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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胸邪多陰毒

2024-10-01 04:07:21 作者: 滄海不笑
  轉眼之間,臘月將盡,瑞雪豐年,除夕即至,嘉昭十四年即將走完歷程。

  東西兩府年味愈發濃重,賈家在京各處老親世交,如往年一般紛紛上門走動。

  只是今年到府年節拜會之人,比往年來的更齊全,人氣也比往年更鼎沸些。

  榮國府自賈代善過世,逐年黯淡的權貴氣勢,似乎再一次彰顯稜角分明的輪廓……。

  究其原因,是賈門上代爵主故去,敕造榮國府換了天日,出了位一體雙爵的家主。

  神京各家高門都久聞賈琮大名,知道這位少年家主,不是他父親那樣的紈絝之人。

  雖不過近舞象之年,但諸般卓絕事跡,早已聞名遐邇。

  皆認為他承襲榮國世爵,神京賈家已由原先日漸頹廢,必定要煥發中興之相。

  上回賈琮聖旨冊封榮國爵,已在神京世家貴勛之中,掀起不小風波,使得榮國府賓客盈門,沸沸揚揚。

  但同時神京各大世家,也不無觀望審視之意。

  因但凡世家大族,都知家門起伏盛衰,一向都是新貴易立,舊勢難去。

  賈琮雖奉旨承爵,但是他的二叔賈政依舊在堂,且賈政還是上代賈家府主,居榮國正溯榮禧堂。

  在旁人的眼中,榮國府接下去難免會出一場叔侄相爭,為了權勢家業,明爭暗鬥的戲碼。

  可是事實卻大大出人意料。

  賈琮承襲榮國爵,不到十日時間,賈政夫婦仍擅居榮禧堂不遷。

  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件門內之事,卻招來朝廷四大官衙聯名彈劾,跟風景從的官員更是數量驚人。

  榮國二房賈政夫婦,在禮部和宗人府連袂上門之後,倉皇急促中搬離榮禧堂,甚至還要搬出榮國府

  形勢如此奇峰陡轉,令所有旁觀好戲的勛貴高門,一時之間皆有瞠目結舌之狀。

  人人都知賈琮雖然少年卓絕,但他在朝廷之上,還不至於有這麼大的號召力。

  之後官場便傳出消息,當日都察院雍州道御史孫守正,為彈劾賈政擅居榮禧堂不法的第一人。

  孫守正不過是個從七品御史,他甚至沒有當庭彈劾的資格。

  就是這樣一份不起眼的彈劾奏章,經過通政司、司禮監重重傳遞,才能到了聖上御前。

  卻偏偏就引起當今聖上關注,聖上對賈政霸居榮禧堂之事,不置可否,卻對讚賞孫守正清正敢言、恪守禮道。

  聖上還因此破格給孫守正加恩大考,晉升一級為正七品御史,此事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才有了後來四部官衙聯名彈劾,掀起叔侄禮道正溯之爭的偌大風波。

  但凡貴勛高門,詩書官宦,為保自身富貴長久,都會深究朝局跌宕根由。

  這會子哪個還看不出,這份風波的歸根結底,不過是聖心所向。

  那四部高官不過是從孫守正身上,把准了聖上的脈搏,以此迎合聖心,附翼吶喊搖旗罷了。

  賈琮能少年封爵,是因為他文武卓絕。能一體雙爵是他機緣巧合,頗有福緣。

  但如此得到當今聖上站位扶助,那便是實打實的簡在帝心,皇恩厚重!


  再想想賈琮如今才多大年歲,更加讓人覺得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他繼承榮國爵位,神京賈家中興之兆已穩如泰山。

