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司馬懿的如履薄冰
看著曹丕此時終於被自己和陳群穩住。
司馬懿也是心中思緒萬千。
曹孟德啊曹孟德，任爾料事如神，一生布局精妙。
卻終有鞭長莫及之時啊！
司馬懿早在曹操下令廣修書齋學院時。
便一眼看出，此舉定然之前與唯才是舉的政令大有關係！
目的就是拉攏那些寒門子弟。
從而削弱在朝士族對曹魏政局的影響。
可笑那楊鍾崔辛等士族，還真就以為曹操。
真是有意培養學子，廣納賢才？
不僅不知道其中利害，反而推波助瀾。
心甘情願出人出力，助荀彧荀攸操辦各地學府。
以為能從這書齋學院中分得一杯羹？
殊不知已經被曹操玩弄於鼓掌之間！
就連司馬懿都不得不感嘆一句。
曹公此舉不可謂巧妙啊。
可是，縱然各地學府建成，那又能如何？
曹丕終被我與陳群推上大位。
而曹操百年之後，終歸是要塵歸塵土歸土。
任憑其強橫一世、任憑其殺人如麻、任憑其恣意妄為。
到頭來也不過是維繫後人統治的象徵。
而他為魏公曹操創下如此豐功偉業。
固然是後世子孫的榮耀，卻也是禍端。
因為今後總有貪婪之輩覬覦曹魏基業。
如此一來，難免令他曹操死後不得安寧。
二者，即是他曹操獨攬乾坤、傲視一切的沉重代價！
世人如何評說，在司馬懿看來。
曹孟德是一代雄主卻並非聖明之主也。
昔日荀子有言：「恭而謙，從而敏。」
「無私斷獨行，無私自取捨，以上意為志，此侍聖君之道。」
「持正不阿，柔韌不折，寬容有序？」
「明大道而和諧萬物，善化導而與時更新，此侍暴君之道也。」
而以其臣反視其君，曹孟德是明君還是暴君呢？
平心而論，恐怕還是暴君更多一些吧？
不否認他曹孟德武略出眾。
不否認他有滿腔熱忱、救世之志。
甚至在司馬懿看來，曹操就算圖謀篡國也無可厚非。
畢竟就算有篡位之舉，亦是人之常情。
皆因野心使然，何足怪哉？
然而，常言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自秦漢以來秦世家大族的崛起。
乃大勢所趨之潮流，既然避無可避，抗之自然無益。
昔日外戚猖獗之時、宦官抗拒之際，還不是士林群賢維持正義，撐起一片天？
當初昏君靈帝設鴻都門學重用寒門宵小。
你曹孟德不也曾大加斥責嗎？
可等你曹公掌了權，怎麼就變了？
所謂唯才是舉，所謂廣建書院廣開民智。
這那與鴻都門學本質有何不同？
不過是你招的那幫人，是幫你謀天下的。
而靈帝招的那幫人，為了是哄他自己高興的……
袁紹是英雄也罷，是蠢材也罷。
至少其政治路徑未偏離大勢。
當今之世，世家大族當執牛耳，此誠不可逆也！
曹公昔日高呼唯才是舉，可無論過程多麼曲折。
最後，還不是要回到這條路上？
總之在司馬懿看來昔日官渡之戰。
曹操是勝在戰場，勝在智謀，而非勝於廟堂！
唯才是舉的理想是想得挺美。
但昔日王莽的理想更美！可其結局又如何？
人得學會放棄理想接受現實，當你掌握了現實再去謀劃理想！
曹操就是不明白這一點。
當他認識到自己的為政之道，這麼不合時宜的時候。
卻又放棄得那麼拖沓、那麼地不情不願。
朝堂本就與市井無太大區別，就是個講究切實利益的地方。
在朝堂上你狠不下心來，那就是修行還不夠！
在司馬懿看來，曹孟德之所以當不了皇帝。
那是因為他沒修煉到家啊！
曹操自始至終都遇阻者則怒之，遇攔者則殺。
昔日殺禰衡，後來殺孔融，這前前後後殺了多少名士？
就是以後真篡漢成功，不還是個暴君嗎？
理想幻滅則轉而憤怒，以權威自固強人所難。
如此行徑與董卓又有何異？
殺人不是本事，有權力在握有刀在手就能殺人。
能使人甘願跟隨聽命是從，方顯真功夫！
論統兵馭將，司馬懿是十分佩服曹操的。
甚至論及心機策略，他也會佩服曹操七分。
但要是論為政之道，他卻只佩服曹操三分。
可面對天下見殺不盡的士族。
面對身邊助曹魏成大業的各方名臣賢士。
曹操活著的時候固然能壓制，可死以後呢？
而就在此時此刻，他司馬懿已經陳群預謀已久。
暗中擬定新的選官制度，喚作「九品中正」！
而且就去之前曹丕已經准允了！
只要曹丕登上大位，以後各地州郡推薦的人才。
都要以德才、學識、門第予以評定！
按照九品中正所規定的上中下九品的細分。
無論是何出身都按等級授官職。
這可是以後朝廷選官制度的一點進步啊！
相當於把察舉制往前推了一把！
而且如此一來，還能把唯才是舉帶來的影響，掃得一乾二淨！
曹孟德啊曹孟德，勿輕視你這些兒子。
比如曹丕就比你更識時務。
這位公子深知隱藏暴烈野心，以笑面示人。
今日今日已非昔日高祖劉邦，率一眾泥腿子便可創業之時。
更亦非劉秀左右逢源，平衡綠林與世家便可得天下的時候！
如今之天下，唯有得士人之心者，方能得天下！
倒不是他司馬懿出身名門，不知民間疾苦。
而是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
朝堂之上，曹操與士族是各取所需。
可要是以後曹氏阻了大家的路。
那曹氏也必然會被士族推倒。
倘若有一日，我輩士人不再被需要，當自行退隱。
否則，畢竟被歷史的車輪碾過，無情淘汰。
而這便是世間的鐵律，殘酷而公正！
在司馬懿看來，曹操未能成就的霸業，終由其子曹丕所承繼承。
而那些曹操視為壓制的世家大族，也會成為曹丕攀登王座的階梯。
而曹丕將立於他們士人的肩頭，坐上那天下之主的位置。
所以不管曹丕交給他什麼差事。
司馬德都是竭盡所能做得越快越好。
決不能因為自己是曹丕良師益友，便存有半分僥倖。
因為他實在他了解曹丕了。
曹丕或許在諸多方面不及其父，但唯有一點猶有過之。
那就是，曹丕的城府更深，更懂得如何玩弄威權！
更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君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