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繁星點點,白色的飛艇在雲海之上飛行。
伊恩站在飛艇的休息大廳,順著窗戶眺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少女模樣的尤彌爾趴在一張椅子上,臉蛋貼在玻璃邊,兩眼放光地看著下方飄動的白雲。
這裡離帕拉迪島很近了,只要再穿過一層屏障,他就能回去。
他掰著手指數日子,其實離開帕拉迪島的時間並不長,只有兩年不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他的確是有些想念那個他時常奔跑的土地了。
那裡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呢?從帕拉迪島和WILLE建立起合作關係後已經快有一年,能批量生產汽車的工廠是不是已經建立起來了呢?馬路修的怎麼樣了呢?又有多少鐵路建造出來了呢?
光是聽漢吉的描述,他不太能想像出具體的樣子,他真想親眼回去看看。
但是現在還不行,他還需要再等待片刻,需要休息一小段時間來恢復體力。
雖然他打開了自己的真理之門,但作為交換,他將一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捨去了,那些就是他打開真理之門所消耗的籌碼。
或者說,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一切,接受了只屬於他自己的那部份。
如果不去特意觸碰真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而已。
率直承認自己的人,才能掌握「真理」,瓶中小人正是因為無法認清這一點,所以才會在追求「真理」的路上迷失,最後毀滅。
而他不同,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多餘的力量,他不需要,同時他也清楚,自己背負著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的罪孽。
正如他對瓶中小人所說,他認為殺人償命,就是真理的一條,這是他所承認的真理,所以他自己也必須去履行它。
如果他不能坦率地接受自己,那麼,他絕不可能推開真理之門,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裡,自由自在地穿過世界的屏障,讓尤彌爾重新存在於這個世界。
他曾經親手對著馬萊的首都投下核彈,殺死了數以萬計的人類。
作為償還這份罪孽的代價,他必須同樣還於生命。
所以雖然手握真理,但他同樣會像正常人類一樣,慢慢老去,終有一天,頭髮會變得蒼白,皮膚變得乾枯,然後某個清晨,就再也無法睜開眼。
他對此並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只要在那之前,能吃飽飯,能放放風箏,曬曬太陽,見見朋友們,以伊恩這個人類的身份,平靜地過完這一生,就足夠了。
對,他對現在的一切都很滿足。
吃一頓飽飯,洗個澡安心地睡上幾個晚上,好好休息幾天,他就能精力飽滿回到帕拉迪島了。
回去之前,稍微享受一下這段飛艇之旅,也無傷大雅。
因此,他作為一個外來者,才和尤彌爾站在這裡,欣賞這美麗的夜景。
這是一艘空中遊輪,有許多和他們一樣的客人,在休息廳坐著,穿著洋裝的少女和身著西服的青年坐在一起,一邊飲酒一邊閒聊,角落裡有人在彈奏鋼琴。
伊恩已經給自己和尤彌爾補好票,稍微用了一些小手段,讓飛艇的工作人員在遊客名單上添加上他和尤彌爾的名字。
他們是在飛艇飛行的途中上來的,這是架觀光旅遊飛艇,客房十分昂貴,有能力購買房間的人不多,因此空出了一些房間,讓他和尤彌爾入住。
在這個世界,黃金依然是等價物,黃金在鍊金術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伊恩隨身攜帶有黃金,他用那些黃金支付了服務費用,接下來的三天,他和尤彌爾都將在飛艇上度過,等待他的體力回復之後,他就會回去自己的故鄉。
他看了好一會兒星星,這種飛翔在天空中的感覺總是讓他很著迷。
如果穿上滑翔傘,從這個高度一路滑翔下去的話,一定很爽快。
可惜今天實在是很累,他伸了伸懶腰,打算去房間休息,這時,在他的視野之中,忽然有什麼東西從雲層中竄了出來。
那是蜻蜓一樣的飛行器,有好幾個,直衝著這艘飛艇而來。
接著,伊恩聽到了槍聲,飛艇上安裝了機槍,對著那些蜻蜓飛行器開槍。
不太妙,似乎是被捲入紛爭之中了。
不過那么小型的飛行器,應該不是為了擊垮這艘覆蓋了金屬外殼的飛艇而來的。
是在探查情報嗎?還是先遣兵?後面還有大部隊?
