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明直接在旁邊的小茶几上大馬金刀坐下,「你知道原因嗎?原因就是,席伯伯收養了一個養女,她不高興了、她嫉妒了!」
嘆了口氣,「你說,她一個都快要死的人,幹嗎還這么小心眼啊,有人能代替她盡孝,給席家帶來歡樂,這不好嗎?」
他說著,忽然感覺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一抬頭,對上了自己表哥那雙漆黑的眼睛,莫名感覺後背有些涼颼颼,「……表、表哥?」
「起來,你坐錯位置了。」片刻後,那雙黑如點漆的眸淡淡移開。
「啊?哦!」路清明撓了撓頭,趕緊老實起身蹲在一旁。
剛剛,差點錯覺表哥眼底有一股殺氣了。
明明表哥這個人,萬事萬物都不入他心,小小年紀就清冷得仿佛廣寒宮裡的仙子一般,嫦娥都沒他來得冷心冷情。
謝長則手握書捲起身,時有風來,少年長身玉立,衣擺當風飛舞。
他微微側眸,神情淡淡:「妄自揣測他人,說人是非,這是你的教養?」
路清明覺得有些冤,「我都沒說什麼呢!而且,那個顏汐確實做得不對啊,太沒肚量了,難怪大家都叫她短命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了?」謝長則垂眸看著他,明明語氣很淡,卻帶著莫名的壓迫感。
「在別人家做客,還對主人出言不遜,活該你們被轟出來。」
路清明對上他的眼神,心裡打了個突,立馬噤聲。
好像,他說錯話了,表哥真的生氣了……嗚,他害怕!
「我、我錯了!」路清明趕緊道歉,「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謝長則這才移開目光,轉身離開:「而且,她也不會短命——她會比任何人都要活得長長久久。」
那個頎長如玉的身影已經消失,路清明站在原地,滿腦袋都是問號。
小朋友他有很多問題都想不通!
——
顏汐睡了一覺,夢裡,仍舊是紛亂的人影。
醒來時,四下靜悄悄的,天色將明未明,她走到露台上透氣,之後,便戴上口罩去湖邊晨練。
身體到底還是吃不消,她沒敢跑,只能徒步走動。
這個點,這邊又是別墅區,一般根本就不會有人的。
但今天早上居然有人在湖邊慢跑,對方腿長腳長,身量修長,跑步的動作充滿了力量感和美感。
顏汐饒有興趣地眯眼看了看,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萬物清明,生活可愛,她沒必要為了一個陳香香而頹廢。
顏汐走了一半就折了回來,正好看見那個少年人繞湖跑了一圈回來,正往隔壁別墅走。
兩人視線對上,顏汐禮貌地笑了笑:「你好。」
對方微微頷首,目光平靜溫和:「你好。」
「大小姐!」有人匆匆從院子裡跑出來,顏汐便轉身直接進了自己別墅院子。
席景行和席言都醒了,兩人穿著睡衣就這麼直接跑出來,看著顏汐,神情激動。
顏汐微笑著打了招呼:「爸爸、哥哥,我去樓上洗個澡,再一起吃早餐吧。」
等到顏汐下樓,父子倆也已經洗漱好了,看見顏汐臉上的紅疹,席景行驚呼:「顏顏,你這是……」
「用新藥後的不良反應。」顏汐神情平靜。
吃早餐時,父子倆的表情沉重了幾分,席景行的眼裡又流露出那種痛苦而哀傷的表情。
用過早餐,他特地約了家庭醫生來給顏汐檢查身體,順便問了紅疹的事情。
「紅疹倒是沒什麼,停藥後一段時間就能自動消退,小姐要注意別碰免得留疤。」
但是停藥是不可能的,現階段顏汐必須每天吃藥,才能將病情暫時控制住。
席景行盯著顏汐那張布滿紅疹、形狀可怖的臉,失神了片刻。
「請問我可以進來嗎?」門口傳來敲門聲,陳香香的聲音同時響起。
她進來後,便主動朝每一個人打招呼,之後更是主動朝顏汐道歉:「顏顏姐,對不起,昨天害你不高興了……」
她懂事又知禮,席景行看得很滿意,拉著她給顏汐看,「顏顏,你看香香是不是很像你妹妹,你們眉眼長得很像呢!」
顏汐抬眸,平靜地打量著陳香香。
其實陳香香跟她眉眼間確實非常地相似,至少像了個六七分。
只是陳香香看上去更加地活潑明媚,而顏汐卻沉靜溫婉平和,自帶一種溫柔的、強大的、鎮定人心的力量。
顏汐笑了笑:「現在不怎麼像了。」
她滿臉紅疹子,已經不復之前的模樣了。
陳香香的目光很規矩,看見顏汐臉上的紅疹,就跟沒看見似的,「顏顏姐會很快好起來的!席伯伯帶我回來,就是想讓我捐獻骨髓給顏顏姐治病……」
她說得很興奮,仿佛骨髓一捐,立馬就能令顏汐藥到病除。
「等等。」顏汐忽然轉頭,問席景行,「爸爸,之前您去F研究所購買單細胞注射藥劑,不是已經輪到我們了嗎?藥劑呢?」
席景行一愣,沉默。
陳香香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顏汐的目光也恍惚了一下,然後就聽見席景行暗啞的聲音:「藥已經給香香的母親用了。」
F研究所研究出來的抗癌藥物,一針劑售價已經高達180萬,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排隊都得排許多年。
顏汐等了三年才等到,結果,席景行居然就給陳香香的母親用了?
房間內,安靜得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在震驚之中。
尤其是席言和家庭醫生莫雲,顏汐等這劑藥等了多久,大家再清楚不過。
「爸!」席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怎麼就把藥給了外人呢,妹妹怎麼辦?」
這可是救命的藥!沒有真的可能會死人的!
陳香香臉色蒼白,手足無措地看向了席景行,而席景行也滿臉羞愧,幾乎抬不起頭來。
「當時情況緊急,香香的母親也得了癌症,需要藥救命。香香求到我跟前,我沒辦法,她畢竟是陳家的遺孀……」
莫雲聽得直皺眉頭,什麼亂七八糟的,席景行什麼時候這麼聖母了,女兒救命的藥,人隨便一求就隨便讓出去了?
席景行說完心裡似乎好受了些,抬頭看著顏汐:「顏顏,爸爸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