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方念芝猛然抽回自己的手。
「我傷害你,只是迫不得已,是意外。對不起,行了嗎?」方念芝激動地怒吼。
沈棠平靜地注視著她:「不用對我說對不起,因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如你所說,你成功了。無論害了多少人,無論付出了什麼代價,你都覺得成功勝於一切。
「你不信報應,我也不信。所以,請你以後繼續做你的方董事長,繼續享受你的榮華富貴。不必再來找我,就像你當初選擇不要我一樣,就當我沒有這個世界出現過。
「你可以不用對任何人愧疚,但是這世上有一個人,唯一的那一個人,請你永遠也不要忘記,永遠對他愧疚。」
方念芝不明白她的意思。
沈棠繼續說:「這個人就是余家賢,我的父親。」
聞言,方念芝愣住。
在她的記憶里,余家賢這個人已經變得模糊不堪了。
「他愛你,愛得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了。」沈棠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眼睛,「當然,你會說那是他蠢,和你有什麼關係。
「但是你仔細聽好,他本可以用我來毀了你想要過的美好生活。但是他沒有。他帶著我回到鄉下,默默地成全了你。他給不了你富貴,但是他成全了你。
「他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承受下來,成全了他真心愛的女人。」
聽到這裡,方念芝極力忍著眼中的淚,咬著唇角沒有說話。
「你知道,我原本的名字是什麼嗎?」沈棠問著湊近她,「我原本叫余想想。念念不忘,必有回想。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希望你不要忘了他。
「這個世界也許欠了你,但他沒有。從始至終,都是你欠了他。你說這個世界殘忍,對你怎麼樣不公。但這個世界還是給了一個全心愛你的男人。
「方董事長,重新記住這個男人。在你以後呼風喚雨的日子裡,都記住,你擁有了這世上最虛無的東西,卻失去了愛情,失去了親情,還有......失去了你自己。」
說完,沈棠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切的恩怨,在這一刻,她都覺得不再重要了。
方念芝再也支撐不下去地彎腰蹲了下去,全身都在顫抖。
這麼多年了,她不允許自己懦弱落淚。
這一刻,她眼中涌不出淚,卻覺得心在滴血。
接下來的日子,沈棠都守著ICU。
看了新聞,華東來從外地趕了回來,幫著沈棠。
好幾天了,葉仲文都沒有什麼好轉。
得到消息後,葉老爺子趕了回來。
見葉仲文情況不好,葉老爺子聯繫了國外的醫院,計劃要送過去。
深夜。
華東來買了宵夜來醫院陪沈棠。
沈棠隨意吃了幾口,只想繼續在外面能看到裡面的葉仲文。
葉仲文那樣趴在病床上,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看了叫人揪心。
「放心,他是個堅強的人,能撐過去的。」華東來在旁邊安慰。
沈棠沒說話,輕聲說:「爺爺說,等美國那邊準備好,就把他送過去。」
「那麼遠的距離,真的沒問題嗎?你同意嗎?」華東來不太支持的神情。
「我不是葉家人了,沒有資格不同意。」沈棠回。
「葉仲文是為了你才這樣,他是這樣愛你,你怎麼沒資格。」華東來說。
沈棠扭頭看他,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華東來拍拍她肩膀:「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想,我也愛你,自然不會想你因為他現在這個樣子而偏向他。我承認,我有些嫉妒。你心裡現在全都是他,可能已經沒了我的半點位置。
「但是我更感謝他,感謝他沒有讓你受傷。」說著,華東來看向裡面的葉仲文,「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快點好起來。我也支持,這個時候你好好陪著他。」