作為參加過馬萊和帕拉迪島戰爭的人,伊恩很快按照習慣思考起來。
那些飛行器在他的視野之中往飛艇的側翼飛去,他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就在他左手邊的走廊,有人從破掉的窗戶口跳進來了。
「是朵拉一家!」
「空盜來了!」
空盜?和海盜差不多的東西,在空中搶劫的人嗎?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飛行裝置似乎異常發達,那種蜻蜓一樣的飛行器,伊恩還是第一次見,以他的知識,不太能理解蜻蜓飛行器的原理。
一般來說,用煽動翅膀的方式來飛行,是難以帶著一個人的重量升空的,相比之下,螺旋槳的效率就要高得多,目前為止,他所了解到的,都是直升機螺旋槳一樣的飛行器,就算是小型的無人機,也幾乎看不到那種樣子的。
客人們一下子變得十分混亂,但空盜並沒有大聲嚷嚷著說此山是我開。
他們應該是帶著目的來的,伊恩看見那些闖入的空盜徑直往客房走,十分有目的性地前往某個地方。
緊接著,就是一幫黑社會一樣的西裝男從走廊的那頭跑出來,和空盜拼槍。
穿著水手服的男人跑了出來維止秩序,他們是這艘飛艇的安保人員,看起來都是很可靠的男子漢。
「請客人們不要驚慌!走這邊疏散!」
伊恩觀察到了,空盜的數量並不是很多,憑藉水手們應該能順利解決。
不過有更好更快的解決方法,為什麼不使用呢?
況且他有點困了,想睡上一覺,不希望有人打擾到他的這次飛艇之旅。
雖然他捨棄了不屬於他的東西,但是由他自己學習而來的知識,那些鐫刻在他腦海中的點點滴滴是不會消失的。
巨人和龍類的力量雖然不復存在,但他依然能使用鍊金術,因為那是他自己學習而來的東西。
他在混亂之中,闖入了那個走廊的邊緣。
尤彌爾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邊,雖然看起來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但她的真實年齡早已超過兩千歲了。
伊恩知道,這種場面對她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人類的紛爭和廝殺,在她眼中是早已習慣的東西,相反,各個世界之中的文學作品,那些專供取樂而製造出來的動畫片,特別是那種幼兒的卡通,對她來說是才是完全沒見過的東西,她對各式各樣的卡通動畫一直抱有極大的興趣。
因為幾乎沒有童年的緣故,在這方面,她倒是很像一個孩子。
讓她見識到各種各樣有趣的東西,那是伊恩和她的約定。
伊恩不希望把事情鬧的太大,要是引起太多騷動,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那些空盜和西裝男都不像是善類,一口氣解決吧,掌握「真理」的他,鍊金術可謂是抵達了「神」的境界。
如果他身上有足夠的賢者之石,造出一個小太陽,也不會是太困難的事情。
不過他並沒有那種能量來源,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體力和空氣中流動的能量了。
雖然穿梭世界的屏障,消耗了很多體力,但應付這些使用槍械的人,還是綽綽有餘。
他把手按在了飛艇的金屬板上,這艘飛艇的骨架都是金屬製造的,牆壁,腳下的地板,天花板,四處都遍布著金屬,空盜和西裝男腳踩的地方,自然而然,也有金屬。
伊恩十分小心地使用鍊金術,儘量不讓人察覺到。
在看不到的掌心,那裡有淡淡的微光亮起,整艘飛艇的金屬骨架都進入了他的掌握之中。
他做的事情非常簡單,首先是讓空盜和西裝男失去行動力,液化的金屬從地板中涌動出來,頓時扣住了這兩伙人的腳。
「什麼!」
有人察覺到了異常,發出驚呼。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他們的手中的槍全部啞火了。
雖然飛行器很發達,但這些人使用還是較為原始的單發手槍,稍微改變一下槍膛點火的結構,他們的槍就無法射出子彈了。
空盜的首領是個嗓音很大的老太婆,她大喊著:「撤退!」
但為時已晚,他們的腳都被抓住了。
在這個時候,安頓好大部分客人的水手終於發起了進攻。
