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建明陰沉著臉，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蘇眉態度的變化，就是從那天被他騙去山上開始的，難道那天蘇眉已經被楊偉得逞了？
不對，如果楊偉已給得逞，肯定不會給他套麻袋，招工指標現在也到手了，韓建明否定了這個猜測，應該還是韓景川的問題，這神經病絕對和蘇眉說了什麼。
M的！
招工指標的期限快到了，他得加快進度才行，實在不行只能打電話給家裡求助了，可老爺子向來大公無私，肯定不會給他走後門。
韓建明越想頭越大，腦子裡亂成了麻，如果這次招工指標弄不到手，回城之日遙遙無期，他一天都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了。
實在不行只能用最後那個辦法了，可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想自殘，太虧了。
一陣風吹來，鑽進了衣領里，冷風一浸，他便劇烈咳嗽起來，咳了十幾聲，肺管子都咳破了，嗓子眼一陣陣疼，像火燒一樣。
深吸了口氣，韓建明臉上又擠出溫暖的笑容，只是多了些陰戾，他揍著盆回宿舍了，從蘇眉那兒借的五十塊快花完了，他的咳嗽卻還沒好，連營養品都買不起，這種見鬼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接下來的日子，蘇眉都窩在宿舍，不是睡覺就是看書，連門都不出，靜待招工指標的公示，瀘城的蘇家，此時卻不安靜了。
躺在床上的蘇月臉色蒼白，乾咳了十幾聲，夏艷秋不住替她拍背順氣，神情擔憂，心裡卻在想蘇眉這小賤人怎麼還不寄錢回來，信都寄出一個月了，就算路上要半個月，來回也夠了。
可到現在都沒收到匯款單，她還特意去傳達室問了幾回，就是沒她家的匯款單。
「小月，快喝點冰糖梨汁。」
夏艷秋捧了剛蒸的冰糖梨汁，舀了一勺，吹了幾下，餵給蘇月喝。
蘇月嫌棄地撇過頭，「不喝了，天天喝這個胃都酸了，喝了也沒用。」
「不喝咳得更厲害，小月乖啊，等你妹妹寄錢回來，媽給你買上好的川貝，這個止咳很好的，等你病好了再買些人參燉雞，醫生說了，你就是身體太虛了，要好好補補。」
夏艷秋好聲好氣地哄著，眼裡都是疼惜，恨不得能替女兒生病受苦。
「蘇眉怎麼還不寄錢，建明哥的回信都到了，當初可是一起寄的信，媽，蘇眉是不是不肯寄錢啊？」蘇月喝了口梨汁，神情委屈。
夏艷秋又舀了一勺喂，冷哼了聲，「她敢？我的話她不敢不聽，可能是路上耽擱了，小月你別管這些事，喝完了就睡覺啊！」
「嗯……咳咳……」
蘇月又咳了起來，蒼白的臉色出現了幾抹潮紅，給她清秀寡淡的臉增添了幾分姿色，夏艷秋相貌艷麗，體態豐滿，和蘇月並不像。
不過蘇月的眉眼和父親蘇志勇有幾分相像，像的地方也不多，也不如妹妹蘇眉漂亮，頂多只能算清秀，但這並不影響蘇志勇和夏艷秋對她的疼愛。
夏艷秋餵好了梨汁，見蘇月睡著了，才出了房間，到了客廳後，她艷麗的臉變得陰沉，蘇眉這小賤人竟敢忤逆她的話？
放出去兩年翅膀硬了啊，哼，小賤人別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夏艷秋咬了咬牙，決定先給蘇眉一點甜頭嘗嘗，這兩年她確實疏忽大意了，一點東西都沒寄過去，那小賤人可能心裡有怨氣，所以故意不寄錢來。
轉眼間到了十一月，蘇眉所在的三里屯又下了一場雪，越發天寒地凍了，知青們的心卻越發浮躁，大家都聽說了招工回城的事，個個都削尖了腦袋，四處走動關係，想搭上這一班順風車，順利回城。
蘇眉卻跟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表現得十分淡定，期間還奉場部的指示，去隔壁的知青連作了幾次演講，畢竟她是捨己救人的英雄嘛。
她現在就只等著招工指標公示了，不過出乎她的意料，夏艷秋居然給她寄東西來了，開天闢地頭一回啊，還有一封信。
信上夏艷秋假惺惺地關心了幾句，又提到了蘇月的病，說更嚴重了，如果不是前世蘇月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她會以為這賤人快嗝屁了呢。
隨手將信放到一邊，打開了包袱，裡面是兩雙毛襪，還有一包受了潮的餅乾，也不知道夏艷秋在箱子裡擱多久了，以及一包炒麵，頂天了也就一斤。
其餘便沒了。
一個毫無誠意的包裹，明顯就是想釣她三百塊的餌，她才不會上當。
東西她也吃得心安理得，夏艷秋欠她的可是一條命，這麼點東西連利息都算不上。
收到包裹的第二天，招工指標公示了，場部那邊貼了大紅紙，上面寫了可以招工回城的知青名字，蘇眉榜上有名，還有楊偉。
他們連的六個人，正是楊偉那天和她說的那六個，一個都不差。
擠在紅榜下的知青們，歡喜的少，憂愁的多，還有假裝豁達慶賀別人的，韓建明就是其中一個，他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陰戾地看著蘇眉。
他怎麼也想不到，招工指標竟會落到蘇眉頭上，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蘇眉救了鍾教授，所以招工指標才會給她。
這份榮譽本來是他的，蘇眉這賤人搶走了他的榮譽，也搶走了他的回城指標，該死的賤人！
韓建明大步走了過來，笑得陰森森的，故意說道：「恭喜你，終於可以回城了。」
「其實回城和留下來沒差別，都是為國家作貢獻，我還有些捨不得離開呢。」
蘇眉笑了笑，凡爾賽的功力爐火純青，看到韓建明鐵青的臉色，她心裡更快活了。
有人過來恭賀蘇眉，不管是虛情還是真心，她都好聲好氣地對待，她都要回城了，犯不著再和別人結怨，一切都好說。
至於韓建明，其實明年就能回城了，明年上面會頒布新政策，三里屯的知青都能回城，她前世就這樣回城的，但韓建明不知道。
所以她猜測，回城心切的韓建明，肯定會用最笨的法子回城。
搞個傷殘證明，或者生一場重病，就能辦理病退回城了。
但這種法子太虧身體，以前有些知青為了回城，累死累活地幹活，最後愣是累吐了血，城倒是回了，可身體也垮了，得不償失。
不過蘇眉很樂意見到韓建明吐血，要是能把肺吐出來才大快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