沈棠眼中含著淚光,長嘆口氣:「我真是何德何能,能有這樣的待遇。」
華東來微笑著看她:「那就好好對待自己,我也好,葉仲文也好,才能放心。」
沈棠點點頭。
「不然明天我們再和葉老爺子說說,讓葉仲文留下。或者,讓你能陪著他過去。」華東來說。
沈棠卻是搖頭,解釋給他聽:「爺爺要帶走葉仲文,不全是因為醫療技術的問題。」
「那是因為什麼。」
沈棠看向葉仲文:「爺爺了解葉仲文,知道他不會想要我一直看著他現在這個樣子。」
華東來蹙眉,懂,又不太懂。
翌日。
沈棠再來醫院時,不見了葉仲文,立馬怔在ICU外面,失魂落魄地不知所措。
緊接著,葉老爺子過來,趕忙說:「糖寶沒事啊,仲文沒事,你不要急。」
聽到這話,沈棠才深呼吸一口氣,問:「那他呢?已經被送走了?」
「一大早,專機就接走了。」葉老爺子回,「我知道你會捨不得,所以故意這樣安排的。」
沈棠雙眼含著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想要說她立馬飛過去陪著,但卻不知道用什麼立場來說這句話。
她感覺自己像個罪人,是她害了葉仲文。
葉老爺子嘆一口氣,拍拍她肩膀:「爺爺這樣安排,希望你理解。發生這麼多事,這樣的安排也許更好。我相信,仲文也會想要這樣。葉家對不起你,仲文也對不起你。他不會想這樣留著一口氣還拖累你。
「你聽爺爺的,回去好好休息。等仲文康復了,以後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葉老爺子語氣肯切,沈棠只得點點頭,精神恍惚地回了楚宅。
她走進房間,一頭栽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等她再醒來時,照常去公司上班,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葉仲恩有主動告訴她,會陪葉仲文在美國治療,也會每天都把情況告訴她。
沈棠每天除了工作,也就是等著葉仲恩的消息。
日復一日,直到葉仲恩發來一張葉仲文躺在病床上,微微睜著眼睛的照片。
因為這張照片,她激動了一整天。
葉仲恩告訴她,葉仲文能醒過來,全是因為自己有殺手繭。
而這個殺手繭就是自己每天都在他耳邊說,沈棠不會原諒他,請他一定要醒過來,親自再去懺悔彌補。
因為這句話,沈棠同樣大哭一場。
只要葉仲文還活著,怎麼都可以。
晚上。
葉老爺子給她打來視頻,告訴她自己一個決定。
葉老爺子決定將葉氏交給方念芝,而他和仲恩留在美國就不回來了。
沈棠沒有太過吃驚,只是問:「您想通了?」
葉老爺子在視頻那裡釋然地笑著點頭:「她想要就給她吧,她也不是沒這個能力。恩恩怨怨啊,到頭來都是浮雲。最重要的是,一家人還能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吃飯。錢啊,名譽啊,不重要了。」
聽到這話,沈棠覺得心裡好暖,她也很想楚風然和周周了。
第二天葉氏集團這個消息就登上了東港新聞頭條。
葉氏為了慶祝,特意舉辦了全城轟動的豪華酒會。
酒會舉辦時,方傑主動到警局投案,承認了自己是雲夢城爆炸案的主使。
沈棠看到新聞時,還在想方念芝終於還是對方傑下手了。
沒過幾天,她就接到一個律師的電話,說方傑想見她一面。
她去了。
方傑見到她,微笑著也不說話。
「為什麼要自首,放炸彈的人還沒有落網。」沈棠想要知道。
「總要有人承擔惡果啊。」方傑笑笑,很是輕鬆地答,「這些年,做了那麼多惡事。總要給世道和自己一個交待嘛。」
沈棠沒說話。
「你可別誤會,我自首不是因為其它,她也並不知道我要自首這事。如果我要是告訴她,她肯定不會讓我這麼幹的。」方傑解釋。
「值得嗎?」沈棠問。
方傑嘆口氣,仍是笑:「她是我姐,無論她做過什麼,都沒有拋棄過我。所以無論我為她做什麼,也都是值得的。她的那些苦,我都懂。所以我也理解她這一路走來的這些選擇。
「當然,我們真的很壞,不是好人。自從知道你身世後,尤其是想到我們對你做過的那些事,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就是報應吧,所以我想了很久,覺得與其等天收,還是主動點吧。」
看著他痞笑,沈棠不禁鼻子一酸。