「裡面的人立刻投降!不要做無畏的抵抗!」
水手發出象徵性的喊聲,他們對著地上開了一槍,啪的一聲,火花暴射。
空盜的首領很聰明,意識到自己失去抵抗能力後,立刻將手槍甩開,舉起雙手。
「我投降!」
「媽媽!」
「別廢話了,不想死就把槍丟了!」
老太婆對著那些鬍子拉碴的壯漢大喊,壯漢看起來很害怕老太婆的淫威,瑟瑟發抖的照做了。
水手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輕鬆,懵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上去,給空盜銬上手銬。
至於那些西裝男,水手們也沒放過,一個個都扣上了手銬。
在他們大意的時候,伊恩已經將飛艇的骨架恢復了原狀,解開了腳銬,順便還給這艘飛艇做了個全身檢查,把某些生鏽和不太穩固的地方修理了一下,讓它變得更加結實。
伊恩覺得事情到這裡應該就算解決了,可某個房間裡傳來了女孩的驚呼聲。
「誰來!誰來幫把手!」
就是西裝男守衛的那個房間,有個人焦急地大喊。
水手們沖了進去,伊恩的視線被聲音吸引,那驚呼聲不是從房間裡面傳出來的,是飛艇外面
伊恩朝窗戶一看,有一個扎辮子的女孩子掛在窗戶邊上,她的裙子在風中搖擺,兩條麻花辮被吹的四處飛揚。
她就要掉下去了,兩手抓著窗戶的邊緣,一個穿白色西裝的男人很努力地想要抓住女孩的手,可是女孩卻像是害怕他一樣,反而朝著遠離男人的方向移動。
女孩的手抓空了,從這不知道多少米的高空,徑直地落下去,唯有的她的呼聲在耳邊迴旋。
「尤彌爾,在這裡等我一下。」伊恩叮囑一聲。
尤彌爾點頭,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雙腿搖晃著,把別人桌子上的小蛋糕拿起來吃。
她恢復身體以後,久違地能享受到吃東西的樂趣,除了看卡通,她現在的另一個興趣就是吃甜食。
伊恩剛才摸清了這艘飛艇的結構,來到了另一邊的無人拐角,這裡的牆壁是關鍵的連接部位,所以全部是金屬製造的。
他利用鍊金術打開一個洞,而後取了一小團金屬液,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從那個洞裡跳下去。
洞在他跳下後像是水面一樣迅速癒合了,那些金屬液則是在他身上纏繞,他脫下來的衣服抽絲剝繭般化作了絲線,金屬液凝固成骨架,絲線纏繞在骨架上,在他的後背變成了一架嶄新的滑翔翼。
風的氣息迎面出來,下方就是一望無際的雲海,月亮掛在頭頂的黑夜之中,像是一輪玉盤。
雖然現在的體力做不到穿梭世界屏障這種事情,但稍微改變風的流向,還是不成問題。
他張開「翅膀」,朝著女孩掉落的位置滑翔而去,像是一隻捕獵的鷹。
女孩似乎是看到他了,她胡亂地揮手。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伊恩看到她胸口的寶石發出了淡淡的螢光,她向下掉落的動作暫停了。
像是重力在她身上消失,又或者她變成了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她在某種力量的保護下,懸浮在了空中。
以這樣的速度掉到地上,就算是一個嬰兒,也會毫髮無損吧。
伊恩迅速掠過,抓住了女孩的手,這個瞬間,連他的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稍微控制一下風的流向,他和女孩就像是蒲公英種子一樣被吹飛。
是因為那顆寶石的緣故,伊恩看到寶石的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它的裡面有非常精密的紋路,絕不是天然的造物。
在伊恩接到女孩之後,寶石的光忽然熄滅了,他們又恢復了正常的重量,突然恢復的重量讓他們驟然下落。
「啊!」女孩驚呼。
「抓緊我。」伊恩把她拉到懷裡,抱住她滑翔了一小段。
女孩抓緊了他的手,伊恩適應了風速之後,緩緩上升,朝著飛艇的方向去。
這時候女孩忽然又掙紮起來,伊恩注意到她的視線。
飛艇上.似乎有什麼讓她害怕的東西
所以她會逃到窗邊麼?
「你不想回去嗎?」伊恩試探性地問。
女孩不說話,她用一種警惕的眼神看著伊恩。
是那些西裝男麼?
