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征服而非統治
芭別爾慢悠悠地說道。
「我是長輩,我本應該鼓勵一個孩子純真的夢,但你我剛剛談到了權力之爭,我不能把你當作一個普通的孩子來對待。」
部落的長老神色恢復了平靜,「這是愚妄的夢,痴愚者的臆想,你做不到。」
她還能聽下去,是因為羅摩表現了另外的價值。
他首先是學者,其次又是原神,兩個身份帶來了兩份的容忍價值。
因為羅摩有價值,所以他的妄想被芭別爾稱之為孩子純真的夢。
如果他沒有價值,部落的族人只會一巴掌打上來,告訴他你快別做夢了。
這不是愚昧的打擊教育,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部落的長老互相爭奪權力,您想要清理掉那些不遵從您命令的長老。」
羅摩嘆了一口氣,「但同時你們教導底層的部落人,大家都是血親,應當互相幫助扶持。」
「這並不衝突。」芭別爾翹起了腿,神色輕鬆,「權力鬥爭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但我們爭奪的權力,建立在底層的部落民眾身上。」
「他們不願意支持我們,什麼主母什麼長老,都是虛妄的東西。」
「對於整個沙漠來說,您認為,部落和部落之間是什麼關係。」羅摩繼續問道。
「仇人。」芭別爾若有所思,「你可以不必說下去了。」
她很清楚羅摩之後的說辭。
無非是強調沙漠和雨林之間的關係,強調真正的仇恨。
但是·······
「你知道什麼才是仇恨麼?」芭別爾面色一冷,「在這個部落之中,每一個人都要為了生存而爭奪,如果你的父親死在了另一個部落的戰士手中,那麼你強大之後必須殺死對方來消解血仇。」
「而此刻,對方的孩子也帶著仇恨,他會期待一個機會,將你的頭顱取走,去祭奠他的父親。」
「終結仇恨的方式只有斬盡殺絕,讓所有的敵人全部死去,」她站起身,「因為死人,是永遠不會懷揣仇恨而行動的。」
「你和他們講述我們困頓的生活是因為雨林人的陰謀,我們應當聯合其他的部落······那麼這五百年來部落互相狩獵的仇恨,你要怎麼平息?」
「用你的嘴巴和話語麼,我親愛的孩子?」
羅摩神色不變,「您著急了,長老。」
芭別爾的表情有著一瞬間的扭曲。
「你!!!」
「知道道理和踐行道理是兩回事。」羅摩話語溫和,「您知道我是對的,但您不可能按照對的道路行進,所以您駁斥我的稚嫩,我的不成熟。」
「就好像,只要我錯了,您就是對的一樣。」
很經典的手段。
當我不能證明我是對的,我就只能夠把你打成錯的。
你錯了,和你對壘的我自然就是對的。
「你是對的又怎麼樣?難道正確的就應該被推行,難道合適的就應該上位?」
芭別爾反唇相譏,「你太年輕了,羅摩,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
錢沒了可以再掙,良心沒了,那可就······掙得更多啦!
世界一直如此,它宣揚善良和美好,卻給予邪惡和污濁更多的生存空間。
但這並不是人們接納污濁,拒絕美好的理由。
羅摩深吸一口氣,話語平靜:「如果一件事情從來如此,那麼它就是對的嗎?」
「從來如此還不是對的?」芭別爾扳動手腕,「那就只有一樣東西是永遠正確的了。」
她說服不了羅摩,甚至還有被羅摩說服的趨向。
但好在,她還有一樣東西可以讓羅摩被說服。
當言語不夠用的時候,就用拳頭。
以芭別爾的人生觀念來說,拳頭要比言語好用的多。
言語果然有限。
羅摩嘆了一口氣。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算出乎預料。
自赤王死去之後的五百年裡,沙漠不是沒有能人,不是沒有人看出有人在背後誘導分化對立,挑撥仇恨。
但你看出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就說你想不想殺他吧。
你自己身上背著仇恨,別人身上何嘗沒有仇恨呢?
你自己都不願意抿去恩仇,不願意率先捨棄仇恨,聯合他人,你怎麼敢要求別人放棄仇恨呢?
相比較不清不楚的挑撥離間的仇恨,血海深仇就在眼前,掠奪物資用以生存的窘境近在眼前,一個人是看不了太遠的未來的。
抬起頭看星辰的時候,總不能忘了低下頭吃飯。
飯都吃不飽了的時候,就沒有心思照顧星辰了。
天下的聰明人太多了,可聰明從來都不是做成一件事情的關鍵。
「沒有人能夠泯滅仇恨,長老。」羅摩搖了搖頭,「包括我。」
「但強權能夠壓下仇恨,武力能夠讓人們暫時的保持和平。」
「而之後,希望和豐饒的土地會改變這一切。」
芭別爾被氣笑了。
她寧願羅摩是沒有考慮到這一切,這是小孩子的特權,他們不必事事考慮的周全,大人也不應該對小孩子有這麼高的期待。
即使是生存環節惡劣的沙漠,也會給小孩子一些機會。
可以擁有嘗試錯誤道路的資本,這是孩子們與生俱來的特權。
而大人不行,大人做錯了,就必須支付對等的代價,且沒有被諒解的必要。
但羅摩並不是這樣。
他思考了仇恨之後,搖頭表示自己不可能說服一群人放棄仇恨。
所以他給出了一個答案。
「我會將刀劍架在他們的脖子上,當他們畏懼死亡和征服的時候,他們就會摒棄仇恨,為我所用。」
「而當我得到雨林的豐饒之地,給沙海帶來希望和資源的,他們就會徹底的忘記仇恨,因為我帶來的領土和資源而心悅誠服。」
這個答案遠比沒有考慮更加讓人心生荒謬之感。
考慮不到是能力問題,考慮了之後拿出這種答案,顯然是腦袋有問題。
「就憑一枚神之眼?」芭別爾收斂了笑容。
「不,還需要另外的一些東西。」羅摩搖了搖頭,「但這就是最終的答案。」
「你不會成功的。」芭別爾搖了搖頭,「算了,在言語之前,我認為你更加需要的拳頭和利刃的教育。」
「這也正是我想要展示給您的東西,母親。」
羅摩恭敬地行了一禮。
一件有些重要但又不算很重要的事情,芭別爾是他的養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