「對不起啊。」方傑說,「叫你來,就是想真誠地對你說這句話。其它人,我真不會說這三個字。但你是親人,所以我覺得我必須說。如果我有生之年還能出來,我一定再彌補你。
「以後我不在她身邊,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去看看她,陪陪她。我知道這個要求你肯定不會答應,但我還是想試試。畢竟是血連著肉,是不是。」
沈棠沒有說話。
這時,獄警提醒時間要到了。
方傑忍了忍,還是問:「最後一個請求,可不可以叫我一聲舅舅啊?」
沈棠依然沒有說話。
方傑尷尬地笑了笑,起身往回走。
沈棠看著他的背影,還是說了句「好好的,早點出來。」
聞言,方傑沒有回頭,笑著隨獄警走了進去。
回去的路上,沈棠始終沒有說話。
劉笑笑在旁邊故意說:「最近集團一切運營挺正常的,我覺得你該放個假了,好好休息一下。」
原以為沈棠會說沒事,她還要繼續工作。
不料沈棠點了點頭:「是啊,是該休個假了。」
「去哪裡?我給你訂票。」劉笑笑來了精神,「要不要去美國,去看看葉仲文?」
沈棠笑了笑:「考慮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回到楚宅,她回到房間,就見手機有消息提示。
見到是葉仲文發來的消息,她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葉仲文發的消息很長。
看完這則消息,她整個人似靈魂被抽走,說不上不開心,但心裡壓得厲害。
一整晚,她都在反覆看這條長消息。
沈棠,我沒事了,身體已經逐漸在康復。讓你擔心了,我心裡很過意不去。我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裡我一直重複著小時候在懸崖的場景。以前,我總覺得媽媽恨我,連死都不願帶著我一起。現在我才明白,她是希望我活著,好好地活著。
當我孤立無援地在懸崖時,我看見是你過來牽著我的手,讓我回到現實世界中來。醒來,我想了許多。能遇到你,和你夫妻一場,真是一件幸福幸運的事。
但我對你的傷害,也是無法彌補的事。仇恨,我已經放下了。現在,我還能為你做的,就是不再打擾你。我不會再回東港了。我會用餘生為你祝福,希望你可以真正幸福快樂。
......
第二天劉笑笑再問她,要不要訂去美國的機票時,她笑著搖了搖頭,並把消息拿給劉笑笑看。
劉笑笑有些生氣:「這算什麼。發個消息算怎麼回事。不行,我現在就給你訂票,當面去說清楚。他欠你,是他說了算嗎?」
沈棠叫住她:「別鬧。他現在逐漸康復就行了,我們要當面說什麼呀。」
「他為了救你受傷的呀,你又這麼擔心他,你們......」
「打住。」沈棠制止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很感激他救我,也確實一直擔心著他,但不代表我和他之間還有什麼需要挽回的。他既然說不想打擾我,那我也不該再打擾他。
「他放下仇恨是好事,畢竟我是那個人的女兒,和我攪在一起對他沒有好處。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很多事,這樣不再打擾,相忘於江湖也許才是圓滿的結局。」
見她這樣,劉笑笑也不好再說什麼。
「那,我幫你訂哪裡的票。」
「我去陪我爸,不然他要生氣了。」
「行,馬上安排。」
劉笑笑笑著出去。
沈棠看著窗外林立的高樓,心想終於可以逃離這裡了。
三年後。
東港。
沈棠在郊外的工作室里,投入地給她的陶藝作品修著型。
兩年前,她就沒再管大楚的生意了,而是變回一個純粹的手藝人。
去年,她的作品在國外得了大獎。
如今,她不是大楚集團總裁,而是陶藝大師沈棠。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進來。
華東來拎著大包小包地走進來,喊著太重了太重了。
沈棠趕忙起身去幫他:「你又拿些什麼過來?」
「都是土特產啊,茶啊,」華東來放下說,「我這次去的這個地方,專門出這種茶,可好喝了,你每天別光顧著弄這些泥巴,要喝喝茶,休息休息眼睛。」
「行,知道了。」沈棠點頭。