「別擔心,我和那些人不是一夥的,我是來救你的。」伊恩嘗試用話術。
他減緩了速度,不再著急地往上飛。
女孩沉默了片刻,問道:「真的嗎?」
「真的。」伊恩說:「是那些西裝男人嗎?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事情?」
「他們.把我從家裡抓過來了.」女孩神色哀傷地說:「我本來在打水,可是他們忽然出現在我家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把我抓過來了」
「這樣麼」伊恩看向女孩胸口的項鍊。
他明白了,那些空盜,恐怕也是為了女孩而來。
與此同時,他又想到了一些熟悉的畫面。
能讓人懸浮在空中的石頭,蜻蜓一樣的直升機.
「我叫伊恩,能告訴我嗎?你的名字?」伊恩誠摯地問。
「我叫希達。」女孩說。
「希達,我們一起回飛艇上吧,放心吧,我會保護你。」伊恩說。
希達猶豫了片刻,但看著伊恩的眼神,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伊恩微笑,迅速攀升,來到了飛艇邊緣。
他直接來到自己的客房位置,當他的手按在飛艇上的時候,窗戶便自動打開了,他將希達小心地抱了進去,然後再進屋,關上窗戶。
滑翔翼像是鳥兒收起的翅膀一樣,迅速地復原,金屬重新填補到飛艇的骨架之中,那些絲線,則是編織成了一件棕色的外套,被伊恩穿在身上。
希達看著這一幕驚呆了,嘴巴微微張開。
「這是我個人的一點點小秘密,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飛艇上的乘客。」伊恩豎起食指。
希達在震驚之餘,點了點頭。
伊恩笑道:「我還有一位同伴在休息廳,我去把她帶回來,希達,請你留在這裡,那些壞傢伙都以為你掉下去了,所以只要你不離開這間房,那麼就不會有人知道你被我帶回來了。」
希達聽到頓時捂住了嘴,像是連呼吸聲都要遮住,乖乖地坐在了床沿邊。
伊恩點頭,輕輕推開門,去往休息廳,果不其然,空盜和西裝男都被控制起來了。
船長正在對客人們道歉,聲明已經發出救援通話,他們會在最近的城鎮停靠,屆時會把這些空盜和不明身份的人送到警局去處理,也會相應地賠償客人們的損失。
這場鬧劇到此結束,伊恩帶著尤彌爾回屋。
希達看到伊恩後,明顯鬆了一口氣。
「不用擔心,那些壞傢伙被抓起來了。」伊恩隙開一條門縫,對著希達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看。
希達躡手躡腳地走來,從門縫那裡看過去,似乎是因為那些被銬起來的西裝男,她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在伊恩關上門之後,希達對伊恩道謝。
「感謝您救了我,伊恩先生。」
「所以你下一步呢?準備怎麼辦。」
「我想回家。」
「可是那些人已經知道你家在哪裡,你如果回家的話,一定會被再抓起來的。」
希達似乎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在伊恩提到這一點之後,她的表情凝固了,沮喪地低下頭。
也是,她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樣子,還是個孩子。
伊恩問:「你的爸爸媽媽呢?」
希達說:「幾年前就因病過世了。」
「你一個人生活嗎?」
「嗯,我住在肯得亞的北部,因為有爸爸媽媽留下來的田地和牛,所以生活上沒有什麼問題。」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抓你嗎?」
「不知道。」希達搖頭,握住了胸口的寶石項鍊。
「那個石頭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嗎?我聽說那些空盜是為了飛行石來搶劫的,我想,大概就是你的那顆寶石。」
「這個項鍊是我祖母留給我的。」希達看著手心的寶石,「我不知道什麼是飛行石。」
「飛行石是天空之城拉普達上的人民曾經使用過的一種石頭,擁有巨大的力量。」伊恩說,「你手中的那顆,就是飛行石,剛才你在掉落的時候,石頭不是發光了嗎?即便沒有我,你也會平安落地吧,因為這顆石頭在保護你。」
希達抿抿嘴,維持著沉默。
「希達。」伊恩蹲下來,摸了摸希達的小腦袋,「那些傢伙是為了拉普達的遺產找上你的,只要他們沒有找到天空之城,恐怕你就沒辦法過上安寧的生活。」
「那我該怎麼辦才好.」希達蜷縮在了床榻上,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我根本就不知道拉普達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我一看就明白了,你祖母留給你的項鍊,那是一個相當不得了的東西,裡面有上萬條精密鐫刻出來的紋路,只有拉普達的王族才能使用它,而它剛才在你遭遇危機的時候亮起來,這足以說明,你就是拉普達的王族,你的祖母,你的爸爸媽媽,應該告訴過你,怎麼使用這顆石頭才對。」
