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進退兩難
出了御書房的賈雨村,卻遲遲沒有從深深的震撼中,緩過神來。
他始終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聖眷,才能說服皇帝,摒棄前嫌,委以重任。
不過,有一件事卻是可以確定的。
張雲逸確實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了不滿,而谷大壽,也確實是給他遞話,敲打自己。
想到這,賈雨村不免覺得後怕。
幸而,張雲逸對嬌杏,頗為上心,自己又亡羊補牢,迷途知返,這才因禍得福。
雖說,那獻妻求榮的事情,一度讓他頗為難堪。
萬幸,張雲逸並非吃干抹盡,拔……翻臉無情之人。
否則,又何至於從自家出來,便投桃報李,馬不停蹄的給自己把事辦了。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也當引以為戒。
想到這,哪裡還有心思趕去衙門?
當即,便返回家中,把好消息告訴了嬌杏,並耳提面命道:「此番承蒙雲逸兄弟施以援手,實在是無以為報,你這就收拾收拾,搬去寧府小住些時日,替為夫好生謝一謝他。」
「這……」
嬌杏聞言不覺愕然,賈雨村前次回來,還詢問自己有無幫腔,沒想到,這次回來,事情就辦成了。
雖說,她已然食髓知味,盼著能名正言順,在張雲逸跟前伏低做小,可一想到去寧府面對香菱,臉上卻有些難情。
另外,以前為了貪圖那隔牆瘙癢的動靜,她都住在香菱隔壁,自然不好搬去別處。
如今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不至於再半遮半掩,可動靜既然能傳到自己屋裡,那反之亦然。
她自問面對張雲逸那鞭辟入裡、深入人心的疾風驟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壓抑的住,不發出聲響。
如此一來,寧國府反倒不如自家方便。
「那……那邊怕是多有不便……」
她說的雖是實情,可賈雨村顯然不這麼認為。
畢竟,在他的視角來看,嬌杏早與張雲逸勾搭成奸,又豈有不方便一說?
他正欲推諉,可轉念一想,卻又改口道:「既然如此,你就先過去,把為夫的話帶到,若是那邊不方便,可隨時過來。」
倒不是他不想眼不見心不煩,而是突然想到,近來被傳為笑談的梅府。
雖說人死債消,可張雲逸顯然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梅家。
非但霸占了梅夫人,把梅府當做外宅,還認下了梅丕這個乾兒子,讓梅廉死不瞑目。
自己雖然迷途知返,張雲逸也沒吃干抹盡,可未必不是有意給自己上點顏色,小懲大誡。
一旦有了比較,許多事情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一想到梅廉的遭遇,他甚至還覺得慶幸,哪裡還敢推三阻四?
……
境遇更慘的梅府內。
梅丕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反而衝著正在用餐的張雲逸,舔著個臉道:「乾爹有陣子沒來家裡了,母親想念的緊,昨兒問兒子,最近有沒有在曲苑雜壇看見乾爹,今兒乾爹就來了,還真是心有靈犀呢!」
賈雨村的府邸和梅府本就同在興隆街上,張雲逸剛從賈雨村府里出來,沒走兩步,卻正好被出門的梅丕撞見。
因考慮到白吃白占的可能性,他沒好意思在賈雨村府里用飯,而梅丕顯然誤會了他出現在興隆街的原因,張雲逸乾脆將錯就錯,轉到了梅府。
他連興隆街都沒有出過,更沒有去過皇宮,至於賈雨村猜測的情況,自然不可能出現。
梅丕這麼一說,陪坐一旁的梅夫人,卻有些下不來台,瞪了兒子一眼,卻也沒有反駁,只垂下了臊紅的臉。
聽他提及曲苑雜壇,張雲逸便隨口問了幾句,近來的生意情況。
梅丕如今也在曲苑雜壇里幫忙支應,雖只是個戲園子,卻往來無白丁,梅丕倒也如魚得水。
每日必定在開門前趕到,今兒之所以撞見,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最近,衙門的事情一大堆,又記掛著李從文父子兩的案子,自打開業過後,張雲逸便少有過問。
這會子吃飯閒著也是閒著,了解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此前梅丕胡編亂造,欠下了巨額賭債,她也不敢奢求兒子成器,只盼著他別再沾染惡習。
見兒子對曲苑雜壇的事務及接人待客,侃侃而談,梅夫人不免有些欣慰。
抬起低垂的眼瞼,感激的瞄了狼吞虎咽的張雲逸一眼,默默探出藏在裙擺中的蓮足,悄沒聲息的在桌下,向張雲逸處探去。
感覺到小腿處的剮蹭,張雲逸與梅夫人對視了一眼,忽的雙腿一夾,隨即一盤一帶,翹起了二郎腿,不動聲色的裹住梅夫人的小腿,將梅夫人的蓮足,纏在了自己的腿上。
隨即,不著痕跡的把扶著碗的手垂落,剝落了梅夫人的繡鞋,方多動症似的抖起了腿。
那邊的梅丕,對於自家母親和乾爹桌子底下的暗箱操作,還蒙在鼓裡,自顧自的說了半天,忽然一拍腦門道:「對了乾爹!」
他這一驚一乍,嚇得梅夫人下意識的縮腳。
奈何張雲逸夾得太緊,她又雙臂撐著桌面,扯得桌上的碗碟撞得『嘩嘩』作響。
梅丕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看著突如其來的動靜。
那邊的張雲逸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催促道:「有事說事!」
說罷,又欲蓋彌彰道:「一驚一乍的,看把你娘嚇得!」
「誒!誒!」梅丕忙不迭的點頭道,「前陣子薛家兄弟屢次找到兒子,想把婚事退了……兒子尋思著婚姻大事,總得問過長輩……您看?」
張雲逸雖找了個說辭,暫時將梅丕糊弄過去,可梅夫人卻做賊心虛,唯恐兒子低頭察看。
一面把頭深深埋了下去,一面卻暗自使勁攪動,試圖抽回被張雲逸纏住的蓮足。
只是,她這般這般來回撥弄,偏偏反而刺激張雲逸的凶性,待察覺到適得其反,停止了掙扎,卻為時已晚。
原本,梅丕在這裡,還有些偷偷摸摸的趣處,如今,卻顯得極為礙眼。
另外,他雖對薛寶琴心存覬覦,可李衙內的案子在前,自己又是始作俑者。
加之,對梅丕還不能完全放心,若是這會子同意他退婚,以後再納薛寶琴過門,難免有被反將一軍的風險。
於是,板著個臉,沒好氣道:「這婚事是你父親定的,如今他屍骨未寒,孝期都還沒過,上趕著說這些作甚!」
進退兩難的梅夫人,聽到提及亡夫,愈發有些不自然的忸怩了起來。
而見他突然發火,梅丕頓時驚若寒蟬,唯唯諾諾道:「那……那兒子……」
「行了!你下去吧!」張雲逸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待我與你娘商議了再說!」
他倒也沒把話說死。
「誒!誒!那兒子告退!」
梅丕卻只當自家母親偷偷飄了眼神,給自己找補。
頓時如釋重負,連忙告退離開,心裡卻把害自己遭受無妄之災的薛家兄弟,罵了個狗血淋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