「對了,那包是范遠讓我帶給你的,你想了很久的雲香鎮的特產。」華東來又交待,「他讓我告訴你,余家老宅現在變成博物館了,讓你有時間回去看看他的傑作。」
「行,我自己和他約。」
緊接著,華東來笑著湊過來:「明天休不休息啊?我倆約個會?」
沈棠笑:「不行,我明天有行程。」
聽到這話,華東來不高興地撇撇嘴:「以前約你,難。現在約你,怎麼還是那麼難。」
「五十步笑百步。」沈棠環著胳膊笑,「你現在也是行程滿滿啊,到處去採風。」
華東來點點頭,抬起胳膊來搭上她肩膀:「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這樣似乎不太好啊。我忙我的,你忙你的,關係一直沒有什麼進展。再這樣下去,我們就真的不會談戀愛了呀。」
沈棠噗嗤笑出聲來,點點頭:「是有這感覺。我們好像怎麼都走不到一個交集點上。」
「那,等你回來,我們趕趕進度怎麼樣?多約會,多找感覺。」華東來提議。
沈棠點頭。
「不過你別有心理壓力啊。」華東來補充,「大不了等咱們七老八十了,一起去住養老院。我們如果真成不了男女朋友,成養老院搭子也行。」
「行。」沈棠笑。
再聊了一會兒,華東來就說要走了,外面還有朋友等著。
華東來坐上朋友開的車,朋友禁不住調侃他:「你這樣不行的。再這樣下去,你的大好歲月都蹉跎了。最後真成老光棍了。」
「瞎說,我哪有蹉跎。」華東來不以為然,一臉笑容,「我愛我的攝影,我也愛沈棠。她心裡有放不下的東西,我就這樣陪著她挺好。愛情,不是必須的。」
朋友無奈搖搖頭。
因為美國藝術協會的邀請,沈棠應邀來了紐約。
她的行程排得很滿,參加完協會的活動,才有時間獨自在紐約走走。
她並不喜歡紐約的車水馬龍,但沒想到會在街頭遇上久沒見面的葉仲恩。
兩人這樣相遇,不禁相擁而泣。
葉老爺子是去年走的。
那時,她來了紐約一趟,在告別儀式上遠遠地看了幾眼後就走了。
後來,聽說葉仲文和葉仲恩帶著葉老爺子回來東港入土為安葉落歸根,她也沒有過去見面。
現在這樣見到,禁不住內心真是激動。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著聊了會兒天。
葉仲恩說她現在在紐約大學讀書,說她現在日子過得很快樂。
只是沒怎麼和方念芝聯繫過,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樣。
關於這個,沈棠是知道的。
她曾經去看過一次方念芝。
自從方傑自首入獄後,方念芝也沒再去過葉氏集團。
葉氏集團交給了代運營團隊,現在也經營得很不錯。
她去別墅看方念芝時,傭人說方念芝每天都不怎麼不說話,只是坐在花園裡發呆。
她遠遠看著方念芝的背影,沒有上前。
「你呢。」葉仲恩笑著看她,「你現在可是大藝術家。」
「我很好。」沈棠微笑著,「這次也是來參加活動的。明天再留一天,後天就回去了。」
葉仲恩面露可惜:「這麼急啊,還想著和你多呆幾天呢。」
「還有機會。」沈棠疼愛地摸摸她臉,就像以前一樣,「以後多多聯繫吧。」
葉仲恩點頭。
再聊了一會兒,兩人告別,各自向不同方向走。
葉仲恩一直隱忍著,終還是忍不住回頭追上她:「姐姐,你不想去看看我哥嗎?」
沈棠愣了愣,笑著問:「是啊,都忘了問,他還好嗎?」
「這幾年,他變化很大。」葉仲恩一臉認真,「如果你想去看他的話,我給你他的地址。」然後眼神期待地等著。
最終,沈棠還是要了地址。
回到酒店,她就看著地址發呆。
那一年,她就告訴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現在看著這個地址,她的思緒又重新在翻湧。
終還是沒有克制住,第二天大早她就照著地址來到了郊外。
她一邊問路一邊來到了地址所在的大門口。
她看著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像莊園的地方,想要去按鈴又不敢。
她嘆口氣,正打算轉身離去,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姐?」
她回頭,看見馬克出現在不遠處。
馬克一身休閒,手裡還拎著裝滿泥土的鐵桶。
下秒,馬克就興奮地朝她跑了過來:「真的是你,姐。」
「好久不見。」她微笑。
「來看我們的是嗎?」馬克笑著問。