「伊恩.先生」希達抬起頭,她雖然一臉沮喪和不安,但並沒有流淚,「你也和那些壞傢伙一樣,想要找到拉普達嗎?」
「對。」伊恩實話實說,「實不相瞞,我對拉普達很感興趣,但是我並不是想用拉普達做什麼壞事,我只是單純覺得一座浮空城很棒而已。」
「浮空城很棒?」希達疑惑道。
「沒錯,我很想到真正的浮空城上看看,我很喜歡飛翔的感覺,絕不是想用拉普達做什麼壞事,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絕不會強迫你。」
「但是.這條項鍊是我祖母的遺物,是我重要的東西,我不能把它交給你。」
「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到拉普達去不是嗎?」
「這」
「我說過的,我不會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會自己去找別的辦法,但是那些尋找拉普達的人,說老實話,我並沒有一個很好的辦法幫你解決他們的問題。」
伊恩撫摸希達的頭髮,安慰這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
「明早這艘飛艇會在最近的城鎮停靠,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幫你隱瞞身份,找一個陌生的地方定居下來,原來的家你已經沒辦法回去,即使換了一個地方居住,你也有可能會被那些人找到,所以我沒辦法幫你保證什麼。」
「不過希達,請你放心,至少我在的時候,我會保證你的安全,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有一些小秘密,所以即便是壞人來了,他們也不能對你做什麼,今晚就先睡吧,我會盡我所能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希達看著伊恩的眼睛,沉默地點頭。
房間裡有兩張床,在伊恩的安排下,希達和尤彌爾睡在一張床上,因為兩個都是還未發育的女孩,所以在一張床上也不顯得擠。
伊恩是真的有點困了,他在門上設置了觸髮式的煉成陣,便關燈躺在了床上入睡。
醒來的時候,飛艇已經停靠了在了城鎮中。
降落後,伊恩找機會,帶著尤彌爾和希達離開。
這個世界的飛行器很發達,因為飛行石的緣故,他們的科技樹點的很歪,路用的還是馬車和燒煤的蒸汽列車,但在稍微富裕一點的地方,像空盜使用的那種飛行器就較為普遍了。
接下來的幾天,伊恩一直在詢問希達的意見。
他也有勸說希達和他一起離開,畢竟這還是個未成年的小丫頭,把她一個人丟下,說實在的有些不負責任。
若是她願意和自己一起離開,去帕拉迪島,伊恩倒是能想辦法給她安頓個好去處,但還是要詢問本人的意見,畢竟帕拉迪島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幾天裡,希達都猶猶豫豫的,不管伊恩提出什麼建議,她都一臉猶豫的樣子,時不時握住胸口的寶石。
終於,第四天的早晨,她找到了伊恩。
「請帶我也去拉普達吧。」希達認真地說。
「你想好了嗎?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伊恩說。
「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我覺得如果抵達拉普達的話,我就能做出選擇了。」希達說。
「這樣麼那就試著去找到拉普達吧。」伊恩揉了揉她的頭髮。
夜晚,希達在旅館的房間,握著祖母留下來的項鍊。
她看著窗外的月亮,思緒萬千。
自從父母過世後,她就一個人生活在肯得亞。
那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在深山裡,只有他們一家人居住,她記事起,就和家人們待在那個地方,他們有幾頭牛,有風車磨坊,還有墾種的田地,一直是自給自足地生活。
她其實有些嚮往外面的世界,但祖母和爸爸媽媽極少帶她出去與人接觸,還對她有過嚴格的家訓,警誡她,如果離開這裡的話,會引來可怕的災難。
這幾天裡,她聽伊恩說了關於拉普達的故事。
據說過去,拉普達的人民發現了飛行石之後,利用它製造出了許多的天空之城。
飛行石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石頭,許多的地方都有飛行礦石,但是用一般的方法無法將飛行石提煉出來,唯有拉普達人民掌握了它的使用方法。