  ……

  也因為這樣的深層原由,年節走動拜訪的勛貴官宦之流,其貴親高朋盈門的喧鬧,竟不亞於賈琮襲爵時道賀的盛況。

  不過年節之前走動,以各家勛貴高宦內眷為主,各家男客多半會在除夕後上門賀歲。

  所以,這幾日賈母的榮慶堂,幾乎日日貴婦滿座,香風熏人,釵簪寶光,雲鬢錦裙,好不熱鬧。

  賈母私下揣測對比,覺得今日年節前高朋走動盛況,竟比往年都要高昂許多。

  賈母一輩子就愛富貴享受,最得意的榮耀體面,自然對榮慶堂里紅火輝煌的場景,十分受用。

  不過賈母心中知道,今年更勝往昔的原因,多半還是東府的那個孫子,為賈家招攬的人氣。

  俗話說的好,東邊日出西邊雨,牆內栽花牆外香。

  賈母想到賈琮的風光,又想到寶玉的落魄、賈璉的落難,心中多少有些遺憾。

  不過她終歸是個高樂享受的性子,這少許陰霾鬱悶,只是心中打轉了片刻,便被拋之腦後。

  很快就沉浸在各家貴婦眾星捧月的歡愉中……。

  ……

  而這些年節走動的貴勛高門太太、媳婦們,許多人還帶了家中未出閣的小姐。

  她們此舉倒不是像以往那樣,將賈琮當做東床獵物來算計。

  自從上次賈琮鬧出賜婚奪親的偌大陣仗,這些高門貴婦也都看得清楚,賈琮威勢日重,他的親事宮中都留意,將來只怕也不出賜婚之儀。

  他到了這個牌面,娶妻已不是老親走動撮合,就能夠輕易成事的,大抵也不用在這上面白費心思。

  再說賈琮眼下正在父孝守制,三年之後才可成親,但凡高門中有到及笄之女,怎麼也趕不上他這趟了。

  這些貴婦會帶家中未出閣姑娘到訪,究其原因,是出於另外一重打算。

  高門貴勛籠絡來往,合縱結勢,免不了太太媳婦之間走動親熱,也不乏閨閣千金的手帕情義。

  就像當年賈母在閨閣之時,就曾和同為高門妙齡的懿章皇太后,相互結為手帕之交,成了賈母一樁可以誇耀的往事。

  當然,她這位手帕之交,不管是母儀天下,還是貴為皇太后,處事謹慎精明,不涉政事俗務,並沒給賈母帶來實惠,這是別題之話。

  這些貴婦之所以帶家中小姐拜訪,是聽說賈家威遠伯對家中姊妹十分寵愛,在賈家姊妹中也很受愛戴喜歡。

  她們還聽說威遠伯生母雖被追封誥命,但原本出身實在不顯,曾經被賈史太夫人深為厭棄,因此威遠伯和祖母並不太親近。

  如今,賈家東西兩府能緊密連結,多半都是賈家那幾位小姐,起到了粘合紐帶的作用。

  因此,各府貴婦帶著家中閨閣到訪,便是讓她們和賈家幾位小姐交好,這等內宅私誼之舉,既顯得親切便利,又不張揚露骨。

  內里卻是拐彎交好賈家的少年家主,為高門之間多添一層親密世交聯繫。

  因此,這些日子年節女客走動,賈琮因男女迴避的禮數,倒是很少出來見客。


  迎春、黛玉、探春、惜春等人,卻要時常出來陪客,多了不少古怪的忙碌。

  ……

  王夫人自從榮禧堂搬去偏院,便氣病臥床幾日,說是都下不得床,其實沒那麼嚴重,不過是心中氣不順,和外頭做個樣子。

  等到了年末,各家老親紛紛上門拜會,榮慶堂里賓客盈盈,賈母便讓人去叫王夫人一起見客。

  雖然在兒子賈政搬離榮禧堂一事,自己兒媳表現出偏執少謀的秉性,讓賈母對她多了些看不上。

  但為了自己寵愛的幼子,在失去家主之位後,能繼續在榮國府保持位份,還有老親面前的臉面,賈母不得不讓王夫人在榮慶堂露面。

  好在賈琮雖是榮國之主,卻並沒有娶親。

  不然有榮國當家奶奶在位,榮慶堂上接待各家勛貴女眷,怎麼都輪不到王夫人這偏房嬸嬸。

  雖然作為賈琮嫡母的邢夫人也有這個名份,她倒是臨老行了一次大運,居然能破天荒從東路院搬回榮國府。

  只不過如今時過境遷,她已是寡婦失業,既不得賈母喜歡,又沒有兒子撐腰,自然也就靠邊站了。

  王夫人得知賈母讓她去榮慶堂見客,自然懂得老太太的用意,頗有喜出望外之感,病也立時好了,精神頭也足了。

  從此,每日早早梳洗裝扮,到榮慶堂陪賈母待客。

  王夫人只要進了榮慶堂,看到這滿堂貴婦的榮盛場景,一顆已經晦暗的心,似乎瞬間就能舒展,像是又回到了執掌榮國家業的日子……。

  每當看到堂上隨長輩拜訪賈母的閨閣千金,其中有幾家姑娘,家世容貌都為上等,讓王夫人頗為心動。

  雖然她心中屬意寶釵的血脈之親,但她的寶玉如能得配高官貴勛之女,豈不是更加體面?