沈棠不太自在地點點頭。
馬克收了收笑容:「那我帶你去見少爺吧。不過,我建議你遠遠地看一下,不要讓他發現。」
聞言,沈棠蹙眉,不明所以地跟著馬克推門進去。
從大門進去,就是一個面積很大的花園。
花園裡面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
馬克示意她就站在這個角落,不要再走進去了,然後自己往遠處走。
「少爺。」馬克大聲喚,「你要的這個土來了,你看看行不行。」
沈棠呼吸一緊,然後就看見葉仲文緩緩出現在自己視野里。
他的側臉還是那樣好看,頭髮變得比以前更短一些,穿著休閒的針織毛衣。
只是他不是走著出來,而是坐著輪椅。
他靈活地操控著輪椅,過來接過馬克的桶,然後帶過去一張室外操作桌邊,用花鏟將泥土鏟進花盆裡。
陽光散在他的身上,令他整個背影都顯得特別柔和。
似是一個陌生人,沒了她所熟悉的傲氣和冷竣。
不,這不是陌生人,就是她熟悉的那個葉仲文。
她緊緊盯著葉仲文的輪椅,整個人仿佛都碎了,捂著嘴奪門而出。
她不能相信,蹲在角落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一會兒,馬克出來,趕緊過來扶她。
沈棠覺得自己腦子很亂,直接落荒而逃。
她回到酒店,想把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忘了,但她忘不掉。
她給葉仲恩打去電話。
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仲恩告訴她,當時葉仲文醒過來就發現腿廢了。其中一個彈片留在了他的脊柱里,所以他殘廢了。
葉仲文為了不讓沈棠知道這事,就發了那條長消息。
聽完這些,沈棠心揪在一起,痛到一時間無法呼吸。
她竟然不知道,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她要是早一些來看他,就會發現的。
「姐,對不起。也許我不該讓你去看他的。」葉仲恩在手機那頭帶著哭腔道歉,「但是我真的忍不住。我哥他,太傻了。他就是希望你可以幸福。」
沈棠掛了手機,沒有哭,只是坐著發呆。
她徹夜未眠,把回程的機票退了,然後再打給葉仲恩,讓她幫自己去和葉仲文說,說她剛好在美國,無論如何想見一面。
葉仲恩照辦,過了很久才回覆說,葉仲文答應了。
這還是她勸了很久的結果。
沈棠將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重新來到葉仲文的住處。
馬克早早在門口候著。
「抱歉,昨天就那樣跑了。」沈棠先說。
馬克笑著搖搖頭:「沒事,我理解。少爺坐在沙發上等你呢,他說讓我告訴你,他摔了一跤,腿骨折了。」
沈棠點點頭,輕步進去。
屋子裡收拾得很乾淨,還點了好聞的薰香。
見到葉仲文的那一刻,兩人都似木頭般,僵在那裡。
三年的時間,卻像隔了半輩子。
有一種無聲的痛感在心裡蔓延。
沈棠努力保持著不知情的微笑,指了指他的腿,先開口說:「聽說,骨折了,又是膝蓋舊傷嗎?」
葉仲文眼角泛著紅,笑了笑:「早知道要見面,我一定注意小心。抱歉,不能站起來迎接你了。」說完,示意她過來坐。
沈棠過去坐下,看著他一身休閒的打扮,調侃說:「以前很少見你這樣穿。」
「挺土的是吧。」葉仲文笑。
她搖頭:「適合你,很好看。」
說完,兩人看著彼此,仿佛空氣也跟著凝固。
沈棠看著眼前熟悉的眉眼,似乎一切都沒變,但一切又都變了。
葉仲文眼中凝著閃亮的光澤,笑著問:「怎麼樣?這幾年好嗎?」
沈棠笑著點頭:「很好。我現在可是很有名的陶藝大師。」
葉仲文也跟著點點頭:「聽說了。king的業務還正常運轉著,前段時間還提議想請你做一個展。」
「那你怎麼不聯繫我?能和King合作可是一種榮譽。」
葉仲文微笑:「好啊,那到時候我讓手下的人聯繫你。」
沈棠點頭,然後說:「你的花園打理得真漂亮,都是你弄的嗎?」
葉仲文點頭:「閒來無事,就弄弄這些。」
「你提前過上了我曾經想要過的生活。」沈棠笑著,腦子裡浮現出自己曾說過,想要一個這樣的花園,像這樣安靜地過生活。
聽到這話,葉仲文微笑:「這樣的生活很適合我,要是早知道這樣的生活也不錯,我應該早一點提上日程。」
