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休沐日還要被喚去招待李進,秋生沒什麼,艷梅卻是不大高興:就不能讓丈夫好好歇歇嗎?就不能讓她這個大肚子孕婦與丈夫好好聚聚嗎?
可小海星說得也對,眼下楚清和小寶不在,秋生代表公府接待下朝廷派來的人確實比較合適。
而且這也是讓外界知道幸福知縣背有靠山的機會,以後官途能平順一些。
到這時候艷梅才覺出來,原來官夫人也不好當,理智和感情總是分裂,心疼丈夫與輔助丈夫必須兩全,「識大體、顧大局」的官夫人,真不是一般人能當好的。
「快去吧,嬸子不在,你得幫著周全,」艷梅跟著秋生先回房換衣服,一邊幫他整理領口一邊說道:「李大人若實在待不住,你就帶他爬山去,讓他見識見識咱永安府未來的茶園是多大一片地方。」
秋生覺得自己媳婦兒來到永安府後的進步真是大得很,完全跟得上他的前進步伐——「我也是這麼打算的,」秋生說道:「看累不死他!」
把艷梅逗得直樂。
秋生又說:「只是不能好好陪你了,本來想帶你出去逛逛的。」
艷梅倒是不稀罕出去逛,外面有什麼好逛的?這麼大個府城,都不如興湯縣的縣城有逛頭。
所以艷梅說:「那不急,等肚裡娃娃生出來再去逛,到時候咱城裡不定多熱鬧呢!」
秋生就愛聽這種話。
楚清已與沃斯朝廷簽了商業合作契約,很快也要和大宣朝廷簽約,如此,永安府將成為兩個國家的重要商業物資集散地,永安府勢必要熱鬧起來。
到那時,還需要費勁巴力的想法從各地搜羅人口來此地安家?必然不需要啊,那時候各地人才怕是要削尖腦袋往永安府遷移吧?
「是,」秋生說道:「回頭回了衙門,我得和聶二哥帶頭議議幸福縣的戶籍辦理問題,尤其是外鄉人遷入的審核手續!」
看自己奉承兩句竟引得丈夫又生出一堆要操心的事兒,艷梅心裡又不平衡了,說道:「官員們要是個個都像你這麼積極,嬸子可就能輕鬆了;
我得給嬸子找點兒事做,不然嬸子閒著,我男人卻忙得要死,我可不樂意。」
秋生一聽就急了,怎麼越急著出門還越出麻煩事兒呢?媳婦一向挺懂事的,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出?
秋生就想訓誡媳婦兩句,別好日子過了沒幾天就這事那事的,沒有嬸子大力維護,咱家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結果就聽艷梅說道:「上次去楊主簿家參加他小兒子的滿月宴,我們這一圈夫人,就我的名兒土裡土氣;
好在那是第一次與她們見面,我又是知縣夫人,沒人敢問我;
可以後呢?要是真有比咱身份高的夫人相問……咱本就是個村姑出身,名字再土氣,我怕是要給你丟臉;
我得讓嬸子好好幫我想個名字!」
噢,這事兒呀,秋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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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的日子不好過。
楚清坐累了就和甘來出去騎馬,騎累了回到車上也看不進書,因為甘來又開始抱著竹子削削削,竹屑紛飛。
甘來說了:「我覺得還得給艷梅也削個戒尺,她很快也要生了。」
楚清笑噴了:「連人家肚子裡的你們也惦記著要揍呀?」
笑歸笑,楚清依舊幫著一起做戒尺,不然閒著也是閒著。
戒尺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她倆都把竹子削得差不多、而且還打磨好四角了才想起來竹子需要先煮一煮才能用,所以重新找了竹子進行製作。
用鹽水煮過竹子,才會使竹子內部結構更緊緻、堅固,不容易受潮、開裂或發生蟲蛀、霉變,更持久耐用。
不但要削出形,還要打磨得沒有半點毛刺,這對甘來的耐心可是很大挑戰。
沒想到更大的挑戰在後面——楚清真的要在戒尺上刻字!
楚清說:「不然在馬車上干待著?」
楚清是以懷舊的心態,在戒尺上刻下《心經》,因為她曾經有一個這樣的戒尺。
甘來則是在戒尺上刻畫,有馬,有狼,有草原,有太陽,還有雄鷹、瓜果、花朵以及沃斯國流行的象徵吉祥的花紋。
三支戒尺做出來,甘來分配道:「刻了動物的,是揍楚星海的,刻《心經》的是揍小駿茂的,那有瓜果和花朵的,就留著揍艷梅她家孩子吧。」
楚清:「……」
「那根有《心經》的,是揍你和楚元的!」楚清說道:「我看就你該打,還惦記上人家肚裡的娃了!」
一路回返,連吃帶玩,還帶採買,楚清給家裡孩子們搜羅了許多好吃和好玩的,待到達永安府時,李進都感動得要哭了。
「永安公,您可回來了!」李進的聲音和目光中飽含了殷切期盼、如蒙大赦、苦盡甘來、幽怨思念等種種複雜情緒。
看著黝黑面龐的李進,楚清莫名其妙:「李大人,您這是……我怎麼感覺……是不是您家小妾每次見到你都是這表情?」
李進:「……」
楚清回來的接風宴上,李進就代表朝廷與楚清簽訂了合作書。
楚星海看著上面的各項條款直撇嘴,沒有一條超出他所設的限定,換句話說,楚星海的要求,被照單全部錄入《合作契書》中,包括臨洋府海港的稅收金額。
與自己談判時這也不行那也要想想的,怎麼義母一回來,結巴都不打一個就全都認可了?還不是欺負我年紀小?
楚星海一個眼神丟給小寶——大哥,你得替我出氣!
小寶失笑。
娘親這一路耽擱,怕是把李進磨得半點討價還價的心思都沒有了吧?能不痛快簽合同嗎?
但是小海星的情緒必須照顧,小寶一個眼色下去,從知府到知縣,紛紛給李進敬酒。
李進是有苦難言。
他實在要被永安府官場的熱情給燒成灰了啊!
尤其是幸福縣知縣,天天帶他爬山,要不就是帶他親自去給石油裝桶,再不就是帶他體驗用石油制墨。
每天渾身不是汗涔涔黏糊糊,就是臭烘烘黏糊糊,還盡在大太陽下暴曬著幹活。
他這輩子都沒遭過這等罪啊!
他哪裡是來辦差來了?他覺得自己此行,分明和發配到這裡犯人無異——天天苦打苦作,勞動改造來了!
所以,他不得不踩著皇帝的接受底線進行簽合同,只求能早些回京。
「永安公教導有方,」李進端著酒杯由衷讚嘆:「闔府上下皆是人才!」
闔府,不止是國公府,還有永安行政府。
目光在秋生臉上逡巡好一會兒,都沒多看戚知府一眼。
他算是記住了,在永安府,一定要維護好幸福縣知縣,這一點尤為重要——如果不想再被勞動改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