  只是但凡上門的當家貴婦,哪個不是後宅里的人精,又有哪個不知王夫人如今處境,雖臉面上維持禮數,內里卻不把她放眼裡。

  對王夫人間或提到的我們寶玉之類的話,沒有哪家貴婦去接話茬,如今誰還不知寶玉那點底細,皇帝金口玉言,名聲大得嚇人……。

  這些貴婦倒是時時提到賈琮,對著賈母死命誇讚,說老太太有福氣,養了這麼了得的孫子,當真是要羨慕死人。

  類似的戲碼,幾乎在每日榮慶堂待客過程,都會照例發生幾次,把王夫人磕磣鬱悶到極點。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要身受著,還要不時順著話風賠笑,以盡賓主之道,不然連榮慶堂待客位份都沒了,二房在賈家豈不是更落魄。

  ……

  這日王夫人又代賈母送走了幾家拜會的貴婦,心情鬱郁出了榮慶堂。

  可是腦子裡似乎被魔音灌耳,不停盤旋那兩個貴婦誇讚賈琮的刺耳聲音:詩文才子,二元登科,文武雙全……。

  她帶著丫鬟彩雲,遠遠路過榮禧堂時,看到林之孝家的堂口吆喝指派,丫鬟婆子抬著許多家俱和古玩,正在頻繁進出榮禧堂。

  榮禧堂門口還站著個妙齡女子,上身穿煙松綠刺繡鑲領翻毛長襖,藏青色繡玉蘭花枝長裙。

  烏黑柔亮的纂兒,上面插一支紅寶翡翠步搖,秀美柔潤的臉兒,在陽光映照下,嬌弱猶如扶柳,綽約宛如芝蘭,甚是亮眼奪目。


  王夫人自然認得這是賈琮的丫鬟五兒,眉頭不禁緊緊一皺。

  嬌柔俏美的五兒,不會讓王夫人有絲毫賞心悅目的感覺,更多的是難言的嫌惡。

  她對身邊彩雲說道:「你去打聽一下,她們在鬧什麼,青天白日在榮禧堂沸沸揚揚,像什麼樣子!」

  彩雲過去一會兒,快步回來說道:「太太,我剛問過林之孝家的,她說榮禧堂現在已空出來,琮三爺說不得那天就會入住。

  她得了五兒姑娘的吩咐,正給堂中添補家俱擺設,還有諸般日常得用之物,讓琮三爺住進去能舒適安穩。」

  王夫人聽了這話,幾乎氣得半死,一個下賤的廚役之女,如今居然能在榮國府當家做主,歸置決定榮禧堂的布置陳設!

  要知道榮禧堂可是榮國府正堂,位份比榮慶堂還要高上一等,以往這類事都是她才有資格去做,什麼時候輪到一個下賤的奴才!

  王夫人想到當年廚房的柳嫂曾動了心思,想將獨女五兒弄到寶玉房裡應差,企圖想攀自己寶玉的高枝。

  當時自己就很看不慣,這死丫頭竟生了幾分黛玉的模樣,這才及時阻攔下來,又順勢把這丫頭打發給賈琮當丫鬟。

  也省得這生的妖媚的東西,去禍害自己寶玉,再沒想到才過去幾年,竟讓這死丫頭修煉成了精。

  王夫人心中懊悔,只怪自己當日太過慈悲,居然昏了頭,把這樣的女子給賈琮做丫鬟。

  當日就應該把這賤丫頭隨意配了外院小廝,哪裡會有今日她在府上做妖拿大的可恨。

  王夫人雖心中氣憤不平,但她如今的情形,還真沒名義去訓斥五兒,不然招惹到她背後的主子,只怕又要生出不自在。

  那小子一向都是軟硬不吃的貨,而且聽說他很寵這個五兒……。

  ……

  王夫人這幾日在榮慶堂上,所有的到訪女客,都在誇讚那小子了得,自己的寶玉原本是榮國府的鳳凰,如今卻無人問津。

  那小子身邊一個毛丫頭,能可以在府上作威作福,想到這些,心中羞憤無休止的翻騰,但她還有什麼辦法呢?