說完,他看著沈棠的眼神里寫滿了感慨。
意識到這有些失禮,他趕忙垂眸,將眼神收了起來。
「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沈棠禁不住說。
聽到這話,葉仲文重新抬眸看她,溫和地笑:「是嗎?」
沈棠點頭,又問:「開心嗎?現在你的生活讓你開心嗎?」
「開心。」葉仲文不假思索地回答,連笑容也變得刻意,「不要記掛我,我真的過得很開心。」
沈棠點頭,主動說:「你也不要記掛我,我也很開心。華東來他......對我很好,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只見葉仲文愣了愣,然後說:「那恭喜你啊。」
「嗯,謝謝。」沈棠笑著又點了點頭。
「婚禮我不一定能去觀禮。」葉仲文紅著眼表示,「但你放心,禮一定到。」
沈棠手心緊握成拳,點點頭:「謝謝你。」
「祝你幸福。你也一定會幸福的。」葉仲文微笑著,聲音不禁顫著,眼睛裡卻是盈滿了淚水。
「我會的。」沈棠說完這三個字立馬站起身來,「那......我就不久留了,還要去趕飛機。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以後......多聯繫,多聊天吧。你知道的,我的好朋友不多,別不理我。」
快速說完,她就要逃了。
她知道再留下去,她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轉身要走,葉仲文還是忍不住說:「等等,可以再抱一下嗎?」
沈棠眼底一熱,不發一語,轉身快步過去,伸開雙臂緊緊地擁住了他。
她緊咬著唇角,努力保持著最後一分鎮定,貪婪地擁抱著這熟悉的體溫和氣味。在心裡祈禱,時間就此打住好不好,就在這時候停止吧好不好。
葉仲文緊閉著雙眼,久久不願鬆開手來。
直到一個金髮美女出現在客廳,親昵的喚著「honey,你的朋友嗎?」
聽到這聲呼喚,沈棠猛然驚醒,思緒也跟著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她鬆開葉仲文,葉仲文對著金髮美女笑著伸出手來。
金髮美女過去和他親吻,又和沈棠親切地打招呼,宣示著自己特殊的身份。
寒暄了幾句,沈棠對葉仲文鄭重道了再見,走了出來。
馬克跟上她,小聲說:「姐,別誤會,那金髮姑娘不是少爺女朋友,也是少爺安排的。」
沈棠沒有停下腳步,含著淚笑了笑,邊走邊對馬克說:「別告訴他我知道,好好照顧他。」
說完,出了莊園大門,踏上了返程。
回東港的路上,沈棠想了很多。
她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經歷了這麼多,她也明白了一些事。
以前她總說葉仲文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其實她也不懂。
現在,他們仿佛都懂了,但是越懂就越無法再在一起。
她知道時間會治癒一切,總會釋懷的。
她回到東港,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但是總覺得心裡某處缺了一塊。
某天,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從沒有給對葉仲文的這份感情做個終點。
於是她去了很多地方,很多和葉仲文有過回憶的地方。
最後,她不知不覺來到了曾經藏著她最大秘密的地方。
她走進圖書館,找到那個曾經放滿秘密日記的書櫃。
那些寫滿了不少人秘密的日記仍完封不動地放在那裡。
她尋著熟悉的痕跡找到了其中幾本,依著書櫃旁邊坐下,開始翻看。
她曾經寫下的那些話語,幼稚又真勢,全是她曾經對葉仲文最純粹的愛意。
不知不覺,翻到她最後的落筆。
在她的筆跡上,那赫然出現的字跡令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認識這字跡,滾燙的淚水跟著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沈棠,明知道一切已經來不及,但我仍想拼盡全力抓住你。)
(我愛你。)
(葉仲文)
......
劇終。