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這邊,康熙已經批閱了一整天的奏摺,維持一個姿勢久了感覺渾身酸痛。
他受不住地抬頭揉了揉肩膀和手腕,抬眼四處看了看,發現都已經點亮燭火,外面的天大黑。
「幾時了?」許久未說話,康熙的聲音十分暗啞。
李德全見狀趕緊倒杯茶送上去,待康熙端茶喝時,自己接力幫忙揉揉,看了眼西洋鍾,已經指向七點半:「回皇上的話,現在已經辰時。」
近距離都能感受到皇上身上傳來的疲憊,原本今晚讓皇上好好休息一晚的,可是敬事房的王安早已經等候多時,李德全想了想還是出聲詢問:「皇上敬事房已經來了,您要不要看看?」
康熙厭煩地瞟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忙活一天都沒有批閱完的奏摺,心中更是煩躁,李德全見狀識趣地閉緊嘴,默默繼續按摩。
皇上不急,他一個太監急什麼?
天塌下來還有皇上頂著呢!誰又能怪罪到他身上,反正敬事房的差事又不是他管理,有事的是收了不好處卻沒能辦好事的王安,這下子倒是有樂子看了。
康熙隨意又拿過一本奏摺,翻開有幾篇紙厚,洋洋灑灑寫的全是拍馬屁的話,其中能提煉出來的中心點就只有一句,這裡很好,我會好好辦差,請皇上放心。
就這樣的奏摺生生浪費了他不少時間,搞得他不斷加班加點看奏摺,眼睛都快熬瞎了,一點用處都沒有。
康熙厭惡的重重摔在桌子上,李德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手勁不自覺加重了些,康熙感覺頭皮一疼,殺氣騰騰猛的回頭緊盯李德全。
李德全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眸,瞳孔猛地一縮,瞬間嚇得腿軟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奴才該死,請皇上責罰!」
「咚咚」幾聲腦袋磕地板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內回聲,這一聲聲都敲在眾人的心頭,心尖跟著一顫不斷收縮。
周圍的奴才見狀也趕緊跪在地上不敢大聲喘氣,李德全瑟瑟發抖額頭上流出來大顆大顆的汗珠滴入地板,脖子都跟被掐住似的說不出話來。
「起磕吧!罰俸祿一年,下去自己領十板子以儆效尤。」康熙聽見重重的磕頭聲,心中越發煩悶,於是陰沉著臉冷聲道。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老人,今日就算是下手不知輕重,可也是捨不得重罰。
「謝皇上恩典!」還能在皇上跟前伺候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皇上的龍體可不是自己能傷上分毫的存在。
李德全十分懊惱悔恨地漸漸起身,暗中使勁掐自己的大腿以示懲罰,掐得他不由大吸一口涼氣,眼淚都飄出來了,身子疼心裡才好受一點。
叫來乾兒子四喜,交代好伺候皇上的細節之後轉身出去領罰。
四喜看見他嗑得滲血的額頭心疼不已,可也知道乾爹剛才做的事情,無異於老壽星上吊找死,還好皇上是一個念舊的人,乾爹也還能當御前總管。
「傳敬事房的人進來。」奏摺他是不想看了,不過後宮他不能不去,子嗣後代的繁衍還需要他。
「喳!」四喜謹慎恭敬應聲轉身出去。
而在外面吹風等的焦心的王安,在見到額頭流血的李德全的那一刻,有瞬間拔腿就跑的心思,連李德全這個跟前大紅人都這副鬼樣子,可見皇上心中大怒啊!
要是他再去不斷催促皇上翻牌子,這不是找死嗎?