拉普拉人民利用飛行石在天空中製造了璀璨的文明,他們製造飛艇,製造浮空城,到後來又製造兵器。
他們曾經打過一場大戰,戰爭帶來了慘痛的結果,許多的天空之城墜毀了,拉普達的文明毀於一旦,倖存下來的少部分人,拒絕了天空,選擇重回大地。
他們決定把拉普達的秘密永遠隱瞞起來,在土地之中重新紮根。
伊恩告訴希達,她的祖先,應該就是拉普達王族的一個分支,所以才會把那顆飛行石代代相傳下來。
希達曾經詢問父母,為什麼不能去外面的世界,如果出去了到底會引發什麼樣的可怕災難。
可是父母並沒有為她解釋清楚,似乎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們只是遵守著祖母和祖父的告誡,然後再將告誡轉告給希達而已。
她想起伊恩說的話。
「真相在口口相傳之中,慢慢就變得模糊起來了。」
雖然沒有用嘴說出來,但她其實非常想和伊恩一起離開。
她嚮往著那樣不可思議的的世界。
那個時候,被伊恩接住的時候,在天空中飛翔的時候,她特別特別地激動。
這幾天,她也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生活。
伊恩帶著她去服裝店買新的裙子,帶著她去看了各種各樣的房子,參觀了地面的交通工具,當她問起為什麼是這樣的時候,伊恩總是能用她聽得懂的方式為她說明。
比如她在見到蒸汽列車的時候,相當疑惑蒸汽是如何讓車子跑起來的。
伊恩用杯子和紙片替她做了解釋,他將紙片放在杯麵上,稍微吸走了一點杯子內部的空氣,紙片就黏在杯麵上不掉下來,伊恩說這就是大氣的壓強,我們生活在空氣之中,空氣的壓力是十分巨大的,甚至能把石頭吊起來,蒸汽機就是利用水變成蒸汽會膨脹的原理,來推動車輪轉動。
她對這些新奇的知識,對這個廣闊無比的世界充滿了好奇。
是的,她想和伊恩一起離開。
但她沒有忘記祖母的話,所以很猶豫。
想了很久,她決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
如果能親眼看到拉普達,或許她就能做出決定了。
祖母在她年幼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一句咒語,那一天因為什麼而哭她早已忘記了,但還記得祖母溫柔的話語,說遇到危難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把那句古老的秘密咒語念出來吧。
希達緩緩將咒語念了出來:「里帝·拉多巴里達·烏魯夫·阿里阿內斯·巴魯·尼多利。」
這個咒文的意思是,「讓光甦醒,幫助我吧。」
話音一落,飛行石爆發出比上一次更加強烈的光芒。
床開始震動,明明在房間裡,希達的裙擺卻好像被風吹拂一般搖晃起來。
伊恩睜開了眼,他被這動靜吵醒了。
「不要怕。」伊恩走過來抓住了希達的手,與她一同握住飛行石。
只有拉普達王族的血脈,才能驅使這顆石頭。
伊恩幫助她控制飛行石,晃動的光束漸漸平穩下來,最後聚集成一束指向某處的光芒,朝著遙遠的彼方照射而去。
「那個光束的盡頭,大概就是拉普達的位置。」伊恩輕聲說。
天空,承載著三人的飛機向遠處飛行。
伊恩坐在駕駛座的位置,順著飛行石的指引前進。
他們在沿海城市最後補充了一次燃料,離拉普達很近了,伊恩有這種預感。
他是手握真理的人,他的預感很準,不多時,他們已經看到了那團黑色的風暴,飛行石的光束指向風暴的中心。
「要去那裡嗎?」希達擔心地說。
「嗯,拉普達就在那團風暴裡面。」伊恩說。
「可是.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
伊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希達就感覺不到風了,像是有什麼東西保護著她。
他們就這麼直衝風暴而去,希達一點也感覺不到風暴的可怕,閃電,黑雲和暴雨,這些東西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飛機在雷雲中橫衝直撞,希達有些膽怯地抓住了胸前的護欄,但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情緒是興奮。
穿過黑雲之後,他們終於見到了陽光。
難以形容希達此時的心情,她俯視下方,看到了那座宏偉天空之城。
那是一座生長著樹木與草的浮空城,它的大部分都被綠色覆蓋,能看到植物的根系在它的外部蔓延,有一顆參天大樹紮根在它的中心,樹冠仿佛一座城堡。
飛機從天空之城上掠過,在這裡看不到風暴和黑雲,這裡就是風暴的中心,中心陽光燦爛,如此平靜美好。
原來穿越那層可怕的風暴,就能抵達天空之城。
伊恩控制飛機在拉普達上降落,他站在了真正的浮空城上,清泉在草地邊流動,到處是文明的遺蹟,這裡沒有人類的氣息,只有殘留下來的建築,還有那些沉睡的機器人。