  如今她在賈家唯一的依仗,就是兒子寶玉,除了指望他,王夫人還能再指望哪個。

  她想到這些,便轉頭往寶玉院裡走去。

  等王夫人到了寶玉院裡,襲人正在房裡做針線,見王夫人直入正房,她人畢竟老道些,看出太太臉色不太好看。

  她想到最近府上的事情,對太太的打壓的有些狠了,太太心中正極不自在,如今這份臉色過來,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王夫人見寶玉沒出來相見,便皺眉問道:「寶玉怎麼不見人影,又去了那裡閒逛,你們日常也不勸著點。」

  襲人見王夫人話中隱含戾氣,心中不由生出警惕。

  說道:「今天老太太那邊來的幾家貴勛夫人,其中兩家都帶了門中小姐過來拜會,老太太讓二姑娘、林姑娘、三姑娘帶人去逛園子。

  如今客人剛走,三位姑娘一時沒回東府,眼下都在三姑娘房裡閒坐,寶二爺得了信就去和姊妹們說話了。」

  王夫人一聽這話,心中有些不滿,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清楚,他那裡是去找姊妹們說話,他是特地去找林丫頭說話才是真。


  王夫人十分清楚,兒子寶玉對黛玉那點心思。

  可恨那林丫頭如今日日進出東府,挑唆著三丫頭只對那小子親近奉承,對自己的寶玉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當真是可惡至極。

  她一個喪母的不祥之身,如果不是老太太格外憐惜,就憑著她那嬌弱多病的身子,那裡還能活到今天,如今只怕連骨頭都化了……。

  王夫人一下想起方才榮禧堂門口,那個嬌弱俏美的五兒,長得就和黛玉頗為神似,也是這般噁心作耗,心中更是生出一股邪火。

  她對襲人沉聲說道:「去把麝月、秋紋、碧痕都叫進來,我有話說!」

  麝月等人得了襲人的叫喚,都有些不安的進了房間,都察覺到王夫人臉色不善,各自低頭侍立。

  王夫人沉聲說道:「你們幾個都是服侍寶玉的大丫鬟,寶玉日常坐臥行走都是你們看顧,最近府上出了不少事情,你們也都清楚。

  我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寶玉,我把他交到你們手上,一定要盡心服侍,不能出一點差錯,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

  你們盡心服侍,我自然都不會虧待,將來或出去或留下,我都會給你們一個好前程。

  但是有一樁,你們如果做事散漫,不能一心一意,讓寶玉鬧出了事情,我可是不會饒的!」

  襲人等丫鬟一聽王夫人這番話,心中都微微一冷,雖然這些話未出惡言,但其中的嚴厲和要挾已不言而喻。

  其中意思不外乎是說,她們那個如不盡心服侍寶玉,讓寶玉生出什麼差錯,輕者拉去外院隨便配個小廝,重者只要一頓家杖就打死了帳。

  王夫人一番話說完,又嚴聲問道:「最近寶玉起居讀書,院子裡一干人等,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襲人首先說道:「二爺最近都極好,並沒有不妥的舉止。」

  王夫人又看向麝月,麝月微微一哆嗦,說道:「寶二爺都很好,事事很順當,每日吃睡都聽我們勸,沒有不妥。」

  王夫人見她們兩個眾口一詞,微微皺眉,又看向秋紋和碧痕。

  碧痕心中害怕,低著頭根本不敢看王夫人。

  秋紋卻兩眼微微放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夫人不滿的斥責道:」有什麼話就說,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她突然想到方才襲人麝月的回覆,心中不由一動,說道:「你們都出去,秋紋留下。」

  襲人臉色低垂,只是柔和的回了一句是,一旁的麝月臉色微微一變,心中生出深深的擔憂……。(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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