可還等他像李德全打聽清楚裡面是什麼情況時,便看見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板凳和一副板子走過來。
接著就是李德全掀開衣袍躺在凳子上,捏著小辮子咬嘴裡一個招手,立馬就還是聽見板子錘肉的悶哼聲。
王安嚇得咽了咽口水趕緊移開視線,腿軟扶住門框才不至於摔倒。
門就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猛地被從裡面打開,王安一點準備都沒有,整個人向前撲過去。
四喜也嚇得下意識伸手接住,身體承受不住往後踉蹌兩步這才挺住沒摔在地上。
跟在身後端著盤子的小太監趕忙走上去扶著王安站好,王安和四喜兩人這才看清對方,驚恐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氣平復內心的恐懼。
幾息過後四喜低聲道:「王公公皇上讓您進去。」說完轉身在前面領路。
王安趕緊伸手拉住四喜的手臂,不理他不解的眼神,快速問道:「出了何事?皇上可還是怒氣不減?」
四喜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決定賣王安一個面子,也快速抽出手臂低聲答道:「皇上心中煩躁,公公還是小心些。」
說完也不管王安的反應,趕緊走進去,免得讓皇上久等,這可是大罪。
四喜的話就跟什麼都沒有說似的,王安一點頭緒都沒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緊隨其後。
「皇上敬事房公公已帶到。」語畢後四喜安靜地站在康熙一旁,緊盯自己的腳尖。
「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隨著四喜語落,王安和身後的小太監立馬跪下行禮問安。
「起磕,端上來!」康熙頭疼地揉揉眉宇不耐煩道。
「喳!」王安聽見這冷冽的聲音和一張陰沉的黑臉,心跟著盪入谷底,轉身瞧見其中有一個新來端盤子的小太監手抖得跟發羊癲瘋似的。
心中大罵晦氣,忙亂伸手接過給小太監一個眼神,小太監臉色一白退到一邊。
王安自己送上去:「皇上請翻牌子。」
康熙看著第一排是四妃,最近他去四妃的宮裡也算是勤快,今日也該換一換別人,接著眼睛往下移看見在嬪的中間突然多出一個貴人,這就顯得很突兀,而且還是嬪位的第一排。
以往這種情況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能睜隻眼閉隻眼,畢竟水清則無魚,底下的人也是有分寸。
像今日這般放肆還是頭一次,直接把一個小小沒有封號的貴人綠頭牌放在嬪位最前排,這可是大事故,一般他們頂多敢把綠頭牌放在同位分的頭一個。
恰好今日正好康熙心情煩悶,這不正好撞在槍口。
這種情況令本就煩躁的康熙頓時大怒,一手掀翻盤子猛地站起來,「砰」的一聲一腳踹翻王安怒罵:「你們這幫狗奴才真是好樣的,連朕的後宮都能伸手。」
聽見一聲巨響,四周的奴才全都猛地迅速跪在地上,死死咬住下嘴唇不敢出聲,後背冷汗不斷從皮膚滲透出來浸濕衣袍。
康熙看見捂著肚子臉色慘白說不出話的王安猶不解氣,又拿桌上的奏摺狠狠摔在王安身上,鐵青著臉又狠狠踢了敬事房太監幾腳,這才平緩怒氣。
「說,這是誰的主意?朕的後宮什麼時候是你們斂財的場所,真敢伸手啊你們!」
康熙鐵青著臉冷哼一聲,大刀闊斧坐在龍椅上,左手不斷轉中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底下跪著的每一個人,不斷起伏的胸膛表明他此時情緒波動極大。
王安緊緊捂住胸口疼得喘不來氣,眉宇間狠狠揪成井字,被踹良久他腦袋還在發懵,一時之間跟不上皇上的發問。
沒等他弄清楚事情經過,頭頂便傳來一聲冷哼,還有一道熾熱的殺氣席捲全身,王安腦子裡緊繃的一根弦瞬間拉得細長,令他疼得頭暈目眩,一個激靈後背發涼。
喘著粗氣恭敬跪直身體,發懵的腦子飛速運轉,餘光瞟了一眼滿地散落的綠頭牌,皇上就是因為看見他們端上來的綠頭牌才才會這般生氣。
絕對是綠頭牌被那個不要命的孫子動了手腳,這綠頭牌是他最喜歡的徒弟準備好的,之前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出錯。
這都經過兩年多時間考驗,自己是放心的,所以出門的時候是一遍都沒有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