氣話,林曼薇的怒火就蹭的一下竄到了頭頂,一巴掌順手抽了過去。
「你還是不是人?別成天傷春悲秋的,世上死了兒子的不止你一個,那麼多死孩子的女人,人家都挺過來了,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你倒好,天天拿這個矯情上了?林曼茹,你是個母親,你還有個兒子要養,你已經糊塗了十五年,難道你要再糊塗下去?」
林曼薇破口大罵,這要不是她親姐,死在路邊她都不管,打小這個姐姐就比別人矯情些,她們兩姐妹,論理是姐姐照顧妹妹,可她家卻是反過來,父母總讓她讓著姐姐,說姐姐打小身體不好,別和姐姐計較。
讓一讓倒也無妨,反正她都習慣了,可這個姐姐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懂事,林曼薇不想忍下去了,她要替外甥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