這地方荒廢了太久,已經有幾百年甚至千年的瞬間不曾有人來過了。
歲月在天空之城上銘刻了痕跡,那些輝煌的建築物,如今已經被植物占據。
但植物們並沒有讓這地方成為一個原始森林,有園藝機器人打理著這個地方,在參觀拉普達的時候,伊恩看到了一個唯一能動的機器人,它打理著這座秘密花園。
曾經有很多像它一樣的機器人存在於這裡,但它們都在漫長的時光中沉眠了,伊恩看到了那些沉眠的機器人,它們躺在花叢中,土棕色的外殼上長出了青苔和鮮花,像是一副油畫。
伊恩是許多年來的第一位訪客,他又驚喜又開心,站在天空之城的邊緣,望著這座綠色的花園,他發出了感嘆。
「真美啊」
接下來,他又在拉普達停留了幾天,他帶著希達來到了拉普達的中樞。
要搞懂這個浮空城的控制辦法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他其實很快就理解了,拉普達的製造原理,和鍊金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它的能源,飛行石,更是一種奇特的高質量能源,即便無人保養,也支撐著它在天空中運行了幾百年。
根據伊恩的估算,恐怕要再過三百年,它的中樞系統才有可能出現能源供給不足的情況。
「所以,希達,你決定好了嗎?要怎麼做?」伊恩詢問希達。
「我想和伊恩先生一起離開,但是.離開之前,我想再回家一趟,我還有一些想要帶走的東西。」希達說。
「你有沒有考慮過搬家?」伊恩說,「把你的整個家,把那個建築整個都搬到拉普達上來?」
希達愣了一下,幾天後,她看到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
她居住的十二年的家,從土地之中連根拔起,她的農田,她的牛,那些充滿回憶的地方,整個浮空。
伊恩和她,還有那個好像不會說話尤彌爾,三個人站在這片浮空泥土上,飄向了天空。
她幾乎無法相信這一幕,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朝著邊緣看,那些風景在她眼中變得越來越小,回過神的時候,她的家,已經被搬到了天空之城上。
「有這些飛行石的話,我應該就能帶著拉普達一起回家了。」伊恩滿意地點點頭,牽住了尤彌爾和希達的手,「走吧,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帕拉迪島,這是終將被人銘記的一天,許多人抬頭看著天空。
三笠站在艾倫的身邊,懷中抱著一個小寶寶,他們都在抬頭看。
「但是他說要從空中回來,讓我們把這附近的飛機全部停掉」漢吉抬頭看著藍天,「真是的,搞的神神秘秘的,到底要怎麼樣.」
「既然是伊恩說的話,一定有他的考量吧。」希絲特麗雅咬著下唇,手指不停地繞著自己的頭髮。
看得出來她特意打扮過,化了一點淡妝,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刻意」,她披上了一件紅色的披肩。
「差不多要到時間了。」埃爾文看向了自己的手錶,指針咔咔咔地轉動,馬上要指向那個刻度。
所有人都抬起來,利威爾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許多的人在這裡迎接他。
然後,陰影將所有人籠罩。
「不愧是那傢伙。」利威爾嘴角微微勾起,「還真是搞了個大場面。」
漢吉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這個是什麼!這個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那種東西可以飛在天上啊!」
「哈哈哈。」三笠和艾倫都笑了。
希絲特麗雅還在不斷地東張西望,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終於,她看到了,那個不斷招手的身影。
他站在天空之城的邊緣,不斷地朝著下方的人群招手。
他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了起來,和他一起的還有兩個女孩,可他們並沒有自由落體,像是魔法一樣極其緩慢地從天空飄落,踩在了大地上。
「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是啊就像是做夢一樣.
希絲特麗雅再也無法忍耐,她奔跑出去,抱住了那個人。
她流淚了,淚水順著臉頰滴落。
幾秒後,那雙手也緩緩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
沒有太多熾熱的話語,只是再簡單的不過的對話。
「我回來了。」
「嗯。」
(全書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